教育需要留白

王小萍

有位年輕教師曾經向我哭訴這樣的煩惱：班里有位男生父母離異跟隨爸爸生活，但爸爸經常出差，導致男生時常餓肚子上學，也越來越自卑。老師知道后非常心疼男生，恰巧老師跟學生同住一個社區，就常常到男生家里幫他做飯，陪他聊天?？吹侥猩茇澩?、學習的自覺性很差，老師就常在男生吃完飯后陪同一起學習。最初，男生感覺很溫暖，遇到了一個像親哥哥一樣的老師，內心充滿了感激，一段時間后學習成績也有了很大提高。但一個學期過后，男生卻尋找各種借口躲避老師的幫助和陪伴，實在躲不過了，就應付老師，甚至發脾氣，用老師的話來說，就像逆反期的孩子對抗父母，這讓老師非?？鄲溃何覡奚俗约旱男菹r間幫他做飯、陪他學習，像對待自己的親弟弟一樣關心他，他怎么會不領情？

誠然，老師是非常負責任的，也肯定是為了學生好。但“負責任”未必一定是“好教育”。眾所周知，美術界作畫有一種藝術表現手法，叫做“留白”，就是有意識地在繪畫的布局上、創作的細微處留下“空白”，在突出表現主題的前提下，為欣賞者留下很多想象和遐思的空間。這種繪畫藝術上的陰晴圓缺極具“無畫處皆成妙境”的意味顯然，繪畫藝術中的“留白”對于我們做教育是十分有啟發價值的。“山欲高，盡出則不高，水欲遠，盡出則不遠”的繪畫境界，告訴我們教育不可窮盡，更不可做到極致，否則，便走不遠，做不好。

其實，每一個孩子都與眾不同，他們應有真正屬于自己、適合自己的發展之路。英國著名教育家懷特海在《教育的目的》中說：“學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為了激發和引導他們的自我發展之路。”因此，多給他們一些“留白”，讓他們自由地思考和探索這個世界，讓他們去學一些“無用”的東西，做一些“無用”的事，這些看似“無用”，卻有可能成為他們面對未來人生的一筆寶貴

財富。

教育的留白應該是一種“難得糊涂”，“水至清則無魚”，蘇東坡當年寫下：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陽缺。自是立意高遠，構思新穎，意境清新如畫。然而其中當然也有一種告誡和醒世，世間萬事萬物均有“古難全”之缺憾。只要是人身上總會有些這樣那樣的錯誤和缺點，更何況是是一些小學生。其實在我們身邊總有這樣的一些小孩：對于同樣的錯誤他總是會重復犯，所謂是“虛心接受，屢教不改”，你找他談話吧，他知道錯誤，但過后不久，同樣錯誤又會再次的出現在他身上。我們有些老師對于這樣的學生不是束手無策就是窮追猛打，這樣做的結果就是一是根本無法改變，二是撒謊騙你盡挑好聽給你說。我覺得此時老師最好的做法是不要直接和他說問題，旁敲側擊，點到會止會好點，此處“留白”會更具教育的威力，讓學生自我休整調節總比簡單說服要有效。

文章寫到這，我不禁想起了前天早晨發生的一件事情。

我正在打開計算機準備備課之際，接到了語文老師打來的電話，聲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面談，讓我迅速趕到學校來處理。聽她的口氣，肯定又是哪個學生違反紀律了。想到這一點，我放平語氣，力求穩定語文老師的情緒。

趕到辦公室，只見語文老師的辦公桌上放著兩張紙片，看來這應該是某個學生的“罪證”了。拿過來一看，只見紙片上寫道：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都15歲。13歲的你是多么的可愛。而現在的你變得多么成熟，我也知道該離開這個世界了，我也知道我和你是沒有結果的。我更知道你的心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這是自然規律。我們的見面，我會把它當成我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我也應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對了，你說過，等我長大以后要我給你買任何東西。我現在只艱告訴你，我沒有機會再給你買任何東西了。我再也沒有機會收到你的信了，也再沒有機會看到你了。我現在只能祝你——希望你能同你的白馬王子幸福快樂。

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還要為你做一件事，你先聽我講個故事：有個女孩叫做小玲，有個叫小新的男孩愛上了她，卻一直不敢告訴她，一直不敢對他說。那個男孩是個單相思，好可憐，那個男孩好想好想小玲對他說：I love you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了，小新決定離開這個世界?！?/p>

后面的是一連串的故事講述，因為字跡模糊，讓我難以卒讀。我想，可能是因為這個學生寫出來的東西抱有深深的厭世思想，讓語文老師十分的震驚。出于對一個學生的責任，出于對他的未來和生命的關心，她迅速地向作為班主任的我反映了這件事情，拿著這兩張紙片，我感到心里頭升騰起一股怒火，這個學生，也真是的，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中考的壓力這么大，還有這些閑心在這里胡思亂想。然而他寫的動輒就要離世而去的想法，帶給我短暫的不安之外，我不能自亂陣腳，冷靜地觀察了再說。

利用上課的時間，我先不點破，而是注意觀察他的表情和神色，通過平時對他的了解，我知道他未必有這么樣的決心和勇氣。要真的有這樣的決絕，那我還真的要迅速聯系家長來處理這件事了。但是我壓制住我的擔心，而是決定對他的所作所為保持鎮靜，靜觀其變，給這個教育留下一段空白。我想現在的學生并不是一張白紙，可以任由我們這些教師來書寫和描繪，他們已經有了他們自己的想法和觀點，我們作為教師能夠做的就是能夠把他們的想法引導到正確有軌道上來，那就是教育的成功了。

這樣通過有意無意的關注或觀察，我感覺到了他主要是因為作為現代的學生基本上除了學業上的失落感外，再也沒有受過其它方面的挫折，現在感情的芽兒剛剛破土，便遭逢了冷漠，以致于這點小小的挫折就讓他受不了。

過了兩天，我抽了個單獨的時間，把他叫到一邊，通過旁敲側擊，向他談了這些在青春期會出現的問題，這些細小瑣碎的事情，如果不處理好，它會影響到我們的學習生活。我的輕描淡寫，我的不著痕跡的言辭，讓他一顆敏感的心感受到了老師的深切關懷。我給他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去思考。

下去后，我繼續盯緊他，對他進行注視，當然還有更多的鼓勵的眼神，他似乎也明白我的用心，不再萎蘼頹廢，學習上變得比以往認真多了。

再隔了幾天，我打開郵箱，意外地發現了他給我寫來的信。他的信中寫道：

當我在給她寫信的時候，心里沒有別的念頭，只想趕快把信寫完寄出去，我心里一直在想，語文這科我已是無藥可救了，倒不如把它利用在寫信上，在以后的課上才能認真的學習，我也沒有想后來的結果。當我寫得正入神的時候，英語老師走了過來，把我的信拿走了。我真想向語文老師大吼，可是我的大腦又回憶起老師以前對我們說的話，我覺得是我的錯，我真的想對語文老師說：對不起，可是我沒有勇氣。當您把我叫去的時候，我知道您想問我的事情是什么。我的腦海里甚至還想到你一定會把我狠狠地批評一頓，可是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樣，您卻耐心的給我講解，讓我進一步明白了我該怎樣面對困難。使我認識到要用心的去認錯。老師，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有一次改錯的機會，在以后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

這件事就這樣風平浪靜地悄悄處理下來，我私下又和語文老師交換了意見，讓她有意識地重視一下他的學習。看著他從平緩中走來，我的心里不禁舒了一口氣，我感到了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大張旗鼓，狠抓典型，通過處理來達到教育別的學生的目的。反而無心插柳柳成蔭，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建筑樓群，要留有一些空地給綠樹、給花草、給陽光、給空氣；鋪筑路面，每到一定的距離，便要留下縮水線，以免路面以生膨脹；文字留白，是給讀者留下思考的余地；圖畫留白，是給觀賞者留下想象的空間……”不把話說滿，留足空白，可以針對不太好直接處理的問題。其實有些事情學生在做過之后就認識到了錯誤，只是由于青春的沖動與偏執，讓我們必須有足夠的耐心才行。單純的講道理誰愛聽？我看似毫不在意地問起學生，而把足夠的反省空間留給他，留下空白，給了學生心靈的自由，正好醫治了他的心靈重負下產生的惶惑無主與迷茫，也因此達到了學生真誠改悔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