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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雜志》和美食作家
——陸文夫與美食文化(九)
◎ 高建國

陸文夫對美食文化既有理論創新,也有實踐成果,更有藝術表達。小說《美食家》將“吃”上升到藝術高度,也把蘇州的美食文化,傳播到全世界。陸文夫還有一個功勞,就是通過《蘇州雜志》傳播美食文化。人們閱讀《蘇州雜志》受到感染,有人因此提筆,為《蘇州雜志》撰寫美食文章。陸文夫愛才惜才,來稿必看,甚至寫上評語。對身邊的年輕作者,也耳提面命,鼓勵多于批評,調動了他們的積極性。這些作者,有的堅持數年寫作,便成為“美食作家”。作家愛寫美食,這是蘇州文壇的傳統。現在發揚光大,陸文夫功不可沒。
1988年12月,蘇州雜志社成立,滾繡坊青石弄5號,葉圣陶的故居,成了《蘇州雜志》編輯部。陸文夫任主編,周良、慕彥夫、朱紅任副主編。欄目有:“今日蘇州”“天堂前后”“天堂情緣”“人間萬家”“散文天地”“江南芳菲”“吳中風情”“吳苑茶話”“滄浪談叢”等。辦刊方針是:“當代意識,地方特色,文化風貌”。陸文夫認為,“《蘇州雜志》應該是讓世界了解蘇州,讓蘇州人了解蘇州,讓他鄉的游子懷念蘇州,懷念與了解蘇州的地方特色和文化風貌。”所以,他要把《蘇州雜志》辦成“鄉土雜志,鄉情雜志”(陸文夫《十年樹木》)為何取名“雜志”?陸文夫說,“蘇州的優勢不在于單項冠軍,而在于團體總分。文化古城的特點就是文化的各種門類齊全,都有傳統,都有積累,都有發展。蘇州的文化人就單項而言都堪稱專家,總體統而言之是一個龐大的雜家群,辦刊物要揚長避短,因地制宜。故而思之再三,決定辦一份《蘇州雜志》,綜合反映蘇州文化的各個方面,是一份名符其實的‘雜志’,貌似雜亂無章而自成一章。”(陸文夫:《〈蘇州雜志〉發刊辭》)
陸文夫在世時,《蘇州雜志》并無專門的美食專欄,但刊登的美食文章,數量并不少。抽查2002-2004年《蘇州雜志》,三年發表45篇,年均15篇,每期2~3篇,相當于一個專欄的發稿量。范小青接任《蘇州雜志》主編,能夠開設“美食家”欄目,這是重要基礎。所以,之后的“美食家”欄目,發表美食文章,便呈現遞增態勢—2006年12篇、2007年14篇、2008年24篇、2009年24篇、2010年21篇、2011年19篇、2012年21篇、2013年18篇、2014年18篇、2015年26篇。年均發表20篇;2015年破紀錄,達26篇。這一現象,說明兩點:一是陸文夫在世時,用《蘇州雜志》,點燃了人們的寫作激情;二是刊發的美食文章,對文人墨客產生了影響。
《蘇州雜志》的美食文章,雋永耐讀;編輯部的濃郁人情,也會通過美食體現出來。趙海洲《陸文夫和他的〈蘇州雜志〉》說,雜志社忙碌之余,陸文夫會突然提議:“這幾天編改稿子,諸位辛苦了,今天天公助興,我們到郊外野餐,效王右軍蘭亭集會。”所以,在雜志社同仁筆下,常常會寫到聚餐情景。逢年過節,更少不了團聚。朱紅先生回憶:“每年臘月除夕這一天,雜志社必炒幾個可口的蘇州菜,必備幾瓶醇香的黃酒,全體同仁先在雜志社歡聚一堂,痛飲幾杯。然后再回去與親人吃團年飯。‘老魏、老閻,你們辛苦了,我敬你們三杯酒!’平時不大喝酒的陸文夫,以社長、主編身份,首先走到兩位老傳達的面前,恭恭敬敬舉杯致意,好酒,美食,氤氳成醇厚友情,讓工作在這里的人,終生難忘。同仁聚會,演繹成一幕幕溫馨動人的美食活劇。
陸文夫逝世后,《蘇州雜志》欄目進行了變動。楊帆《〈蘇州雜志〉走過20年》說,“在《蘇州雜志》出滿百期之后,老主編陸文夫因病去世。為了緬懷他,自2006年起,《蘇州雜志》開始以陸文夫作品題目作為主要欄目的名稱。例如,‘人與城’反映當代人事、城鄉新貌、文化熱點;‘生命的留痕’專寫古代至近現代人物;‘夢中的天地’是外地人寫蘇州、游子憶故鄉的‘天地’;‘美食家’則是集中展現吳地風物、美食、飲食名店、名廚的窗口。在圖文搭配、封面設計富有‘蘇州味’的基礎上,這些欄目的設置進一步提升了《蘇州雜志》的蘇州形象。”用陸文夫作品標題,給雜志欄目取名,內容放寬了許多。文學標題空靈,可為作者留下寫作空間。唯獨“美食家”欄目,界限明確,只能發表美食文章。這說明,過去陸文夫主編《蘇州雜志》,社會影響很大,這一類稿源不缺。撰寫美食文章,有這樣的發表平臺,自然吸引更多作家,投入到美食文章的創作中來。葉正亭、陶文瑜、王稼句三位,就是其中代表。
葉正亭在《蘇州雜志》上,發表過許多美食文章,得益于陸文夫的鼓勵。作家陶文瑜說,“多年之前,我剛到《蘇州雜志》做編輯的時候,收到葉正亭一篇文字《蘇州的四塊肉》,寫的是蘇州人的講究,說白了就是紅燒肉,但一年四季是不同的樣子。我就送交主編陸文夫審閱。老陸在發稿單子上批道:很有趣。還關照我請作者給雜志多賜稿。近幾年蘇州烹飪學會搞了好多次吃喝活動,我和正亭都參加了,每次活動,我都要請正亭記一篇文字,在我們雜志上刊登。”(陶文瑜《蘇州的〈故鄉之食〉五》)葉正亭寫的“四塊肉”,都是紅燒肉。蘇州人愛吃,只是不同季節,有不同做法:春天醬汁肉,夏天荷葉粉蒸肉,秋天扣肉,冬天醬方。這四塊肉,口味不同,烹飪方法各異,葉正亭寫得很生動,從而引起陸文夫的關注。陸文夫對人,一向吝于表揚,但在葉正亭的文稿上,還是情不自禁作了批語。“很有趣”三字,惜墨如金,卻激勵了葉正亭的寫作熱情。從那時起,葉正亭在美食領域,筆耕不綴,直至成為美食作家。2011年,葉正亭《吃在蘇州》一書,由文匯出版社推出,薈萃了他最好的美食文章。封面和扉頁,都印有同樣一句話:“一篇篇陸文夫認為‘很有趣’的美食文章……”。可見作者對陸文夫先生,十分敬重與感懷。
陸文夫在世時,葉正亭是新作者,在《蘇州雜志》發文不多,只有《蘇州人要吃好四塊肉》《姑蘇食魚圖》等,少量幾篇。陸文夫逝世后,《蘇州雜志》新辟“美食家”專欄,邀請葉正亭撰稿。短短10年,發表了《蘇州人吃肉》《陽澄湖邊食蟹圖》《東山糕團》《陸巷古村吃喜酒》《夏天的味道》《品賞“春之宴”》《蘇州冬之味》《吳江首創的撐腰宴》《品嘗陸文夫筆下的味道》《常熟東鄉蒸菜》《新聚豐嘗新》《食趣南瓜》《蝦籽宴》《蘇式秋味》《菊花蟹宴》《特色小宴兩題》《雙鳳羊肉面》《品賞大師廚藝》《蘇州“三蝦宴”》《水八仙宴》《年夜飯》《蘇州,那一盆蝦仁》等,20余篇美食文章。這樣大的發稿量,與當年陸文夫對葉正亭的肯定,不無關系。所以,人們閱讀葉正亭的美食文章,能發現陸文夫的影響。而葉正亭筆下,也常出現“陸文夫”三個字。他寫《品賞大師廚藝》《荷花開在餐桌上》《清風三蝦》《品嘗陸文夫筆下的味道》等文章,都引用了陸文夫的觀點。寫《清風三蝦》,就說,“蘇州陸文夫先生,生前是個美食家,他吃‘炒三蝦’,要求廚師把蝦腦四周的一層‘衣’剝掉,裸露出一顆象瑪瑙一樣的蝦腦來,陸老說,這才叫精細,既好吃,又好看。”類似的例子,還有許多。
美食作家,一般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專業型。精通美食的選材、烹飪、經營、品味和欣賞,筆下所涉內容,有很強的技術性;第二類是文學型。注重品味美食的體驗過程,他們對美食,可能并不精通,卻擅長借助美食寫人生;第三類是學術型。對美食文化有研究,熟知美食的起源、分布、發展、價值、人物、著述,寫起來如數家珍。這三類美食作家,蘇州全有。葉正亭不寫人物和歷史,只圍繞食物寫,更多突出烹飪知識,屬于第一類。但他落筆生動。作家陶文瑜說,“正亭的美食文字,字里行間,有根有據,起承轉合,自在生動。”(陶文瑜《蘇州的〈故鄉之食〉五》)此言極是。比如,蘇州人愛吃的四塊肉,無論是醬汁肉,還是荷葉粉蒸肉、扣肉、醬方,葉正亭能寫出外觀和口感,也寫出了烹飪方式和制作步驟。讀他的文章,仿佛走進烹飪現場,一看就懂,一學就會。
葉正亭的美食文字,大都在報刊發表過。文章多了,便合集出版。已問世的美食著作有:《餐飲實用寶典》(古吳軒出版社2006年)、《吃在蘇州》(文匯出版社2011年)《味道蘇州》(山東畫報出版社2013年)《尋味蘇州》(文匯出版社2015年)等。這四本書的區別在哪里?葉正亭《〈尋味蘇州〉自序》說:“《寶典》是作為蘇州餐飲業培訓用書,是本口袋書,讓廚師、服務員空余時間翻翻看看,增加點文化素養,提升蘇州餐飲業的文化素質。而另兩本書則完全是美食美文專著。《吃在蘇州》以寫蘇州經典菜肴為主,甫里鴨羹、荷葉粉蒸肉、三蝦豆腐、禿黃油、鲃肺湯……還寫了春夏秋冬四季宴的經典菜點。《味道蘇州》以寫蘇州私房菜為主,鯽魚塞肉、拍茭白、藕圓、炒三泥、橘酪雞、洞庭雪餃、醬油肉、糯米塞大腸……”而《尋味蘇州》里的文章,是葉正亭應約為《城市商報》,寫的美食專欄文章,“目光瞄準了蘇州小巷深處的特色小吃。湯包、燒賣、生煎饅頭、梅花糕、海棠糕、糖粥、松糕、蟹殼黃、泡泡餛飩、酒釀餅……”為了寫好這些文章,葉正亭“常利用中午休息時間,一條街一條街地走,一個點一個點地尋。通過比較品嘗,決定寫什么。”這些著述,從食材的選擇到加工,從菜肴的口感到造型,從美食的尋覓到品嘗,仿佛蘇州美食百科全書。一書在手,可以吃遍蘇州。從第一本書,到第四本書,葉正亭寫美食的姿態,越來越低,越來越民間化。真正的美食家,都喜愛民間美食。陸文夫喜歡到私家飯店,吃“一只一只炒”的小鍋菜;電視人陳曉卿(《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也是美食家,偏愛街巷小餐館,最好能粘住腳的那種。外國人來中國尋覓美食,更喜歡深入民間,品嘗小吃。可見,葉正亭找到了真正的美食源頭。
隨著時間的推移,葉正亭的美食文字,影響漸大。蘇州大學研究生臧迤,還將葉正亭《吃在蘇州》一書中的部分文章,譯成了英文,包括《春天的滋味》《通紅醬汁肉》《碧綠青團子》《梅樹下的青菜》《燉蛋》《剝開粽子過端午》《太湖里的碧螺》《天堂里的鴨哩哩》《腌篤鮮》《蘇式月餅》《雞湯和白斬雞》等,附在其碩士論文后面。
(臧迤《論中國飲食文化翻譯中交際法的應用——以〈吃在蘇州〉的翻譯為例》)
陶文瑜是《蘇州雜志》編輯,蘇州烹飪大師華永根說,陶文瑜“先前一直追隨陸文夫先生,也是陸先生的愛徒,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陸先生的影子。文瑜兄的文章寫得好,蘇州人講‘得體’,易通、易懂,適合蘇州人閱讀,又有文筆。他得到了陸老夫子的真傳。他的美食追求也是從陸先生那里傳承來的。現陸先生已故,他接過陸文夫先生交與他的大旗,在那里吶喊。”(華永根《蘇州文人陶文瑜》)此話甚是。陶文瑜早年閱讀陸文夫作品,總是很投入。他寫過一個讀書情景:陸文夫“小說《小販世家》里的朱源達,挑著餛飩擔走街串巷,一邊還敲著竹梆子,那聲音:‘輕重疾徐、抑揚頓挫的變化很多,在夜暗的籠罩之中,總覺得是在呼喚著、敘說著什么。’這是朱源達父親敲的,因為他年紀大了,再也挑不動那副擔子了,就‘敲著竹梆子走在前面,向兒子指明他一生所走過的、能夠賣掉餛飩而又坎坷不平的路’。讀到這一句時心里卻莫名其妙地感動了起來,就放下書坐一會,然后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剛放學,剛到家。’兒子在那一頭說。‘陶理乖,爸爸歡喜。’我說。兒子頓了頓說:‘嗯。’一時大家沒什么話說。隔一會,兒子說:‘我擱了?’就把電話掛了。”(陶文瑜《看圖說話》)陸文夫逝世后,陶文瑜撰寫長文《老陸》,回憶與陸文夫共事的情景。從快樂調侃,到悵然若失,一串串細節,簡潔生動,娓娓道來。追悼會那天,陶文瑜說,“老陸很安靜地躺著和大家告別,我覺得他的樣子,像個孩子,我想我要是大喊一聲,他會不會立起來拉住我的手,跟著我走上大街呢。”(陶文瑜《老陸》)語言充滿童真,心里卻在流淚。陶文瑜有一首詩:“我們無法擁有大師的一生/我們只能收藏/大師的瞬間/我們是松鶴延年/大師是信馬由韁/我們組成人間/大師組成天堂。”本是題畫詩,陶文瑜說,“我想這一首詩用來寫照老陸,也是合適的。”(陶文瑜《老陸》)這種評價,是以景仰的姿態。
陶文瑜是文學型美食作家,善于想像,擅長寫人。他的《紙上滋味》《蘇式滋味》,一看書名,就能想到酸甜苦辣,嗅到煙火氣息。他寫美食文章,風格不同陸文夫。陸文夫筆端沉重,凸顯社會意義。陶文瑜下筆幽默,彰顯寓教于樂。比如他說:烹飪美食,“我認為調料真是太重要了,調料相當于一個女人的化妝品,有誰見過不化妝的女人嗎?另外還有一些原則,一是紅燒居多。人長得好看不好看有一白遮百丑之說,菜里面的紅燒,也可以掩蓋了好多破綻的,紅燒必放糖,有了糖和醬油,肉的基本的味道就出來了。二是常用豆腐,豆腐不用洗,也就方便了許多,關鍵還有一點,豆腐是非常水性揚花的一道菜,她和什么品種都能搭配,你要放了肉絲,豆腐就是肉味;你要放了蘑菇,豆腐就是蘑菇味。做人講究個從一而終忠貞不二,做菜有豆腐這樣的個性,那真是太難得了。還有一條就是多買些水果,代替蔬菜。當然水果只能是餐后的飲食。我一直覺得,應該讓更多的水果入菜,事實上這樣做的飯店餐館不多,好比是一個包辦婚姻的年代,你突然提出來自由戀愛,大家接受起來是要有過程的。”(陶文瑜《一周菜單》)用女人來比喻美食,有點匪夷所思,但它形象生動,更易被人接受。報人常新先生說,“因為陶文瑜是感性文人,所以他筆下的生活是如此的有滋有味。”(常新《生活原來如此有滋有味——陶文瑜〈蘇式滋味〉代序》)陶文瑜寫美食,比陸文夫更有煙火味,有一種俯瞰人間的灑脫。
在后陸文夫時代,《蘇州雜志》依然傳播美食文化,陶文瑜功不可沒。他如今是副主編,這一類稿子,經手無數,自己也是作者。但陶文瑜的美食文章,過去在《蘇州雜志》發的不多。陸文夫在世有規矩,限制自家人發稿。這個傳統一直保持。只有2010、2011、2015這三年,陶文瑜在《蘇州雜志》發的美食文章稍多一些。2008年,《蘇州日報》開辟“紙上烹飪”欄目,邀請陶文瑜寫美食,一周一篇,大半年積攢了數十篇(后因汶川地震停刊)。這些美食文章,之后沒有專門出版,有點可惜;但附在各種散文集中,成了最鮮活的文字。比如,《流年白話》(清華大學出版社2013年)中,就有《鬧元宵》《臘八粥》等篇什。有些書,看上去專寫飲食,如《茶客》(浙江攝影出版社2007年)《蘇式滋味》(上海遠東出版社2009年)《紙上滋味》(中國書籍出版社2013年)《茶來茶去》(浙江攝影出版社2015年),其實也是內容雜陳。人們閱讀陶文瑜的美食散文,只能從這些“雜文”集里,去沙里淘金了。

在美食文化上,陶文瑜有些觀念,與陸文夫很相似。一是創新意識。陸文夫寫《美食家》,一桌虛構的創意大菜,如今已成烹飪經典。陶文瑜寫美食,也在求變。他說,“烹調是一種集經驗與創新于一體的勞動。”自己更是勇于創新的實踐者。“朋友新開一家菜館,說我飯局去的多,要我出出主意,想些特色菜。時值夏令,我出了兩個小點子:一是將咸鴨蛋的蛋黃,放置臭豆腐干上,然后清蒸;二是將魚洗干凈后放在菜包腐乳的湯汁中數天,然后清蒸或燒湯。后來這兩道菜受到了一致好評。”(陶文瑜《吃喝演講》)二是實踐意識。陸文夫不會燒菜做飯。但他熱心實踐,敢于紙上談兵,既寫出名聞遐邇的《美食家》,也開過“老蘇州茶酒樓”。陶文瑜向陸文夫看齊,也想開一家飯店。他說,自己開飯店,食材要來自朋友的小農場,“物性不良,雖易牙烹之亦無味也”(袁枚語)。(陶文瑜《我的理想》)文字雖為調侃,但折射出理想。三是開放意識。文學創新,路徑很多。陸文夫的方法是,向兄弟藝術學習。小說《美食家》的敘事,便借鑒了評彈手法。陶文瑜也有同樣愿望。報人常新說陶文瑜,“蘇州評彈對他的影響很深,現在看來東北二人轉和陶老師的文章也異曲同工。滿紙都是‘現場噱’、‘外插花’,到了最后才點題,像馬三立的‘撓撓’。”(常新《生活原來如此有滋有味——陶文瑜〈蘇式滋味〉代序》)可見,陶文瑜比陸文夫,走得更遠。
王稼句屬于學術型的作家。他的成長與進步,也有陸文夫因素。王稼句說,“1994年,我從文聯創聯部調蘇州雜志社,也就直接在陸文夫先生的領導之下,前后三年多。每期雜志編稿之前,他都要開個會,了解一下稿子情況,再說點自己的想法,其他就不管什么了。但每期都由他終審,每篇稿子上都有他用鉛筆寫的批語。”(王稼句《文夫先生二三事》)陸文夫不光審稿寫批語,也關心青年編輯的進步,這使得王稼句受益匪淺。王稼句說,陸文夫主編《蘇州雜志》時,“真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他的那些審稿意見,我曾經保留了不少,但至今也無可尋覓了。記得我編過一組《浮生六記》筆談,他大加贊賞,希望我多多編出這樣的稿子來。1990年后,我陸續印了幾本集子,有的送給他,有的沒有送,凡送的,他都看了,多次對我說,你不要引經據典,文字太老氣了,你正年輕,這樣不好,如果非要用那些材料,應該劃出來。我想,他規勸的,大概不僅是指文風問題,也出于對我健康的關心。聽了他的話,我另寫了一路文章,那就是后來結集的《煎藥小品》,幾乎沒有什么引經據典了。”(王稼句《文夫先生二三事》)

王稼句已出版散文隨筆集很多,《筆槳集》《枕書集》《補讀集》《硯塵集》《談書小箋》《煎藥小品》《櫟下居書話》《蘇州山水》《聽櫓小集》《秋水夜讀》《看書瑣記》《看書瑣記二集》《看云小集》《聽櫓小集》《姑蘇食話》《吳門四家》《吳門煙花》《三生花草夢蘇州》《一時人物風塵外》《追憶》《江南煙景》,等數10種。編著過《吳門柳》《姑蘇斜陽》《蘇州舊夢》《消逝的蘇州風景》《晚清民風百俗》等。還校點、纂輯了《蘇州文獻叢鈔初編》《蘇州園林歷代文鈔》《蘇州山水名勝歷代文鈔》《古新郭文鈔》《古保圣寺》《五畝園小志題詠合刻》等文獻。眾多著述中,只有《姑蘇食話》,系統寫到了美食,凡8章:“天堂物產”“歲時飲饌”“中饋摭拾”“市廛掠影”“風味隨譚”“小食瑣碎”“花船遺韻”“茶酒談往”等。這本書有兩個版本。第一版372頁,2004年問世,蘇州大學出版社出版。王稼句說,出版社規定20萬字,卻寫了30萬字。編輯陳長榮“屢屢索稿,無可奈何,費十天時間,將全書刪削一過,圈去一些閑話和引文,也圈去一些可有可無的篇章”。本來也想寫“漫談式的單篇”,但“與叢書體例不合,故只能寫成這樣一本東西。”這本書的作用是,“作為蘇州文化現象的描述性讀物,提供了一點歷史上的故實,提供了一點昔年煙景的素描,且稍有統系,雖不能說面面俱到,但自以為要緊的都或深淺地寫到了。”(王稼句《姑蘇食話·前言》)2014年,第二版《姑蘇食話》問世,擴充到482頁,是修訂增補本,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出版負責人徐峙立說,她多次編過王稼句的書,如《看書瑣記》《看書瑣記二集》《采桑小集》。多年交往,二人已成好友。在蘇州談出版事宜,他們“一起去拜訪作家美食家陸文夫先生,當時陸先生患肺氣腫,坐在輪椅上,稍聊數語,一行人辭去,到老蘇州館子吃奧灶面。心生感慨:蘇州人文氣息太濃厚,踩在觀前街的鋪地磚上,都要小心翼翼,生怕驚擾了誰。”(徐峙立《三生花草夢蘇州——〈姑蘇食話〉編后記》)《姑蘇食話》初版問世,陸文夫尚在;增補本出版,陸先生已謝世。但這本書里,卻溶入了陸文夫的美食思想。本書描述姑蘇美食,大量引用典籍印證,突出美食的歷史面貌與文化形象。引文以古代為主。現代史料中,周瘦鵑、范煙橋、陸文夫、費孝通等人的文字居多。陸文夫尤多。《姑蘇食話》正文,八章88節。其中8節,包括“主廚”“筵席”“禮數”“面館”“市聲”“船點”“酒興”“酒店”等,引用了陸文夫的觀點。“筵席”一節,引用最多。在王稼句看來,陸文夫的美食著述,內容豐厚,可出一本大書。所以,陸文夫生前,王稼句想為他編一本美食文集。他說,“1998年,我在古吳軒出版社主持編政,想給他出本書。我建議將《美食家》和其他談吃的文章匯成一集,他謝絕了。”(王稼句《文夫先生一二三事》)盡管如此,王稼句還是想通過自己的書,間接傳播陸先生美食思想。體現了蘇州文化的自覺傳承。
陸文夫生前最后一本書,小說《美食家》插圖本,仍是王稼句負責出版的。2005年7月8日,陸文夫逝世前一天,《美食家》樣書從印刷廠,送到了醫院病房。王稼句說,“下午4時,我就約了張曉飛、周晨和《蘇州日報》記者高琪一起去醫院,進了病房,他(陸文夫)側臥著,套著呼吸機。我說,陸老師,給你送書來了。說著就蹲在床邊,取出書來讓他看,他的眼睛像過去一樣炯炯有神,盯著書看,又盯著我看,似乎想說些什么。我撫摸著他那紅腫的手,還和他說樣書和版稅的事,周晨、高琪都帶著相機,本想給他照個相,看他病得這樣,也不忍心了。臨走,我說,過幾天我再來看你。第二天上午,我在書店里翻書,手機響了,周晨告訴我,文夫先生走了,今晨6時許。我不相信,問哪來的消息,他說是報社。我還是不敢相信,打電話給范小青,她確認了。我頓時覺得心里空空蕩蕩,昨天一見竟是訣別,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文夫先生去了,13日上午,冒著細雨,給他送別。晚間有外地朋友來,一起吃酒,席間氣氛很沉寂,我醉了,竟囈語連連,說,‘蘇州沒有人啦’,‘蘇州沒有人啦’。”(王稼句《文夫先生二三事》)
陸文夫走了,他創辦的《蘇州雜志》,卻留了下來;受他影響,一批美食作家成長起來。學者曾一果說,“陸文夫是一位很有文化自覺的作家,在現代化如火如荼的1988年,他還逆‘時代潮流’創辦了《蘇州雜志》,潛心挖掘、收集和整理‘過去’重構傳統蘇州的市井、人文和地理景觀,他的努力喚醒了蘇州當代作家們的‘本土情懷’。”(曾一果《市井風情里的“世俗人生”——中國當代文學中的“蘇州書寫”》)上述三位作家,就是其中代表。此外,作家荊歌、詩人車前子、畫家葉放等人,同樣熱愛美食文化,他們的文字,也常出現在《蘇州雜志》。因篇幅所限,本文也就“忽略不計”了。蘇州是一座古城,尊重傳統。但其傳統文化,并非白璧無瑕。“比如葉圣陶,作為蘇州人,他對故鄉似乎有著種種的不滿意,對假山,對昆曲的評論都帶有一定的批判性,但卻又會因為一點吃食突然懷念起故鄉來,進而發現兒時種種生活的美好。”(曹川《濤聲依舊——中國現代散文中的蘇州形象》,浙江師范大學,2010)葉圣陶的情感,透出蘇州文化的特點。因為人性,所以溫情,所以代代相傳,直至今日。姑蘇的美食文化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