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爹是老家王夾巷的一位農(nóng)民,與他相識,純屬偶然:前不久我在老家春風河中垂釣,發(fā)現(xiàn)河邊上有幢臨時搭建的窩棚,走過去探望,遇到正在窩棚附近一座占地三四畝的土丘上鋤草的管爹。
四五年前,這塊地方被劃進了“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原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按照政府的規(guī)劃和安排進行了拆遷。如今這里建起了不少工廠,有紡織廠、熱能廠、機械加工廠等等。管爹和其他靠土地生活的人失去土地后靠什么生活?靠“社保”。地方政府創(chuàng)造性地搞起了“土地換社保”,即農(nóng)民把土地交給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則給失地農(nóng)民辦理了標準為每月500多元的社保。管爹對“土地換社保”可能導致他們利益受損一無所知,在他們看來,像他這樣60歲開外的人,能夠拿足20年的社保已經(jīng)是了不得的事了。可實際上,即便20年的社保,也不過十幾萬元,而眼下一畝地可以賣出150萬元以上的價格。此外,管爹他們這代人不在了,土地的所有權(quán)性質(zhì)恐怕也會發(fā)生變化:不再屬于他們的兒女,而可能是地方政府擁有這片土地。因此,管爹們“土地換社保”的損失無疑是相當巨大的。
要想讓管爹們弄清這里的門道是很困難的。所以,他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是以迷茫的眼神看著我。而他十分清楚的一點僅僅是,他的名下已經(jīng)沒有土地了。當然,名下沒有土地,并不等于他眼下就沒有土地可種。在他搭建的窩棚四周,大約有四五畝油菜、蠶豆就是他種的。這是怎么回事?他告訴我,這些土地自從大家搬遷,進入集中居住小區(qū)之后,就撂荒了;而城區(qū)開挖人工湖之后挖出的土方?jīng)]有找到更好的地方堆放,也就堆到了這里。我爬上這土丘放眼四望,被撂荒的土地應該在三四十畝或者更多一些,這些土地中固然有拆遷后留下的宅基地,也有昔日的純農(nóng)田。
管爹說,這些地荒著也是荒著,他花點氣力,種點豆豆菜菜,多少能夠有點收獲。對他來說,雖然一個月500多元的社保吃飯是沒有問題的,可他若能種點豆豆菜菜,那么他已經(jīng)住進城里與集中居住小區(qū)的兩個兒子回來,不就可以捎帶點新鮮的東西回去嗎?省一個不就是掙一個?何況說,待在家里吃閑飯的那種日子他可不習慣,還是在地里拾掇拾掇感覺更實在。我還注意到,管爹不僅把窩棚周圍的平地充分利用起來,土丘也有相當一部分坡面被他利用起來了,如今土丘上黃燦燦的那是盛開的油菜花,綠瑩瑩的則是蠶豆苗、豌豆苗。
管爹在這塊地上至少種了四五年,還能種多久誰也不知道。據(jù)說,村干部找他談過話了,說是要對這片土地進行平整;管爹的態(tài)度是,你們平整就平整吧,到時候我走人就是了。愛著土地也只會種地的管爹,就這樣“從容”地等著再次“失地”。
江蘇 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