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出來的“野派”藝術家
任何一個行業做到極致都能成為藝術,
兒時簡單的折紙在劉通十幾年的堅持下,
成為了得以窺見世界的另一個通道。
劉通的工作室中到處都擺滿了他十幾年來的折紙作品,動物、人物、靜物,內容涉獵之廣不禁讓人嘆服。盡管提前對他的作品有所了解,但當親眼所見,依然很難相信如穿山甲、雷神、異形等復雜的作品也是由一張正方形紙不剪不切折制而成。他說這就是折紙的魅力所在,藝術只有在限制中才能產生美,在有限的空間里通過有限的方式將一張薄薄的紙折成不同的造型,成就感油然而生。
日本將折紙視為國粹之一,在大力推廣之下,日本人將現代折紙技術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也讓大多數國人認為折紙藝術起源于日本,其實不然。《新唐書》記載,唐宣宗時,河中節度使徐商發明紙甲,“襞紙為鎧,勁矢不能透”,這種紙質甲胄后來成為了宋明軍隊的標準甲式之一。而出土于敦煌石窟的折疊紙花(現今被英國大不列顛博物館收藏),更足以證明折紙藝術起源于中國。起初,劉通并未想過為折紙“正名”,但這十幾年來,他用作品將折紙藝術化作了自己最獨特的標簽。
白犀悲歌
對劉通而言,正在各個國家使館內巡展的《白犀》可以說是一個符號性作品,根據真實白犀牛大小1:1還原而成,在長5.9米,高3.4米,寬2.4米的震撼背后,是一個物種的悲鳴,也是劉通言語中所說的“情懷”。
白犀牛在陸生脊椎動物中,體型僅次于非洲象、亞洲象和印度犀,它們在野外幾乎沒有天敵,除了人類。在瘋狂的盜獵之下,北部白犀牛數量銳減,現在全世界只剩下一頭雄性北白犀,名叫蘇丹。45歲高齡的蘇丹在肯尼亞野生動物園中被數名武裝警察24小時保護,過著悠然自得的晚年生活。當地的朋友不時給劉通傳來蘇丹的照片,畫面中悠哉悠哉啃著胡蘿卜的老伙計看起來令人欣慰,也讓人心酸。已是暮年的蘇丹繁殖能力可想而知,這就意味著我們只能看著生命在眼前流逝,看著這個物種一點點走遠,直至消失,這種無力感讓人悲涼萬分,同時這也是劉通選擇巡展《白犀》的原因。用一張100平米的正方形白紙折疊而成的白犀牛出現在北京的各個使館和大型商場中,選擇用純白紙張不僅映襯了北部白犀牛的名字,更因白色代表著一切歸零的哀傷。
“在所有的作品中,《白犀》給我的感觸最深,可能大家覺得犀牛是很常見的動物,在動物園里也能看到,但其實它的許多亞種都已經瀕臨滅絕。北部白犀牛只剩下蘇丹,如果我現在不去做這個巡展,以后再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有意義了。”《白犀》的問世為劉通帶來了更多的社會認可,但他更注重的是有更多人通過他的作品了解到北部白犀牛的現狀,知道世界上有許多看似就在身邊實則已經瀕臨滅絕的動物,這才是他想通過折紙傳遞給大眾的東西。
藝術家不孤單
對于“藝術家”這個頭銜,我們聯想到的往往是被祖國拋棄的藤田嗣治、性格孤僻被人排擠的梵高、有著悲慘童年的布爾喬亞……似乎“藝術家”三個字對應的永遠是一段凄慘的經歷和一個孤獨的背影,他們的作品中也透露著無盡的悲涼。可在劉通身上,靈感的來源從來都不是孤獨,如今的成就皆是幸福的力量。
劉通和妻子櫻桃結識于一次德國留學生聚會,那時候折紙對劉通來說還只是業余時間的愛好,后來辭掉工作專心折紙是兩個人共同的決定,如今看來也是最正確的決定。劉通毫不猶豫地說,這些年來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櫻桃,愛情、婚姻、事業,這三方面的高度統一是太難得的事。劉通調侃稱學習藝術管理專業的櫻桃現在正是學以致用,“藝術管理就是管理藝術家,就是管理我”,言語間,都是難以掩藏的寵溺與幸福。現在對外合作的事務大都由櫻桃負責,劉通只需專心折好自己的紙。他把這種源自家庭的愛融入進了許多作品中,因為紙張材料的緣故,非常喜歡小動物的他們并沒有合適的地方養一只自己的寵物,于是小愛換做大愛,更多動物保護題材的折紙作品從劉通手中誕生。
兩個人在一起總能碰撞出更多好玩的事,櫻桃就是在整理劉通廢棄的作品時發現了“折痕的美”。將紙張的折痕二次加工,用不同色彩繪制成“半成品圖”,當折紙的過程完全顯露在眼前,就會讓人更深地感受到這門藝術的震撼。
神經病的高度
“不瘋魔,不成活”,能在一個領域做到極致的人,身上一定有異于常人的標簽,劉通也不例外。他說一個藝術家需要一些神經質的地方,更需要很多天馬行空的想象。太太櫻桃笑著向我們抱怨:“他讓我崩潰的事太多了,每次一起出去時,不管看到什么,他都會告訴我怎么用紙折出來。還有在家里疊衣服時,他甚至比我這個挑剔的處女座要求還要高!”似乎任何物品在劉通眼中,都會下意識變作紙張,在紙縫中窺見世界的模樣,這件事令他著迷,讓他沉醉,然而這位“中國唯一的折紙國禮設計師”,卻從未正經學過一天設計。
正如劉通所說,折紙相比于其他藝術形式,更加“接地氣”,每個人小時候都折過紙飛機、紙鶴、星星這些小玩意兒,自己只是比其他人多了幾分興趣和幾分堅持。“以前上班時,中午同事在午休,我在折紙;晚上同事在看電視,我在折紙;周末同事出去玩,我還在折紙。”幾乎沒有人能想到劉通這一折就是十一年,還把自己折成了藝術家。劉通自己也說:“我從來沒想過能成為什么大師,也沒想過名利雙收,只不過折紙能給我帶來極大的滿足感和成就感,所以就一直這么折著。”
設計對劉通而言更像是水到渠成的事,廣泛的興趣愛好加上“行動派”風格,讓設計作品的誕生顯得無比自然。然而與前幾年追求作品的復雜程度相比,現在的劉通更傾向于為作品做“減法”。在劉通看來,折紙本身的難易程度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作品背后的意義,讓他思考更多的,是如何通過不同的跨界合作,將自己的理念傳遞給更多人。與WWF(世界自然基金會)合作的《白犀》巡展就是一個開始,“我并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只存在于美術館,只能讓少數人看到,而是想通過折紙這個載體為大家、為世界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這是一個神經病的執著,也是一個藝術家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