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的刑法探討

徐 騰

(吉林警察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的刑法探討

徐 騰

(吉林警察學院，吉林 長春 130117)

使用破壞生產資料以外的方法對他人的生產經營活動進行破壞并且造成重大經濟損失的行為，屬于破壞生產經營罪行為中的“其他方法”，網絡中發生的使用技術或者非技術手段破壞他人生產經營的行為也屬于破壞生產經營罪。惡意給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降低了他人的交易機會，給他人造成了經濟損失，屬于破壞生產經營罪的范疇。

惡意給好評；網點被降權；刑法

隨著網購的興起，關于網購的犯罪行為逐漸增多，其中一項犯罪行為就是惡意好評。有一些淘寶買家出于不正當競爭或其他不道德的目的對淘寶賣家進行惡意好評，用這種方法來觸發淘寶網內部的監督機制，使商家遭到降權處理。在這種情況下，賣家的正常生產經營遭到嚴重破壞。這種行為是否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存在較大爭議。

一、惡意好評應當屬于破壞生產經營罪的“其他方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76條對破壞生產經營罪作了相關規定：“個人或組織處于泄憤報復或者其他目的，毀壞他人機器設備，殘害耕畜或者以其他方法破壞生產經營的行為可以認定為破壞生產經營罪”。這里所說的“其他方法”，刑法與國家最高司法機關都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有人認為，在對這種例示法的規定進行解釋時，要遵循同類的規則。“毀壞機器設備，殘害牲畜”是利用破壞他人生產資料的手段，對別人的生產經營活動進行破壞。所謂“其他方法”，應該是除了這種方式以外的其他的能夠破壞他人生產經營活動的手段。生產活動中使用的生產資料是勞動者在生產經營過程中使用的物質資源，包括了勞動資料與勞動對象。在以往的司法實踐中，使用破壞生產或勞動工具之外的方法對他人生產經營行為進行破壞的行為會被司法機關認定為是破壞他人生產經營活動的犯罪行為。這些破壞行為不屬于破壞他人生產或勞動工具的范疇，而屬于破壞他人生產經營的“其他方法”。還有人認為，破壞他人電腦的控制系統或軟件等的行為也可以被認定為是破壞生產經營罪。破壞生產經營罪的行為不應該限于破壞他人生產資料的方式，對他人使用生產資料進行生產或經營活動進行干擾的情況也會嚴重影響到他人的生產經營活動。所以，不能簡單地把破壞生產經營罪簡單地定義為破壞他人生產資料這種方式。

我們該如何理解上述規則中所說的“同類”？有人認為，在對“同類”進行理解時必須根據法律的保護目的和犯罪之間的關系來對它進行解釋。這種說法過于抽象，讓人覺得抓不住其中的要點。因此，要想對上述“同類”進行準確的理解，必須對刑法的條文進行認真的研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76條中，并沒有對“其他方法”做具體意義上的表述與規定，這跟《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14條和第115條第一款關于行為方法的規定有很大的差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114條和第115條第一款規定，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行為是指以放火、決水、爆炸或者通過投放毒害性物質、放射性物質以及傳染病病原體等方式或以其他危險方法對公共安全造成危害或者威脅的行為。在這條規定中，危害公共安全的方法被限定為“危險方法”。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76條中的“其他方法”實質上是對破壞生產經營活動的修飾與界定。這條規定只是將日常生產生活中常見的破壞生產經營的方法進行了簡單的列舉，卻沒有通過列舉的方式明確限定其他破壞生產經營方法的性質與范圍。所以，在現實生活中哪一種方法能成為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的行為方法，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犯罪嫌疑人有沒有將自己的行為用于破壞生產經營。對這一點，我們可以通過研究其他犯罪行為的認定方式加以確認。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46條規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的被認定為是犯了侮辱罪。這里所說的“其他方法”不是與暴力同類的方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63條規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搶劫他人財物的被認定為搶劫罪。這里所說的“其他方法”指的是暴力與脅迫之外的其他方法，這些方法當然也要具有侵犯人身安全的性質，并不是來源于刑法中已經列舉出來的暴力或脅迫的方式。對破壞生產經營罪來說，犯罪行為不能只限于破壞生產或勞動工具等生產資料的行為，使生產或者經營活動不能正常進行的行為就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這些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阻攔顧客進店消費、在背后對他人的店鋪進行惡意中傷、惡意舉報致使他人店鋪被關停等等。

在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的案件中，犯罪嫌疑人使用的方法是否能被界定為破壞他人生產資料的犯罪方式？《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76條列舉的破壞生產資料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毀壞機器設備，另一種是殘害牲畜。這兩種方式都是針對特定物品而實施的破壞行為，機器設備或耕畜在遭受外界的暴力襲擊的情況下出現結構上的損壞，導致生產資料特定機能或功能喪失。在信息技術時代，進行生產經營活動的硬件、軟件等也都具備生產資料的基本屬性。有些黑客侵入他人的計算機系統，導致他人計算機系統崩潰，使他人無法利用自己的計算機進行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的行為可以被認定是破壞生產資料罪。這種行為在本質上與直接闖入他人生產經營場所、損壞他人的計算機設備，從而導致他人無法進行正常的生產經營活動的行為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如果有些行為是想通過阻撓或者干擾他人對生產資料進行利用，對他人的生產資料并沒有造成傷害，那就不能說這種行為是破壞他人生產資料的犯罪行為。在網絡空間里，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是對他人生產資料使用活動的破壞，也可以說是對他人生產經營活動的破壞，在這種情況下便可以認定破壞生產經營罪的成立。犯罪嫌疑人對網店進行惡意的攻擊，導致網店在淘寶網上被降權，在7天之內不能讓消費者進入網店瀏覽或者選購商品的行為，可以被認定為是破壞生產經營罪。

二、惡意好評引發降低甚至剝奪店主交易機會的嚴重后果

淘寶網是我國目前最大的網絡零售平臺，約有7億注冊用戶。淘寶網在越來越成熟的同時，面臨的競爭壓力也在不斷加大。好評率對賣家來說極為重要，所以有人利用賣家害怕出現差評的心理對賣家進行敲詐勒索的行為。犯罪嫌疑人通過惡意購買大量商品并給買家進行好評的方式引發淘寶的降級評價體制，跟之前出現的惡意差評在本質上沒有多大區別，都是圍繞淘寶的信譽評價機制破壞他人生產經營的犯罪活動。本文所述案件可以排除掉損害商業信譽以及商品信譽罪、非法經營罪和詐騙罪等。一般人從對法律的直觀印象出發進行猜想，認為本案極有可能觸犯了破壞生產經營罪。在實際的裁決過程中，本案是否能夠被定為破壞生產經營罪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破壞生產經營罪在網絡空間的擴張解釋，還要具體分析本案是否符合破壞生產經營罪的規范構成。

破壞生產經營罪旨在保護人民生產經營的合法權益、保證正常的生產經營秩序。其中，生產經營活動指包括生產、分配、流通、交換等各個環節中正常的生產與經營活動。現代電子商務是生產經營活動的一種，以網絡平臺作為媒介，通過網絡進行商品生產與交易。為達成交易而在網上創建的網站或頁面從根本上來說相當于傳統意義上的商鋪，是買賣雙方實施交易行為的主要載體，是生產經營的基本要素，具有重要的經濟價值。網站或網店的存在需要人定期維護與優化，網上商品的交易也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與物力。所以，網絡店鋪應當受到與傳統實體店鋪相當的法律保護。在網絡運行中，使用瀏覽器劫持、阻塞式攻擊或使用網絡病毒等不正當方式導致他人無法對網絡頁面進行訪問，相當于阻止顧客進入他人店鋪，屬于欺行霸市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屬于破壞他人生產經營行為的范疇。

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的做法損害了賣家的信譽，破壞了網店店主正常的生產與經營活動。網絡購物雖然方便，但買賣雙方無法在網絡環境下進行面對面的直接交流，買家對賣家和商品具體信息的了解是在網絡環境下完成的，買家與賣家的相互信任成為雙方能否達成交易行為的關鍵因素。針對此種情況，淘寶網對賣家設置了一些評價和獎懲機制。對賣家信譽的評價，淘寶網將大部分的主動權交到消費者的手中。在每次交易完成以后，消費者可以根據賣家的服務態度、商品質量、發貨速度、個人在買賣過程中的體驗等對賣家進行客觀而真實的評價。對好評較多的賣家，淘寶網將給予支持與獎勵，讓他們的商品搜索排名盡量靠前，使信譽較好的商家的商品能夠獲得更多的展示機會，進而提高成交量。因此，對淘寶網商家來說，好的信譽意味著他們能夠獲得更多的交易機會與更大的經濟利益。淘寶網是全球目前最大的在線購物網站，店鋪的搜索排名直接決定著店鋪的成交量，賣家店鋪的好評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他們的“身家性命”。

由于商業競爭的存在，淘寶網屏蔽了大量的外部搜索引擎，買家只能通過淘寶網內部所提供的搜索工具對商品與店鋪進行查找與搜索。這種方式抬高了淘寶網內部搜索排名的重要性。淘寶網想通過這種方式督促賣家建立良好的信譽和更加優質的商品與服務。這種方式也給犯罪分子以可乘之機，如不法分子在淘寶店鋪購買商品之后，以勒索錢財為目的故意給賣家店鋪或者商品差評，有些賣家害怕造成店鋪信譽下降或排名靠后的后果，因而選擇花錢了事。跟惡意差評不同的是，惡意好評不是通過直接的方式來獲取經濟利益，而是通過不正當競爭的行為降低競爭對手的好評率，提升自己店鋪的好評率和搜索排名。在淘寶網內部，為了防止賣家進行虛假交易、對淘寶網的信譽評價機制造成干擾，對虛假交易進行了相關的規定與處罰措施，對情節較為嚴重的虛假交易行為采取搜索降權的方式對賣家進行處罰。對犯罪嫌疑人大量購買競爭對手的商品并給賣家好評的情況，淘寶網的信用機制無法查明背后的真正原因，會認為賣家是在進行虛假交易，從而引發淘寶網內部的評價與監督機制，使賣家的店鋪搜索被降權。這種行為相當于故意雇傭大批人員進入某商鋪制造虛假交易、觸犯商場管理規定，商鋪被迫從原來的黃金地段遷到人煙稀少的偏僻地帶。犯罪嫌疑人的根本目的是剝奪競爭對手的交易機會，給自己店鋪的發展掃清障礙，對淘寶網內部建立的良性競爭機制造成了很大的破壞。

三、惡意好評與惡意好評造成的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

2008年，我國最高人民檢察院與公安部聯合下發了《關于公安機關管轄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訴標準的規定》，其第34條規定：對于破壞生產經營罪導致公私財物遭受損失達到五千元以上的，便可以立案進行偵查。對能否按照破壞生產經營罪來進行立案的另外一個重要標準是能否確定惡意好評與受害人遭受經濟損失之間的關系。惡意好評的直接后果是降低被害人的店鋪搜索權，對被害人經濟損失的計算比較困難。對惡意好評與惡意好評造成的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我們可以從以下幾點進行探討：對賣家的虛假交易行為，淘寶網會在其網站上進行公示，這種公示會給賣家的經濟利益造成重大影響。淘寶網對賣家的降權處罰期限是一個月，賣家可以在這一個月內進行申訴。被害人店鋪受到降權處罰以后，店鋪的交易量會出現大幅度下跌的現象。在經濟活動中，經濟損失一方面包括已經獲得的利益的喪失，另一方面還包括應該獲得的利益的喪失。在惡意好評致使網店被降權處理的案件中，被害人在網店被降權之后遭受到的經濟損失屬于應得利益的損失，這類損失仍然屬于財物損失。

四、結語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犯罪嫌疑人為獲取更高的經濟利益而采取不正當的競爭行為，利用淘寶網內部的機制漏洞，制造與被害人之間的虛假交易，導致被害人的網店遭受降權處理，被害人因此遭受到巨大的經濟損失。在這種行為過程中，犯罪嫌疑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的相關規定，其行為已經構成破壞生產經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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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4.3

A

2095-7602(2017)11-0031-03

2017-07-21

徐騰(1987- )，男，助教，從事刑法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