瀉青丸在發作性睡病中的應用

豐云舒 劉艷驕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心理睡眠科,北京,100053)

瀉青丸在發作性睡病中的應用

豐云舒 劉艷驕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心理睡眠科,北京,100053)

本文介紹劉艷驕主任以瀉青丸為輔助方劑，治療發作性睡病初期的經驗。從肝風內動、肝郁氣滯、肝失疏泄、余毒未清、經筋失養等病因病機角度出發，初步探討瀉青丸在治療發作性睡病的重要作用。

瀉青丸；發作性睡病；睡眠障礙

發作性睡病以青少年兒童多發，以不可控制的嗜睡現象為典型癥狀，多伴有猝倒、睡眠幻覺、睡眠癱瘓、情感脫力樣發作和搖擺步態，還可觀察到不自覺吐舌、體重增加、食欲亢進肥胖、肢體抽動、情緒急躁易怒、有攻擊性、夢語[1]。美國精神醫學學會《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Fifth Edition DSM-V)中提及本病在大多數國家普通人群患病率大約0.20%～0.04%[2]。本病的患者由于白天嗜睡影響夜間睡眠，不能正常上課、工作、建立人際關系，社會功能受到損傷。因此，得到及時有效治療對發作性睡病患者非常必要。瀉青丸是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睡眠科劉艷驕主任醫師治療發作性睡病初期及進展階段的輔助方劑，現將其臨床經驗初步總結如下：

1 瀉青丸的組成與應用

瀉青丸出自宋·錢乙《小兒藥證直訣》[3]，又名涼肝丸、瀉肝丸，是寒涼派基于五臟辨證創制的清肝代表方劑。其組成為當歸、龍膽草、川芎、赤芍、梔子、川大黃、羌活、防風。其中，梔子、大黃、龍膽草入心肝二經，可清瀉肝火，兼以清心火；川芎、當歸調養肝血，瀉中有補；防風、羌活辛散，“火郁發之”、“木郁達之”，以符合肝之條達之性。宋·錢乙《小兒藥證直訣·卷上》從時令、肝熱、肝風角度提出瀉青丸的應用為“手尋衣領及亂捻物，瀉青丸主之”，“肝病秋見……治肝，瀉青丸主之”，“(目內青者)肝熱，瀉青丸主之”，“身反折強直不搐……瀉青丸主之”，即用于小兒神昏、目熱、急慢驚風。明·萬密齋《幼科發揮》中說：“諸風搐搦，牽引唱斜，皆肝之病也，宜瀉青丸主之”[4]。后世醫家將瀉青丸用于小兒夜哭、咳嗽、斑疹、脅痛、頭痛、中風、便血、淋濁、瘰疬等。當代臨床擴展應用于抽動障礙、感染類病癥特別是眼科感染、帶狀皰疹、痛癥，鮮有提及瀉青丸在發作性睡病中的重要作用。

2 發作性睡病的主要癥狀與病因病機

發作性睡病在其發生發展過程中所表現的吐舌、脾氣改變等癥狀與肝之生理病理有緊密關系。肝為剛臟，其氣易亢易逆，喜條達而惡抑郁，主要生理功能為主疏泄、主藏血，條暢氣機、通利氣血水、促進脾胃運化，其在志為怒。

2.1 小兒發病,補瀉兼施 發作性睡病的患者以學齡期兒童為主要人群。睡眠障礙國際分類第3版(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Sleep Disorders-3 Edition，ICSD-3)認為發作高峰是15～35歲[5]，這一結論與臨床實際不完全相符引起質疑。因為從起病到診斷時間的中位數可以達10.5年[6]，部分患者拖延誤診，容易與癲癇等疾病混淆，忽略幼兒時期的發作性睡病病史。相關臨床觀察研究顯示，就診人群主要集中于8～10歲，學生群體占80.3%[1]。故本病以兒童多發。中醫認為，兒童乃是純陽之體，發病以熱證居多，且易化熱入里。瀉青丸本為兒科方劑，在組成中雖使用大苦大寒之品，但不忘顧護肝體，使用當歸、赤芍養血柔肝，羌活、防風微溫之品辛甘散之。

2.2 肝風妄動致使弄舌、肢體抽動 肝常有余，風勝則動。發作性睡病患者會無明顯誘因無意識地扮鬼臉或下頜張開、吐舌、睡前肢體抽動。曹炳章《辨舌指南》謂:“心火亢盛，腎水不能上制，所以舌往外舒，肝火助焰，風主動搖，胃熱相煽，舌難有放，故舌如蛇舔[7]”。小兒后天之本虛弱，脾虛生痰，痰熱合肝風竄至經絡則易肢體抽動。瀉青丸可瀉心肝二火，清利痰濕減輕動風之證。

2.3 肝膽郁火，濕熱內生食欲增加 中醫認為貪食為木火合邪，胃伏火邪于氣分，移熱于膽，與中消多相類似。肝脾在運化方面相互為用：肝之疏泄條達功能有助于脾之運化升清，同樣脾之運化升清功能也有助于肝之疏泄條達，當脾之轉運升清功能失常，脾土不能健運水濕，導致肝之疏泄失常，氣機不暢，郁火內生，火郁日久形成肝胃郁熱。長時間貪食必然導致痰濕內聚，體型肥胖。瀉青丸中龍膽能瀉火利濕，大黃瀉下，清泄肝膽木火兼以化濕除積。

2.4 肝失疏泄，急躁易怒 七情先發自臟腑，肝在志為怒。肝郁、肝升動太過、肝火太旺從而使肝疏泄太過，是形成急躁易怒的主要病機[8]。清·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指出“治怒為難，惟平肝可以治怒，此醫家治怒之法也”[9]。《素問·藏氣法時論》認為“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瀉之”[10]。瀉青丸以清肝平肝之法緩解急躁情緒。

2.5 余毒未清 劉艷驕教授認為發作性睡病屬伏邪為患，感邪不隨即發病，病邪伏于體內。約1/3患者在發病前有明確的急性感染史，并且首診時血清檢測EB病毒抗體為陽性。小兒體弱，時邪入侵不能防御，時有外感。現代研究證明，流感病毒感染對易感者在發作性睡病發病方面的直接作用。有研究結果顯示，用甲型H1N1流感病毒感染缺乏T細胞和B細胞小鼠，病毒把腦干和下丘腦神經元作為攻擊目標，包括產生食欲素/丘腦分泌素的神經元，由于小鼠自身免疫功能的變化，可導致發作性睡病樣睡眠破碎和睡眠結構的改變[11]。瀉青丸提取成分中發現多種可以提高免疫力的有效成分[12]，可扶正卻邪清除余毒。

2.6 肝陽過盛，經筋失養 肝主筋，《素問·痿論》：“宗筋主束骨，而利關節也”。《靈樞·經脈》：“肝足厥陰之脈，起于大指叢毛之際，上循足跗上廉，去內踝一寸，上踝八寸，交出太陰之后，上腘內廉”[13]。發作性睡病患者大笑后腿部發軟或搖擺步態。腿軟，與肝經、肝主筋有關。通常認為，肢體無力由于氣血陰陽虧虛。《素問·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柔則養筋”，即陽氣過盛經筋失養也會導致經筋無力。《癥因脈治·卷三·痿癥論》提出瀉青丸可用于心肝內熱所致痿軟：“四肢關節不能活動，足脛縱緩，不能收持，如樞紐之折，而不能提挈，面頰常赤，意亂心煩……左關上朝者，瀉青丸，合龍膽瀉肝湯”[14]。

瀉青丸在治療發作性睡病初期諸癥皆發時，使用頻率更高。劉艷驕教授2017年以來在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心理睡眠科門診共接診發作性睡病83例，有效記錄門診量285人次，其中瀉青丸使用97次，首診使用54次，瀉青丸首診使用率65%，二診使用12次，三診使用11次。

3 驗案舉隅

患者，男，13歲，2017年1月首診。緣于5年前上課瞌睡，在當地醫院診斷為發作性睡病，服用利他林1粒一個療程，現上午瞌睡4次，中午不睡，下午瞌睡約3次，每次約30 min，高興時腿軟、吐舌、睡眠幻覺、睡眠癱瘓、食欲旺盛、體重增加、愛發脾氣、夜間睡語、夜間肢體亂動，曾經喊叫，二便正常，學習成績尚可，舌質紅苔黃膩，脈沉緩。予以醒睡安方合瀉青丸加減。處方：仙鶴草15 g、生薏苡仁12 g、生麻黃6 g、花椒6 g、木瓜12 g、干姜6 g、生麥芽15 g、川楝子6 g、麥冬9 g、膽南星12 g、龍膽9 g、生大黃3 g、防風9 g、羌活6 g、川芎6 g、當歸15 g、白芷12 g、羚羊角粉0.6 g(沖服)、水牛角粉2 g(沖服)、人工牛黃2 g(沖服)、生石膏15 g、天花粉15 g。7劑，水煎服送服粉劑，早中各服1次。一周后上午瞌睡4次轉為2次，下午偶爾瞌睡，高興時腿軟、吐舌好轉，睡眠幻覺消失，睡眠癱瘓消失，食欲減輕。

按:腿軟、吐舌、肢體亂動、食欲旺盛、脾氣易怒，為肝風內動、肝陽過亢、經筋失養，均為瀉青丸適應癥，加以醒睡安方與羚羊角粉、水牛角風、人工牛黃開竅醒神，以天花粉與生石膏滋陰清胃降低食欲。繼以醒睡安方與琥珀抱龍湯等方加減取效。

[1]劉艷驕,潘燕軍,許丹,等.366例發作性睡病患者的人群分布及臨床特征分析[J].世界睡眠醫學雜志,2017,4(2):76-79.

[2]美國精神醫學學會.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5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

[3](宋)錢乙.小兒藥證直訣[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8.

[4](明)萬全.幼科發揮[M].中醫臨床必讀叢書.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1:12.

[5]高和.睡眠障礙國際分類第3版[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7.

[6]PosarA,PizzaF,Parmeggiani A,et al.Neuropsychological findings in childhood narcolepsy[J].J Child Neurol,2014,29(10):1370-1376.

[7]曹炳章撰；裘儉點校.辨舌指南[M].福州：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41.

[8]沈定余,張笑平.“易怒”病機辨[J].江西中醫藥,1994(4):51-52.

[9](清)沈金鰲撰；李占永,李曉林校注.雜病源流犀燭[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1994:31.

[10](唐)王冰撰.黃帝內經素問[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63.

[11]Tesoriero C,Codita A,Zhang MD,et al．H1N1 influenza vi-rus induces narcolepsy-like sleep disruption and targets sleep-wake regulatory neurons in mice[J]．Proc Natl Acad SciUSA,2016,19,113(3):E368-377．

[12]屠寒,江漢美,盧金清,等.瀉青丸揮發性成分分析[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16(7):973-976.

[13](戰國)無名氏.靈樞經[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56:37.

[14](明)秦昌遇著；(清)秦之楨輯；王晨等校點.癥因脈治[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1998:228.

ApplicationofXieqingWaninNarcolepsy

Feng Yunshu， Liu Yanjiao

(Guang′anmenHospital,ChinaAcademyofChineseMedicalSciences,Beijing,100053)

This article described the extensive use of Xieqing Wan at the initial treatment of narcolepsy from doctor Liu Yanjiao.The tentative exploration was made on the role of Xieqing Wan from liver wind, liver-qi stagnation, liver uncontrolling conveyance, incubative pathogen and malnutrition of muscles along the regular meridians.

Xieqing Wan;Narcolepsy；Sleepdisorders

R742.8+9;R289.3

A

2095-7130(2017)05-274-2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