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騰飛
(山西大同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人類學視野中的文化內涵探析
賀騰飛
(山西大同大學教育科學與技術學院,山西 大同 037009)
對于文化這個古老而又重要的概念,一直存在著不同的詮釋,尤其人類學家對于文化的見解更是非常深入。通過人類學的視角可以看到,對文化的認知需從文化本身進行深入的探討,以期從文化內在辯證發展的角度來深入了解文化的重要內涵。
文化;人類學;辯證法
一直以來,文化都是人類學的基本概念。100多年前,英國人類學家泰勒在他的《原始文化》一書中提出,文化是人類行為與思想的體系,遵循著自然的法則。由此,人類學家對于文化的闡述不斷增多,各學派也都從各自立場出發,對文化進行了深入研究與討論,但卻鮮有從文化本身來探討文化,而對于文化本身來說,只有了解文化具有哪些屬性,內在存在哪些辯證關系,才能深入探究文化的本質。
考慮到人類學通常被視為他者文化的研究,那么“文化”成為該學科最核心的概念也不足為奇。文化是人類行為的決定性因素,是建立在符號交流的基礎之上。人類學家懷特就認為文化依靠著象征化的過程,由工具、裝備、風俗習慣、制度、信念、儀式、語言等組成。文化在很大程度上由符號組成,也依靠符號傳遞,文化萌芽于人類習得使用象征的能力時。[1](P29-31)
斯皮羅認為文化是指一種認知系統,即一系列關于自然、人和社會的“命題”,這些命題被納入有高度秩序且相互連接的結構和網絡中。這個命題是公共的,正如索緒爾證明的一樣,文化處于符號自身里,符號同時作為被表示者(概念)和表示者(符號載體)起作用。然而當文化命題被社會行動者學到后,它們即成為個人的思想,就像感情一樣,它們是個人的,現在處于心靈里。[2](P34-37)
布魯納進一步闡述了文化的本質,認為以符號形態呈現出一系列的活動體系是文化,文化具有宏觀層面和微觀層面。從宏觀上看,龐大復雜的符號體系是文化的呈現形式,權力、體制、名聲等與這些符號體系緊密聯系在一起,形成“由各種權利、義務、價值觀、機會等組成的龐大體系”。這個體系性的整體由這些成分共同構成,對體系中的個人提出了各種要求并施加了種種影響。
從微觀上看,個體在文化體系內的各種活動中,經常性需要與文化體系打交道,這個體系可以看成是一個有用的工具庫,通過有象征的符號性的交換活動,使文化工具能夠從中獲取,從而形成適合自己的工具包,用來對付這個體系,并構建起一系列的實體與自我能力,從而使自己個人的天賦能夠實現。它專注于個體如何建構“現實”與各種意義,以便能使他們在系統之中適應,同時也注意到在此行動中個人要付出什么代價以及他們可預期什么結果。說明人類的自我意識與心靈的存在,都受到文化的約束,外在的或客觀的現實只能通過心靈的性質以及心靈所依賴的符號系統才能被人知曉。[3](P6-7)
從內在的角度,文化作為一種認知系統或活動體系,它也會塑造個體的心靈。它在個體表現上與生俱來的方式乃是意義的生成,也就是對于不同場合里的各種特定事物都賦予意義。意義的生成包含了和世界遭逢時的事態以及將此事態置入文化的合宜背景里,以便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雖然意義的產生是在心靈里,但意義的根源和重要性卻來自文化,因為它確實是在文化里創造出來的。意義的這種置身在文化事態之中的性質正是它能保證可以商議與溝通的原因。這個意義提供了一個基礎來作為文化的交換,在此觀點下,知道和溝通在本質上是高度相互依存的。因為不論一個人多么能夠在其自身中運思,但所有人都需要在文化符號系統地輔導下來執行對意義的追求,通過文化提供的工具,以我們能溝通的方式來組織與了解我們的世界。
雖然文化本身是人造的,但人類心靈確切的工作方式卻通過文化得以形成。文化情境永遠都包括學習與思考,這些文化資源是必須依賴使用的。甚至,心靈在本質上和用法上的個體變化,也可以歸因于各個相異的文化情境所提供的各種不同的機會,只是這并非心靈功能變化的唯一根源而已。[3](P6-7)
所以,我們如何“認識”文化,如何看待文化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發揮的作用就尤顯重要了。比如,在描述“美國文化”或任何文化的具體化過程中會發現其實都只不過是一種文化霸權策略,以圖將自身利益強加于所謂“文化”的周圍。
作為研究的起點,那么,人類學關于文化本質的紛爭是什么呢?主要的爭論者分為兩派。讓我們冒著過于簡單化的風險,將其標簽為“社會制度主義者”和“解釋建構主義者”。
“社會制度主義者認為一個社會或一種文化是一系列確定的為了共同生活的安排,并且由像血族關系規則、交換制度、沖突解決方式等此類的生活事實構成。最大限度的文化只能從展示每一社會集體生活方式的規則和習慣做法中推論出。”即文化是一種超有機體,文化并不是內在于組成社會成員的頭腦中,而是位于更高的平臺上。[4](P193-199)
這種觀點認為,任何個體均不了解整體文化,但當作為整體的文化處于個體成員視野之外時,所有成員都被期望遵守其教規。當個體不能遵守教規時,其典型性在于可被教規接受的方式使變種合法化,對此,其他人可能以同樣教規的方式加以反映。總體上講,一種文化會提供相對有限的教規以確認恰當,使對恰當的違反合理化或使之情有可原,并規定對不恰當的補救和懲罰措施。對文化方式的漠然可能減輕,但從不會開脫。即一種文化是外在于其成員的頭腦的,但限制著其成員。
這種觀點意味著一種文化有自身存在的權利,獨立于個體參與者加諸的觀點。像優秀的經驗主義者一樣,他們開始于具體地人種學觀察并形成人種學理論。前者是客觀的、事實的,后者包含著一致的規則和對事實的解釋,以盡可能地賦予其意義。
“而解釋建構主義者否認存在自治的、自立的、客觀的”事實“,而只存在人種學的觀察或其他。事實本身產生于解釋。沒有任何關于文化的理論能夠僅涉及事實而得到證實,相反,理論推動著什么算是事實。事實不可避免地起源于認識者的解釋立場.這是因為是認識者賦予它們以事實的地位。認識者通過對其遇到的事物的解釋、敘述和賦予意義而達到這點。每個人的事實僅僅是處于各種情境之下的此人賦予意義的方式。”解釋主義者質疑制度主義者的基礎論,即所謂訓練有素的人類學家對其作為根基描述的確信是否真的在那里存在。因此,任何文化僅僅是每個人在共同生活中力圖解釋其經驗的、互相交涉的結果。人類學家必須尋找原始數據,以供人們自身進行集體解釋的、賦予意義的活動。[4](P193-199)
所以,雖然兩種觀點不統一,但從道德觀點來看,它們不過是兩種對立統一的理論。因為,一方面,對人群的尊重和對其自身最直接和最有意義的經驗感覺的尊重,要求我們認真理解他們的世界及其如何運行。這需要接受這樣的現實,即社會就像生命一樣,包含著他們自己的解釋。如果是這樣,我們認為就像吉茲所說“某人群的文化像一個課文的整體,他們自身的整體,人類學家盡力通過處在可能屬于人群中的人的肩膀上的位置來閱讀。”
另一方面,這并不是“唯一的”現實,因為制度絕不“單純”是世界應如何被理解的解釋。毫無疑問,所有的法律和慣例都是文化的建構,都是社會解釋交涉的最終產物。但它們擁有自身無情的存在。
所以,在分析建構主義者的觀點中,人類學家扮演著明智的專家角色,擁有訓練有素的眼睛。但在解釋主義者看來,不存在先行的、裸體的真理可被訓練有素的眼睛所發現,人類學家是另一解釋者,是一個因遠離而有點蒙蔽的解釋者。
從以上爭論可以發現,任何文化理論必然是人類學家對參與交涉者解釋活動的解釋。由此,我們發現文化從本質上講,就是一種內在辯證關系,主要表現在:
(一)所有的文化在本性上,是已經確定的與想象的可能這兩者間交涉的妥協物 在任何文化中,均存在思考、感受、行為和與他人交往正確的或合乎規律的途徑。這些形成了一種文化公開、規范的結構。該規范變化的清晰度和程度因人們對其的意識而不同。盡管在文化教規性的范圍內引導人們生活可能存在著模糊性和復雜性,但大多數成員大部分時間都盡力合乎教規,都受到了同伴成員踐行的某類容忍原則的啟示。而且合乎教規性主要不是由于畏懼懲罰或復仇的逼迫,而是獨特地確信人的適應性,我們稱之為“自我”。自我包括如何使與他人的交往形成內在化的最大,讓我們深入到人們擁有的各種期望之中。堅持對期望的文化考量,意識到我們的“位置”和我們的作用就是一個道德心和社會適應性的問題。不同的文化創造出不同的自我方式,如“羞恥”和“犯罪”文化。[5](P112)
盡管文化在加強成員自我接受規范所使用的手段方面有所不同,但文化存在著共同的確定事物。可發現所有文化都使用嘲笑來對待規范破壞行為,所有文化都使用羞恥方式控制統治規范的破壞者或可能的破壞者。離開了自我現象及其隨從的自尊和虛榮,無論是嘲笑還是羞恥都是不可想象的。這就是所提供的情感要素,被稱為身份感。
身份感具有求知功能,身份感將我們與我們依其良好觀點而獲得自尊的社會團體聯結起來,而且身份感將我們固定于該團體指派我們處于良好觀點的角色和地位。這種制度化的形式也在塑造思想和行為。這種精神活動實際上總是“有所處的”,也就是說文化能夠制度化“處境”。但處境經常可以推翻想象,并以將我們更緊地捆綁于合乎教規性而告終。文化就像存在人類的一種特殊精神能力,逼迫我們超出平常的、期望的與合法的世界,并包含有他人設想著設計出我們的想象。我們經常會超出所處環境,想象出相對于此地和此時的替代選擇,創造出反事實的、不存在的、從未經歷過的無。
(二)一種文化無論追求的內在一致性是什么,均是交涉中的內在辯證過程,而非某自然過程 任何事物都不會是免于文化影響的,但個人也不只是單純鏡照他的文化,這兩者之間的互動,一方面對個人的思維投下社群的影子,另一方面也會為文化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情感增加某些不可預料的豐富性。在文化中的生活就是一場交相作用,其作用的雙方就是人們在機構體制支配下對世界所形成的版本,以及經由個人歷史而對世界所形成的另一版本。[5](P112)
人是一個文化存在,而不是一個純粹的自然存在,這意味著在人出生之時,自然只給予人最少的、最基本的生存前提,而將塑造自己的任務交付給人自己,這樣他才能通過文化活動來充分實現自身的存在。人部分是自然、部分是歷史的產物,而不是全部是自然或歷史的產物。這個歷史和自然的混合物就被稱為文化。人類從很小的時候起就表現在我們身上的許多行為和特性都不是自然、而毋寧說是文化的產物。這是直接把人和動植物區分開的最為顯著的特征。不同于其他完全由自然所引起和決定的生物,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的創造者。動植物只能接受周圍的自然環境,人卻能夠通過改造自然、促使自然發生深刻的變化來滿足自己的需要。文化對人來說并不是一個偶然的東西,它構成人本性的一個部分,是人的本質的一個基本要素。
從本質上講,文化是人的存在方式,從最廣義的角度來講,應該是關于人的一切內容。這不僅僅包括思想觀念的問題,還包括穩定的生存方式,這種生存方式是每一民族或每一時代通過自覺不自覺地歷史凝結成的占主導地位的普遍遵守的生存方式,它是穩定于人類一定歷史時期的人類存在,其核心是道德信仰和價值追求。
從這種意義上講,人是一種文化的存在,因為不僅人是文化最主要的接受者和最偉大的產物,而且還是文化的創造者。在塑造個體和作為社會的精神形式這兩個公認的主要意義上,文化都以個體全面、充分的自我實現為目的。文化最主要的目標是培育作為唯一的、不可重復的人類樣本而存在的個體的人。[5](P112)
因此,對于文化的研究應該假借于對人的研究去發現文化的真正意境,而不能單純地只從文化本身去進行研究。只有在對人的辯證發展的研究中才能彰明較著文化的辯證發展。[6]
(三)文化的辯證交涉具有向心性,它是整合的、有模式可循的體系 文化體系中如果某個部分發生變化,那這個體系中的其他部分也會隨著改變。通過觀念、價值、判斷與象征的組合以及其主要的經濟活動與相關模式進行整合而形成文化。通過文化訓練,使體系中的個體成員能共享某些人格特質,形成具有特色的核心價值整合了每一種文化,并使不同文化能夠有效地區分開來。
文化是一個各部分相互聯系的整合體的觀念基礎上,形成的一張結構、符號、信仰、規律和法則相互作用的網絡。它能幫助我們將這些關系整合起來。維系社會的工具和技術是最基礎的文化子系統,它與生物-物理環境發生直接互動,這就是所謂文化體系的技術-經濟組成。其次是構成社會群體和社會關系的法則,這些群體組織了勞動,并承擔了更高或基層子系統的運行。高于社會組織層面的子系統是社會所共有的關于社會本身和世界的觀念。所以,文化概念包括這三個子系統:技術-經濟、社會和意識形態。[7](P95)
文化的這種整合性建立在古往今來整個人類的基礎上,讓觀察者從本文化出發從人類的角度來概括文化,它同時也讓我們從其本身來看文化,而不是借助周圍異文化的觀點。因為大多數文化觀念和實踐都與文化的其他一些方面有關。人類學家要探索的是其他沒有被人想到,或文化實踐者本身不以為然的聯系。我們追尋的這些聯系并不全是因果聯系,而是部分-整體、過程,以及隱喻、主題、并列的聯系。
因此,從深層本質上講,文化通過對現實概念控制的競爭而標記自己。在深遠意義上,“講述一種文化”,像寫作歷史一樣,也是一種文學行為。它需要敘述的一致性。反過來,這也需要主題與細節的交織,需要一個有分寸的解釋學上的感性。這不僅需要創造性的,還需要批判性的技巧,以使“真正的”故事令人可信。
[1](美)康拉德·菲利普·科塔克.周云水譯.文化人類學-欣賞文化差異[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2](美)M.E.斯皮羅著,徐俊等譯.文化與人性[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9.
[3](美)杰羅姆·布魯納著,宋文里、黃小鵬譯.布魯納教育文化觀[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4](美)杰羅姆·布魯納著,于兆波等譯.關注美國法律[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4.
[5](意大利)巴蒂斯塔·莫迪恩著,李樹琴,段素革譯.哲學人類學[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4.
[6]胡存之.文化的辯證法及社會的文化規范[J].求是學刊,2001(03):27-32.
[7](美)約翰·奧莫亨德羅著,張經緯等譯.人類學入門—像人類學家一樣思考[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Culture in Anthropological Perspective
HE Teng-fei
(School of Educ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Shanxi Datong University,Datong Shanxi,037009)
For the culture,the ancient and important concept,there have been some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In particular,the views of the human scientist for culture is very deep.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nthropology,it can be seen that the cognition of culture should be discuss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e itself,in order to understand the important connotation of cul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dialectical development of the culture.
culture;anthropology;dialectics
G112
A
1674-0882(2017)06-0094-04
2017-07-25
2014年國家民委民族問題研究項目“民族地區普通中學學生文化認同、族際互動心理狀況與民族團結教育革新”(2014-GM-139)
賀騰飛(1979-)男,山西大同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跨文化心理與教育。
〔責任編輯 馮喜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