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小說《啖影集》對科舉態度的審視

雷偉

【摘 要】《啖影集》的作者是范興榮是一位富有儒學氣質的君子，于嘉慶十三年考中舉人。本文分析了《啖影集》中對科舉態度的審視，主要從癡迷于科舉者的態度，批判諷刺于科舉者的態度，以及對科舉提出疑問和否定者的態度，還有對科舉大加贊賞者的態度等方面進行論述。

【關鍵詞】《啖影集》；科舉弊端；揭露批判

《啖影集》，范興榮，字仲華，號向村，別號三一溪漁人， 貴州盤縣人，生于清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卒于清道光二十八年（公元1848年）。在《啖影集》的序言中敘述為“宋、元、明、清，踵武不一，其尤膾炙萬口者，莫若蒲留仙之《聊齋志異》。所記雖多狐鬼，不軌于正，然其文字雅贍，骎骎乎由班馬以上窺《左》、《國》，時時神似焉。今漁人之書，大體仿蒲，而其甄采之旨，蓋有兩端；一則實有其事，且足以勸善懲惡者，則據事書之，以佐教化；一則寓言無實，則揚芬摛藻，極逞其文筆之妍，如是已矣。” 《啖影集》中，作者借神仙鬼狐來反映現實社會中的科舉考試，如《龍宮鬧考》中，對夏侯蔚在科舉考試中接受烏龜、河鱉的賄賂，從而進行大力的批判和揭露，這樣的事件，就是對當時科舉考試中黑暗腐朽的揭露。

一、批判和諷刺

《啖影集》中所塑造的士子，其仕途的坎坷讓他們飽受科舉之苦，即便是才華橫溢之士也飽嘗科場之苦，因此作者對科舉的憤懣，借小說對科舉制度進行大加批判和揭露。“寓譏彈于稗史者，晉唐已有，而明為盛，尤在人情小說中，然此類小說，大抵設一庸人，極形其陋劣之態，借以襯托俊士，顯其才華，故往往大不近情，其用才比于‘打諢'……迨吳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擿時弊，機鋒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慼而能諧，婉而多諷”，然而《啖影集》的寫作手法與《儒林外史》的寫作手法大抵相同，都是秉持公心，指擿時弊。如《啖影集》卷三的《龍宮鬧考》：“約五六里，即有緇衣大夫遣使投密札，賂以蚌珠一囊，為其子大椿打關節。旋有河伯從事，亦遣使要于路，許以南金萬鎰，為其子永年通線索。生皆首肯。比至洞庭北岸，意必舍輿而舟。詎入水不濡，郎朗然如行玻璃屏中，一片光明。又五六里，將近宮門，瞥見輕裘大帶，白玉橫腰，似是武將者十馀人連鑣而來。復有腰金拖紫，曳組攢簪，似是文官者八九人鳴鸞并至。正欲下輿酬應，忽有神君者，奉王命持紅錦封條搭于輿前。笙簫鼓樂，送至玉尺樓。”寫的是巴陵縣夏侯蔚，以文章學問自負，但不拘小節。一天夜里，夏侯蔚睡意正濃，在睡夢中忽有使者奉了洞庭湖龍君的命令，以鮫綃五匹，龍馬一匹，聘請他做主考閱卷官。夏侯蔚大約走了五六里路，就有烏龜派使者送上密函，用一袋珍珠賄賂他，為自己的兒子龜大椿打通關節，接著又有河鱉也派了使者在路上攔截他，答應送他二十萬兩黃金，為自己的兒子鱉永年拉關系。夏侯蔚都點頭答應了。接著便往龍宮的玉尺樓，評閱科舉會試卷子，選取人才。“至第四日，旭日方升，候揭曉者已塞滿于龍門內外。及榜發，則龜大椿第一，鱉永年第二，鰲步虛第三。所取皆世家大族，微賤如蝦鰍，盡在沙汰之列。觀者大嘩，有無腸公子首發不平。謂：“是趢趗者，腹無點墨，徒能十二玷此錦標。有知其弊所從生者，宣言毋隱，用伸公憤。”或曰：“傳題換卷，弊在左右。”或曰：“受賄徇情，弊在司文。”或曰：“南金尚虛，蚌珠已實。一辯一論，悉由夏侯捉刀。”由此激起公憤，龍宮中浪涌波翻，龍王也倉皇失措。幸有神君出策安撫，驅逐貪贓考官夏侯蔚，撤銷前榜，另延公正，補行考試，這才平息了龍宮考場變亂。夏侯蔚雖得逃命，卻被魁星神斥為無行文人，以墨涂面。致使夢醒之后，留下了“終身不散”的恥辱標記。顯然，作者將夏侯蔚當考官的夢境來影射現實，這個故事揭露了主考官夏侯蔚貪贓枉法，受賄殉情的行為，促使那些腹無點文墨的人金榜題名，有才有能之士卻都被淘汰。其所批判的是黑暗的科舉制度，同時也以辛辣的嘲諷，對貪贓受賄者進行了抨擊。

二、癡迷和追逐

《啖影集》中，癡迷于科舉、熱衷于科名者大有人在，士子為其窮盡畢生精力、焚膏以繼晷。在名門望族中，“父誡其子，妻勉其夫，人人勤學以自奮于功名”，在《啖影集》卷二，《分床太史》中：“古滇孫生者，農人子也。豐姿俊美，而性極頑鈍。年十六，不通一經。向就鄰村讀，距所居三里許，中隔一嶺，踱嶺而南，乃為塾處。”這里說的是云南有個姓孫的年輕人，是農民的子弟。相貌風姿俊美，但生性特別愚昧遲鈍，到十六歲時，還不能讀懂一部經書。有一天他放學回家，走到半山嶺，聽見歌聲盤繞在樹林間，孫生漫步走過去，遇見了胡芳蘭，此后便待在芳蘭家。“乃除精舍為書館，自為督率若嚴師。未向夕，先焚膏以待；雞初鳴，即促令起。生日讀二三行，自辰至酉，未能成誦。一日偶他出，及歸，試于窗外竊聽。生郎誦曰：‘曰焉'之‘曰'也，無以異于‘曰人'之‘曰'也。”芳蘭打掃出最好的房間作為書房，芳蘭親自督促孫生如同嚴師。未到晚上，芳蘭就先點上燈等他讀書；雞剛叫，就催促他起床，有一天，芳蘭偶爾有事外出，到回來時，便在窗外聽見孫生誦道：‘曰焉'之‘曰'與‘曰人'之‘曰'，沒有什么不同的。”“如是半年，生于五經諸史，均已雪亮。意欲從高習八股文。芳蘭曰：無須，諸大家文集俱在，妾已揣摩得之。請自今五日讀書，一日作文，一日游眺。”像這樣過了半年，孫生對五經諸史，均已了然在胸。他想要跟隨高御史學習做八股文。芳蘭說：“不用。各大家的文集都在，我已揣摩掌握了他們的寫法。希望從今天開始，五天讀書，一天作文，一天觀遊。”像這樣又過了半年，有一天，孫生文章寫成了。芳蘭看后說：“憑這樣的文章問世，即使養由基的射技，也不過如此。”便寫信邀請章大姐與高御史前來飲酒。在酒席上取出孫生寫的文章，高御史大加贊賞。章大姐不相信，想暗中試探孫生。章大姐便開玩笑吟道：“笑語檀郎，今夜且分床。”孫生回答說：“如果說今夜分床，那么可知此前無一夜分床；如果說暫且分床，那么可知此后不許一夜分床。再說分床就分吧，卻又含笑而語，那么今夜是分還是不分，還不可知。我為大姐獻上一策，今夜亥時分，明日子時合，這樣就又分又不分了。”說完后，滿座哄然大笑。孫生準備去考取功名，臨別時，芳蘭拉著孫生的手一再叮嚀，說：“將來富貴了，不要忘記我。”孫生指著天對著日頭發誓，然后分別。不久，孫生在童試中奪冠，參加鄉試又考中舉人，于是北上進京應試。禮部會試、殿試連中。

《分床太史》中士子癡迷于科舉考試，他們追求功名厚祿，被名利熏心，充耳不聞他事，一心只想著科名，神魂顛倒中以致行銷神癡，不能自拔。其中癡迷于功名的士子緊緊追隨科舉，把科舉認為是實現人生理想的唯一途徑，把科舉及第認為是實現人生理想的最高目標，他們成為科舉考試最堅定的守護者，也是被科舉毒害最深的人。

三、艷羨與贊賞

《啖影集》中，出現了對科舉艷羨和贊賞的內容，這部分小說展現的是獲得科舉功名較高者。如洪邁《容齋隨筆》：“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他們憑借科舉得以躍龍門一展抱負，對科舉持贊賞的態度，展現的是科舉制度好的一面，小說表現出來的是贊賞的言辭與正面的科舉事例。

在《啖影集》卷三的《游琴庵》中：“琴庵，名文科，餼于庠。貌清癯，目光炯炯，居恒慷慨悲歌，恨不掬萬斛秋光為大千世界療俗。少失怙，家貧，授經以養母第，詩文得夏秋氣，歲科兩試，輒冠軍，尤見知于陸平泉先生。當閱卷時，自于密圈細點處，縱聲高唱，手揮目送，不以公堂束縛也”，琴庵名叫文科，在縣學就讀。他長得清瘦有神，平常慷慨悲歌，恨不能捧起萬斛秋光為大千世界醫治庸俗的風氣。父親早逝，家里貧窮。他的詩文深得和樂威嚴的氣象，兩次歲考都取得第一名，特授陸平泉先生的賞識。他批閱試卷時，一到自己密圈細點的地方，便放聲高唱，揮手注目，不因為是在官府而有所束縛。“余弱冠即與為忘年交，間嘗以菊分題，余得‘菊淡'，限‘濃'字。末二云：‘不是化工慳設色，本來秋意不須濃。'琴庵得‘菊瘦'，限‘肥'字。”

琴庵立身處世的原則，是折中而平和。時而清高，時而和順；常用友善的態度來結交知己，卻用高傲的氣概來壓倒權豪，他在丁卯年參加鄉試時，同住寓所的一位富貴子弟，用目光逼視琴庵。琴庵呵斥道：“你為什么盯著人呢？我姓游，耳目口鼻沒有錯位，所不同的是，手握毛筆一支，馳騁文場，能使千人驚退罷了。”后來琴庵應程學使的聘請，代做閱卷官二年，突然的了狂病，一會兒笑一會哭，多次以老母在家，急切要還鄉，剛到家，妻子出門迎接，他像說夢話一樣說：“我是從前的蘇秦，現在肘掛六國相印，不到郊外三十里迎接，卻在家中等我嗎？”母親呵斥他，這才伏身跪在母親前，狂病也立即痊愈。他的病好而沒有用藥，是得于從小敬愛長輩的誠心。

《啖影集》對科舉態度的審視，美國學者羅茲曼提出：“科舉在中國傳統社會結構中居于中心地位的根本手段，是維系儒家意識形態和儒家價值體系正統地位的根本手段。”科舉制度主要是統治者為搜羅天下英才的手段，然而士子們紛紛進行選拔人才之時，現實社會的黑暗使得一些有志之士名落孫山，他們心中對現實的不滿而憤懣。作者借小說來抒發內心的壓抑與不滿，對科名的癡迷與向往、對科舉的無奈與悲憤全部訴之小說之中，借小說中的人物寄托胸中的理想，發泄心中的喜、怒、哀、樂。

參考文獻：

[1]王天海.啖影集注譯[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1.

[2]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中華書局，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