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陰霾重重的香港坐上飛機(jī),追著太陽飛行了整整一夜之后,我在奧克蘭陽光明媚的午后醒來。身旁信仰基督教的朋友在起飛和降落時喃喃禱告著:“上帝說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被陽光溫柔擁抱的我,竟也覺得此行仿佛有了神的照拂,萬物都有了神性。
我們從湖光山色的特卡波湖出發(fā),沿著南島綿延的南阿爾卑斯山,來到風(fēng)景宜人的皇后鎮(zhèn),在膽大又呆萌的白鷗的陪伴下盤桓了兩日之后,返回新西蘭最大的城市奧克蘭,感受文藝復(fù)興時期藝術(shù)的余暉。
同行四人,每到一處都在心底驚嘆,每離開一處都難掩不舍。那句話說得一點(diǎn)不錯:“上帝先來到這里,然后才創(chuàng)造了天堂。”新西蘭,這個南半球最美的國度,傳說中雄奇而神秘的“中土世界”,如果真的有上帝,全知全能的他一定不會錯過這里的風(fēng)光。
特卡波湖:蒼老而美艷的容顏
南半球的11月是春天,初夏即將來臨,特卡波湖的岸邊已經(jīng)開滿了粉嫩的魯冰花。然而遠(yuǎn)離赤道的南島晚風(fēng)仍有涼意,在山脈中穿行的冰川之下,那些沉積自兩百年前的積雪仍沒有消融。我們裹緊了大衣,但還是能感受到湖面吹來的陣陣?yán)滹L(fēng)。
同乘一輛巴士的藍(lán)眼小哥好笑地看著我們抖如篩糠的樣子,笑說:“你們一定來自一個溫暖的國度。”來自東北的王姑娘很無奈地和我對視一眼,并不是中國的寒夜四季如春,實在是新西蘭的春天幾乎要大雪紛飛了。
好在湖光山色并不因低溫而失色半分。見到特卡波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并不年輕了。湖邊上被凌厲的山風(fēng)削出棱角的石頭,頹廢地倒著殘枝斷木的淺洼,都在毫不遮掩地顯露她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年歲。我不禁就想起杜拉斯的《情人》中最負(fù)盛名的那一句:“比起你年輕時的美麗,我更愛你現(xiàn)在飽受摧殘的容顏。”
特卡波湖的翠綠有一種獨(dú)有的夢幻美感,那是一種來自時光的饋贈。早先這里是冰河的一部分,經(jīng)年累月湖底生出一種特別的青綠色巖石,而讓湖水折射出格外剔透的翡翠綠,這才有了與別處不一樣的瀲滟風(fēng)致。
特卡波湖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被歲月打磨的粗礪感,通往民宿的路上,滿是碎石和沙礫,就連通車的公路都沒有我們習(xí)慣的平整。
但奇妙的是,這里的生靈生得溫和而柔軟。綿羊、奶牛、山羊,還有表情包之王——羊駝,就在路旁柔軟的草地上自在地生長。顯然這里的人待羊就像待人一樣友善,在圍欄邊沒什么誠意地舉根草,瞎逗一逗,就陸續(xù)有幾只小羊樂顛顛地跑過來了。
我大著膽子撫上它們蓬松的毛、乖順而柔軟的耳朵,它們也不逃跑,任我肆意妄為,吃完我手上的草葉,繼續(xù)開開心心地啃起我腳邊的矮樹叢來。只有不遠(yuǎn)處三兩只羊駝始終高傲又呆萌地端坐著,用迷之高冷的表情看著這群愚蠢的人類,是如何想盡辦法要和總是不肯看鏡頭的羊同框。
在特卡波湖停留的這一夜格外地短暫,并不是因為新西蘭在八點(diǎn)才日落,而是因為一入夜,肉眼可見的璀璨星空便如約而至,讓人不舍得睡去。已經(jīng)很久無法在城市的夜空中見到的獵戶座,在這片星空中格外醒目,飽滿的銀月從東邊的山頂漸漸升起,將月光鋪滿落地窗旁的羊毛地毯,那景象前所未有地震撼而又溫柔。
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香港姑娘Joanna一直不舍得睡去,躺在月光照拂的沙發(fā)上睜眼到天亮。她打著哈欠和我說早安:“回香港后就見不到這樣的星空了,能多看一眼是一眼。”我有點(diǎn)為自己的貪睡而慚愧,散居天涯的我們也似難得一見的星星,只好在心里默默約定,往后的旅程,能多陪一會兒就多陪一會兒吧。
霍比屯:電影中的“中土世界”
就算是沒有來過新西蘭的人,大概對霍比屯也會略有耳聞。畢竟,“現(xiàn)代奇幻文學(xué)之父”約翰·托爾金筆下的《魔戒》之名實在是如雷貫耳,那個虛構(gòu)的“中土世界”大部分都在新西蘭取景拍攝,并且其中“霍比特人”所居住的“夏爾郡”的取景地,就是這個離奧克蘭市不遠(yuǎn)的世外桃源——被稱為“霍比屯”的小村莊。
霍比屯藏在被羊群和白云所包圍的群山之中,從高處往下望去,延展的荒原和山脈盡頭,仿佛真的會殺出一支半獸人大軍,和英俊驍勇的精靈戰(zhàn)士狹路相逢。
其實,這里的一切都是電影布景,大到山坡上謹(jǐn)遵原著描述的大樹,小到每一個小屋前擺放的茶具、晾掛的肉干,都是電影工作人員的巧手之作。仿制之真,讓人渾然不覺有假,好像這里真的住著一群“小矮人”,隨時都會從色彩鮮艷的洞穴小屋里走出來,向你熱情地舉起酒杯,邀請你參加他們的派對。
帶領(lǐng)我們的導(dǎo)游小哥是個既負(fù)責(zé)又逗趣的家伙。他告訴我們,為了讓實際身高差不多的演員,在電影中毫無PS痕跡地表現(xiàn)出明顯的高矮區(qū)別,比如甘道夫和弗羅多這一對巨萌身高差CP,劇組利用不同比例的小屋做背景,讓飾演人類的演員在小型的木屋前拍攝,讓飾演霍比特人的演員在比例放大的木屋前拍攝,利用參照物的對比,然后剪輯出電影中種族分別明顯的效果。不同比例的木屋被漆上了不同的顏色,所以實際上我們在霍比屯中看到有紅、黃、藍(lán)、綠等色彩繽紛的小屋,都是劇組哄騙觀眾的心機(jī)。
聽導(dǎo)游小哥說得妙趣橫生,包括我們在內(nèi),幾乎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花花草草、鍋碗瓢盆,大家都想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真的。但這時候?qū)в涡「缭谝慌杂挠牡貋砹艘痪洌骸斑@里的護(hù)欄上都通了電,如果你們摸了被電到,我不但不會救你,而且會馬上拿出手機(jī)拍視頻,然后上傳到Y(jié)ouTube喔。”瞬時,所有的爪子都收回來了。喂喂,新西蘭人都這么幽默毒舌嗎?
皇后鎮(zhèn):移民文化與英式風(fēng)情
在皇后鎮(zhèn),我和朋友們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難題:“Where are you from?(你來自哪里?)”問這話的是一個售票員,我們正在買從皇后鎮(zhèn)去往箭鎮(zhèn)的巴士票,聽我們彼此聊天都說日語,閑來無事他就隨口一問:“Are you from Japan?(你來自日本嗎?)”
連我們自己也沒想到,我們四個被這個簡單的問題難倒了。因為我們分別來自中國大陸、中國香港和韓國,盡管說日語卻沒有一個是日本人。于是我只好回答說:“We speak Japanese, but we are not Japanese.(我們說日語,但我們不是日本人。)”說完,我滿以為這樣的回答會換來一張“黑人問號臉”,沒想到小哥卻輕易地理解了我們之間跨越國籍、地區(qū)的羈絆:“Cool!”就這么簡單。
大概是因為新西蘭是一個移民國家,所以對于這種跨文化的交際十分容易接受。在隨后的行程中,我們遇到了說中文的華裔,說日文的日籍員工,當(dāng)然,還有新西蘭的原住民毛利人。這個國家是如此豐富多彩,不管走在哪個城市,都可以看到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們比肩并行。
新西蘭作為英聯(lián)邦成員國之一,建筑頗有英式情調(diào),以至于早年在英國念過書的Joanna在皇后鎮(zhèn)走了幾步之后就驚呼:“這里真的不是倫敦嗎?”這個被南阿爾卑斯山環(huán)抱的優(yōu)雅小鎮(zhèn)生來便有一種慵懶而精致的氣質(zhì),莫爾大道上林立著精致的餐館和商店,瓦卡蒂普湖上閑散地晃蕩著幾艘游船,湖邊廣場的一角,頹廢的流浪歌手用吉他彈奏著《殺手里昂》里那首憂傷的《The shape of my heart》(我心之形),白鷗飛過,微風(fēng)將音符卷起,送往了日光之下的每一個角落。
當(dāng)日落西下,我們坐著天際纜車漸漸登上山頂,遠(yuǎn)眺南阿爾卑斯山的雪景和瓦卡蒂普湖粼粼的湖面,四周此起彼伏地傳來不同語言的驚嘆聲。身旁,不懂中文的Rose君也聽懂了我喃喃自語的“好美”。因為快樂從不需要翻譯,美好也沒有國界。
盡管沒有正經(jīng)地約定過,但我和幾位好友每年都會去某個地方旅行,算是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圣經(jīng)里說:“慈愛和誠實,彼此相遇;公義和平安,彼此相親。”上帝一定是知道我們相遇與相親的友誼,與包容而又友善的新西蘭是如此契合,所以才指引我們來到這一站。那句傳言或許也不盡全對。
天堂無需上帝創(chuàng)造,有愛與美的地方,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