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畫者,多為古文人之畫也;畫文人者,當代畫家向文人靠攏也,二者致學先后程序呈顛倒狀矣,前者先成文人再作畫,故古人云:畫者文之極也。那是古人最高級的藝術行為。后者則先為畫,再練書法,再補文學,充實文人之氣耳。
古文人畫先成其文人,其因有三:一曰發奮;二曰科考;三曰有創造傳統文化之時勢天機。故江山多代有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之士,取詩對句七步成詠之才,大文豪、大書法家、大詞家如林而立。東坡詞雄放豪邁,其寫竹石玄化自然;米芾書風檣馬陣,其為畫之作悟道參禪;八大書靜逸氣清,而筆墨峻冷慘淡;七品縣令鄭燮之竹亦才情并茂,啟后學為典。這般文人雅士,顯貴高官,其所作為,莫不以詩為魂,以書為骨,以儒、佛、道之審美哲學為內核,參化自然妙造天成,亦詩亦書亦畫亦文章,文氣、靜氣、逸氣含其內。靈性、才情、識見合其中;迎之不見其首,追之不見其尾,玄之又玄入眾妙之門,正不可見端倪。其神刀鬼斧之功,令后人高山仰止。
至若畫文人之所以先天文化底蘊不足,其因有二:20世紀五四運動打倒孔家店是其一;“文革”對傳統文化之空前浩劫是其二。造成傳統文化大斷代之現象,且累及數代人也。由此代生的畫家雖不乏大家輩出者,但先天文化營養不良之事實,當代畫家亦不應羞于啟齒。就是當今國畫之高等學府招生,其文考也以英語為主,不以古文為尚。鋼筆字代替了毛筆書,快餐文化塵封了圣哲先賢之經典,凡此種種清醒的畫家能夠正視應對,攻讀書山,以勤為徑,當從而譽之。有的則麻木無辯:常于無佛處稱尊,自以為大學畢了業,造型過了關,筆墨隨了手,展覽得了獎,便飄飄乎想羽化而登仙,自以為是實力派畫家,但在傳統文化面前確實缺乏應有的實力。其作品位不高在所難免,細
思內省,豈不痛哉。
正本清源首先應正本明源,支撐文人畫藝術大廈有四根天柱,即為詩、書、畫、印。詩者,國學也,列為四者之首。當下有急功近利者、心浮氣躁者、欲大器早成者、竊以為僅取“畫”而一柱擎天,其藝術根基必不固。到頭來終會天傾東南,地覆西北,若如此悔之晚矣。
蓋乎文人畫者,余之所求也。畫文人者,吾在其內也。不畏其難,在“補”字上做功夫,當為自勉。而大器晚成,氣溢于文,意歸于道,
唯彼奔義,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