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青年

陶太

核心提示：一邊彎腰妥協，一邊赤心不改，這是小鎮青年才有的壯志凌云。

當我說，我喜歡《乘風破浪》的時候，好友給了我一個四字評語：小鎮青年。她說，電影其實很普通，不過是個父子矛盾與和解的故事。影片主人公徐太浪在取得賽車比賽的年度總冠軍后，對父親徐正太說，我喜歡賽車，你卻讓我開救護車，我今天特意請你來，就是讓你看看，我成功了。

好友說得對，這是像我這樣的小鎮青年喜歡的故事，不過是些渴望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小人物，卻被這個變化的世界絆倒，被揍得鼻青臉腫卻想站得更有尊嚴的故事。

比如攢了一大堆BP機，以為這筆財富可以讓老婆孩子衣食無憂；比如不斷購買錄像帶，以為錄像廳生意會永遠興隆；比如對房子的價值始終不懂，以為坐落在黃金地段的“摯愛”歌舞廳可以天長地久——年輕的徐正太就這樣直面世界的荒誕與荒蕪：對前途永遠誤判，人生一敗涂地。可他照樣頂天立地，“男人至死是少年”。一邊彎腰妥協，一邊赤心不改。這是小鎮青年才有的壯志凌云。

在小鎮青年的心底里，始終有一個有情有義有愛的世界，雖然“青春在不斷分道揚鑣”。

比如影片虛擬了一個程序員小馬，在幫派械斗里，他是個無用之人，但在可以預見的將來，他的名字叫“馬化藤”。大時代里，小人物的前程很容易就分了勝負，人生很容易就各奔東西。只有年年歲歲的真情難忘！

還記得1998年，我加入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直播，半夜去拍攝獅子座流星雨。結果流量未達到預期，比流星雨更熱鬧的是觀星的人頭攢動。清晨一身疲憊回到屋子里，好友立刻端上了一碗熱熱的雞湯，暖了五臟六腑。我至今還記得她善良熱情的聲音：“快補補！”

2002年，仿佛有人一聲令下，不管錢多錢少，大伙都開始買房。有時回想，會一身冷汗，假若錯過這個時段，人生會不會從此艱難許多？那時北京回龍觀的房子2800元/平方米，三環內的房子單價六七千就能搞定。我只看了三個樓盤就決定了買房。

2003年，朋友們一起決定創業，我們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本書，卻在發行期不幸碰上非典。雖然不至于血本無歸，但也稱得上是慘淡經營。可是誰都沒有被打倒，轉眼又是一條好漢，各自奮斗新生活去了。

在大時代的攪拌機里，我們多數人都跌跌撞撞地尋找平衡，卻似乎總是后知后覺。

時光不再。當我看完《乘風破浪》，影片里的那首背景歌一直縈繞在心頭：“你說人生艷麗我沒有異議，你說人生憂郁我不言語。只有默默地承受這一切，承受數不盡的春來冬去。”

在時光的紛紛亂雨中，時間正一秒秒地錯亂，城市正加速度前進，欲望水漲船高。小伙伴們一個個都蛻變成矜持中產，活著就是對生活心安理得，存在就是想未來日新月異。

唯一不變的是變化。比如我步出堪稱豪華的放映廳，就在這個位于中國江南的三線城市里，五十米開外就是星巴克，蜂擁著新開發的樓盤，以及過萬元的房價。沒人關注發哥，只有飯店還起名叫“粥潤發”。小孩子們不懂得什么叫錄像廳和槍版碟，認不得BP機和大哥大。城市里的人們都行色匆匆，有點閑空便翻出智能手機，小鎮青年們，被圈成了一個又一個群。

我們都受益于這個大時代，盡管有人乘風破浪，有人隨波逐流，有人被浪頭打翻。只要存有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夢想的執著，我們總會活出自己的不凡人生。（支點雜志2017年3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