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次世界大戰對質量管理的影響
編者按
美國在第一、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探索出的路徑,為當今質量專業人士的實踐奠定了基礎。本文作者約翰?羅伯特?迪尤是特洛伊大學的高級副校監,美國質量協會會員,曾任美國質量協會能源環境部、教育部及美國質量協會教育和培訓董事會主席團成員。迪尤在質量領域有五部著作,發表了大量的文章。
現代質量學科的形成源于多股力量。第一股主力便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的管理理論發展。這一次世界大戰極具毀滅性,當時人們認為這場戰爭是所有戰爭的終結。今天人們只是簡單地稱這場戰爭為第一次世界大戰。一戰前,管理理論開始逐漸發展,讓人們了解到制造業可以用科學的方式來分析,還可以用后來發展成工業工程學科的知識來分析,正如弗雷德里克?泰勒和亨利?甘特倡導的那樣。這場戰爭為工業生產增長和相關管理的新方法創造了巨大需求。甘特發明了著名的甘特圖,被約瑟夫?朱蘭稱為“一看便懂”的表格,能夠幫助控制造船過程。甘特圖是戰爭年代的產物,大量運用在質量學科里的多種方法中。要說明的一點是,泰勒的研究一開始并不被質量界接受,所以他的想法很少出現在質量管理的著作中,除非是作為反例援引。比如泰勒強調的鐵律——“管理人員應實施嚴格懲處規則”,就被朱蘭所反對,因為管理人員所渴望的不總是符合對公司最有利的做法。
形成質量學科的第二股力量,源自與制造業相關的新型統計分析方法。在大戰后不久,這一方法在歐洲和美國持續發展,沃爾特?休哈特在1931年出版的《制造產品質量的經濟控制》中,對此進行了最有力的總結。統計過程控制直到戰爭之后才形成一個理念,因此鮮有證據證明,它在一戰中是否起到任何作用。然而,戰爭年代對實現大規模生產的追求,使得該方法在戰后不斷發展,成為現代質量學科最有力的部分。畢竟,統計分析的基本目的是提高生產率。
第三股塑造現代質量學科的力量卻無疑是一戰的勝利。當時,美國興起了一場運動——通過讓員工參與當時名為“工業民主”的活動,實現車間生產力提升。很多當代質量專家曾經在70年代加入質量圈,在80年代參與全面質量管理,在近幾年參加員工賦權運動或成立自我管理隊伍。特別是波多里奇卓越績效項目要求,從車間參與中理解及運用質量方法。以上所有方法都為質量學科接納,并且都反對泰勒倡導的專制式科學管理方法,它們都來自于工業民主的概念,由于世界大戰的影響而蓬勃發展。
美國加入一戰時,政府迅速從英國引入一個成功的經驗,即吸引制造業、運輸業和銀行業領導,以及美國勞工聯合會領導成立戰時工業委員會。當時的重大挑戰是滿足戰爭對工業產量的巨大需求。要滿足這種需求,意味著從根本上分析和改進整個國家的工業和運輸系統——這必然要重點考慮勞工關系。
美國加入戰爭時,在車間實行民主并不是什么新鮮的想法。我們知道甘特是統計管理的主要擁護者,其實他在1916年就關注了專制的工業系統存在著民主社會這一問題。甘特忠于科學管理的理念,強烈倡導工程師扮演工業領導的角色,同時批判金融家擔任領導角色。甘特認為,工程師必須擔任領導,但是他們必須允許工人參與(領導)。甘特通過創造任務導向的生產環境,使工人能夠參與。“在政府的民主制度下,必須設置任務,但是必須讓工人認為執行任務對他們是有利的。可以確定,只有在管理任務系統中,才能實現最高發展,因此,我們的問題在于發展以民主為基礎的任務系統,實現其收益與現有的專制制度的收益持平,甚至超過現有收益。”
不僅在商業領域,教育系統也對工業專制表示關注。美國教育家在大戰之前已經分為兩派。戴維?斯尼登和查爾斯?普洛瑟是美國職業培訓的創始人,他們的工業教育的想法以德意志帝國的模型為基礎,在此模型中,獨立的職業學校為工廠工人提供專業培訓。斯尼登認為“一旦有一名我們想雇傭的人,我們可以回過頭來找到無數專業培訓形式,通過這種形式,我們可以培訓這種工人。”職業教育可以培訓出立刻準備好在工廠工作的工人,這對學生和實業家雙方都有利。在另一方面,很多教育家相信,可以教育工人改變專制控制系統。其中包括約翰?杜威、艾達?塔貝爾及喬治?赫伯特?米德,他們也活躍在美國國家職業指導協會,此機構是普洛瑟的國家工業教育促進協會為解決此類問題,在1913年形成的分支。
杜威相信,如果美國繼續走斯尼登和普洛瑟倡導的道路,社會將產生分裂,工人在工作中不負責任,不能參與。杜威認為,這會“讓民眾獲得狹窄的技術教育,只能用于專業領域,并受他人控制”。杜威提出了一種融合技術和文化的教育,讓工人參與實踐,“成為工業命運中的主人。”另外,杜威認為需要為工人提供更寬泛的知識基礎,讓他們能夠在舊知識被淘汰后學習新知識。這一場國家級辯論涉及教育系統在幫助人們做好工作準備中的潛在角色和責任。有趣的是,這場發生在100年前的辯論,在今天大學和職業教育計劃重新檢驗自身角色時,也異常活躍。
工業民主成為了戰時工業委員會的主要倡議,包括各種實驗,如員工參與和所有權、車間安全以及勞動關系。在美國各個工廠中,管理層鼓勵工人組成委員會,解決生產力、安全及車間健康等問題。在戰后發表的文件中顯示,有的企業建立了“缺陷材料和不良工藝”工人常務委員會。與之類似的,伯利恒鋼鐵公司成立了“方法和經濟委員會”。
位于科羅拉多州普韋布洛市的Minnequa鋼鐵鑄造公司是一個被詳細記載的范例。該公司屬于J.D.洛克菲勒所持有的科羅拉多燃料與鋼鐵公司。Minnequa的管理層在1916年開創了員工代表計劃。在計劃中,11個鑄造分部的工人通過選舉代表,組成員工管理委員會,召開聯合代表大會,同時訪問伊利諾伊州、印第安納州、俄亥俄州河賓夕法尼亞州進行基準調查,以確定最佳制造方式。Minnequa的聯合委員會在1918年負責為鑄造廠開創了真正的每天8小時工作制。另一個工業民主的案例是由底特律亞硫酸鹽制漿造紙公司董事長F.H.麥克弗森倡導的,他實施了員工參與選擇入股,將員工離職率降低了50%,生產水平打破記錄。麥克弗森認為,“在工作中,擁有財產的員工,比沒有財產的員工更好。”
為提高生產力,戰時工業委員會支持優化車間的照明設備、暖氣、通風和衛生條件。從質量角度出發,董事會注意到“工藝精度更高”需要照明。人們發現采用合適的暖氣、通風和衛生條件,可大量減少員工曠工。董事會還推進了另一個英國戰時創新,即工業食堂。他們發現美國工廠中的低生產率通常和多數工人上班時不吃早餐有關。
在戰時工業委員會的鼓勵下,減少車間傷亡得到很大重視。英聯邦鋼鐵公司在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擁有2500名員工,該公司將受傷和損失工時的意外事故數量從1916年的769例降低至1918年的124例。這種類型的突破是通過成立工人安全委員會的這一新方法實現的。
由于軍隊對多數青年男性的需求,而企業需要擴展車間以滿足日益增長的生產需求,人們對英國的工作任務分析和培訓產生了新興趣。當時的想法是,“提升現有的工人等級,為經過培訓的新工人留出位置”,這里通常指女工。董事會的最終報告指出,“女工在戰時的緊急狀況中表現得更優秀。”戰時工業委員會的一個案例提供了工作上提出的一系列問題,包括“生產中,哪些具體條件會影響到質量?”潛在的答案包括“材料、工作條件、管理類型、工具和精加工”,對于現在的質量專家來說,這些詞語都不陌生。
戰爭結束后,很多政治領導人醉心于工業民主實驗的結果——尤其是總統伍德羅?威爾遜。他在1919年的國會講話中指出:“所有改革在這一要點方面的目的必須是真正的工業民主化,其基礎是不管什么階級的工人,都完全意識到他們可以用某種有組織的方式參與到每個直接影響他們福利的決策中去。”
除了委員會在戰爭年代的支持,工業民主運動動搖了工會在車間的作用。比如,Minnequa鋼鐵公司的工人支持美國勞工聯合會(AFL)在1919年舉行的國家鋼鐵罷工。罷工失敗后,回去的工人必須簽署“自由雇傭”保證。在1920年,美國勞工聯合會第一任主席塞繆爾?龔帕斯對工業民主中所有增加戰時生產力和安全性的努力表示懷疑,因為這些努力未把工會組織視為工人表達意愿的代表。
然而,工業民主沒有在一戰和二戰之間消失。在1926年,W.杰特?勞克發現,勞工和管理人員支持的工業民主有兩大類。一類是戰爭期間英國開發的惠特利協議會,它是管理工會聯合委員會的衍生物。勞克從全美工業會議的數據得知,截至1924年,超過一百萬美國工人參加了基于惠特利協議會模式的工作委員會,勞克表示,在1923年,超過六百萬美國工人成為員工持股人。
美國教育家也繼續他們對民主和車間的興趣。商業教育家瑪麗?帕克?福列特積極支持車間的參與式民主。在大蕭條期間,桃樂茜?休伊特提倡“通過控制小部分管理小組實現的工商業專制”“替換為更具合作性的程序,同時員工和雇主間的關系更緩和。”另外,在1935年一篇名為《重申民主進程》的文章中,成人教育家埃杜瓦德?林德曼確定工業民主是創造民主社會的關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羅斯福政府迅速成立了戰時生產委員會,并在國防工廠創造了5000個勞工管理委員會,以幫助戰爭時期的生產力增長。戰時生產委員會管理人員多蘿西婭?德施魏尼茨指出,這些委員會的工作通過聯合委員會,讓工人們提供了超過150萬條關于提高生產力的建議。由于有了員工的建議,一家殺蟲劑生產廠商的產量從每天600單位上升至24000單位。僅在一家造船廠,員工的建議就使其生產時間節省了70000工時。戰時生產委員會成員包括W.愛德華?戴明和約瑟夫?朱蘭,他們推崇結合工業工程方法、戰爭期間發展的統計方法以及工廠中用以提高生產力的員工努力參與,因此形成了后來的質量學科。
二戰末,工會領導們認為工人提出了大量想法,而管理層的接受和讓步是理所當然的。沒想到的是,除了幾個知名案例外,50年代和60年代工業專制再次卷土重來,這讓質量學科的倡導者大為苦惱。這個時期,我們見證了統計方法和工人參與被管理教科書拋棄、被遺忘在工廠的地板上。當日本和歐洲開始采納合作式工業方法時,美國管理人員卻踏上了工業專制之路。與此同時,美國的質量專家受邀請到海外幫助日本重建經濟,并且將注重質量融于幫助里,其中包括工人參與,因此質量圈運動在日本形成。幸運的是,很多年輕人在兩次世界大戰期間成年,他們能夠把甘特的工業工程方法與休哈特的變革新知識結合,形成了一門新的語言和學科,我們稱之為質量學。戰爭年代到來時,這些年輕人也利用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證明有用的工人參與理念。
今天的質量專家都應深深感謝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時生產委員會,它的成員包括戴明和朱蘭,他們致力于重新創造一戰時期的生產力奇跡。這些成員和委員會中的很多人一起參與了現代質量學科的創建,他們永遠強調尊重工人的尊嚴、消除工作場所的恐懼,戴明認為這是質量的基礎理念。另外,在80年代早期質量學科的接受面更廣,很多人在員工賦權、工人參與、自我管理團隊和收入分成的名號下復興工業民主概念。上述活動促使美國質量協會(ASQ)成立分支,專門關注人類發展和領導能力。
因此,100年以后,工業工程原理、統計概念和工業民主基礎的結合,即我們現在所知的質量學繼續活躍在全球各地的工作場所。脫離一戰的恐懼后,我們開始發展質量方式和思考方法,它們在世界上創造了大量財富。在所有學科以及所有經濟領域中,質量(大多數公眾仍然了解泛泛)是組織、社區和國家繁榮的動力。所有的質量專家都有責任記住、感謝我們的根源,永遠對質量進步保持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