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新,呂云川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北京昌平100088)
改革與轉型:芻議國家監察體制改革
屈新,呂云川
(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北京昌平100088)
國家監察體制改革將反腐監察資源化零為整,實現對履行公權力公職人員監察的全面覆蓋。監察委員會履行監督、調查、處置職責,用“十二權力”對八類人群進行監察,但還需完善各方關系銜接,順利完成試點改革與轉型。此外,在依法監察的同時,引進律師參與,切實推進人權保障。當然,實現權力監督與制約,還需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從人大監督、司法監督、自身監督、社會監督、黨的監督等方面予以制約。
監察委員會;改革;轉型;銜接;制約
2016年1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在北京、山西、浙江三地開展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試點方案(以下簡稱《方案》),12月,全國人大常委會出臺配套決定(下文簡稱《決定》)。《決定》提出監察委員會由本級人大選舉產生,對本級人大及其常委會和上一級監察委員會負責,并接受監督。之后,試點地區陸續提出“首善標準”、“山西價值”、“浙江樣本”等目標。自此,集中統一、權威高效的監察試點體系正式實施,“一府一委兩院”格局初具雛形。本文針對監察體制改革的主要問題進行探討,權當拋磚引玉。
1.1 監察委員會出臺背景
監察委員會的設置是事關全局的重大政治改革,梳理其出臺背景:首先,鑒于我國的監督體系主要包括人大監督、行政監督、黨紀監督、司法監督,但在較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國的黨紀監督和行政監督存在“一條腿長一條腿短”[1]16的困境,其中,黨紀監督針對黨員,要求較為嚴格,但是行政監督較為分散,懲治力度不夠,急需構建更加中立、權威、高效的監察體系。要盡快扭轉這一被動局面,真正實現強干弱枝。[2]其次,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全面依法治國,堅決查處執法犯法、違法用權等行為。權力需要關進制度的籠子。再者,近年來,我國穩步推進反腐倡廉工作,“老虎”、“蒼蠅”、“獵狐”一起抓,要形成“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體系。其中既有中央的堅毅決心,也有人民的殷切期待。
1.2 監察委員會發展沿革
我國監察制度自古有之,最早可追溯到周朝,在秦漢時期逐步發展,到唐朝已經有較為完善的御史制度。宋、明、清朝,我國國家監察機構均在不斷發展變化。經歷由御史、監察到督察的稱謂變化。孫中山先生在“五權憲法”中主張把“檢察權”納入其中。①黨的發展歷程中,1927年黨的五大建立了中央監察委員會(中央第一個紀律檢查機構),1928年黨的六大予以撤銷,以職權較小的中央審查委員會代替,1945年黨的七大恢復設立中央和地方監察委員會,1949年中央決定朱德等人組成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1]18各級行政機關也相應設置監察部門,但效果并不理想,懲治力度不夠。由此,紀委、各級監察、預防部門各自監督,資源分散。監察體制改革順應時代發展和形勢所需,整合各項反腐監察資源,加大對履行國家公權人員的監察范圍,進一步規范國家公權。
1.3 當前監察委員會主要任務
第一,深化體制改革,化零為整,建立黨統一領導下的國家反腐敗工作機構。當前我國廉政反腐監督機構分散、冗雜,主要包括黨的紀律檢查機關、國家司法機關、政府監察機關和審計機關以及國家預防腐敗局②。辦案過程中涉及職權交叉時,一般是相互移送,體系較為分散,反腐職能未能得到統一有效行使。監察委員會整合監督資源,從而提升效率、提高權威。③第二,繼續加強反腐力度,全面貫徹從嚴治黨的大政方針。監察委員會可以對所有行使國家公權力的工作人員進行監察,即黨政機關、法院、檢察院、醫院、學校、國有企業等都將納入監察范圍。④這表明了中央反腐倡廉、全面從嚴治黨的堅定決心。第三,推進全面依法治國。面依法治國的戰略部署已經列為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重要一環,在完善的法治體系建設中,嚴密的法治監督體系是保障法治順利實施的關鍵。第四,修改《憲法》、《行政監察法》、《人民檢察院組織法》、《人民法院組織法》、《刑事訴訟法》等法律,賦予監察委員會法律定位,銜接各級組織關系。當然,馬懷德教授表示不修改《憲法》也是可行的。[3]
監察委員會的設立能夠看出中央鐵腕反腐的重大決心,但是也需要看到,形成不敢腐只是反腐倡廉的第一步,最終要實現不能腐、不愿腐還需要“長遠的戰略謀劃、嚴密的制度體系和完備的法治保障”。[1]15
2.1 職責定位和職權措施
2.1.1 職責定位
《決定》對監察委員會的職責定位是,按照管理權限,對本地區所有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依法實施監察。監察委員會履行監督、調查、處置等職責:一方面,監督公職人員是否依法履職、秉公用權、廉潔從政以及檢查其道德操守情況;另一方面,調查涉嫌貪污賄賂、濫用職權、玩忽職守、權力尋租、利益輸送、徇私舞弊以及浪費國家資財等職務違法和職務犯罪行為,并作出相應的處置決定,對于涉嫌職務犯罪的,移送檢察機關依法提起公訴。需要說明的是,《決定》并未指出檢察機關對監察委員會移送的材料進行審查,學界普遍解讀為直接提起公訴。筆者認為,檢察機關仍然需要履行必要的審查措施,對于證據不足或者存疑的,可以建議監察委員會補充證據。如果直接讓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其一,有架空檢察機關的嫌疑;其二,到庭審環節,仍然可能面臨證據不充分,需要補充材料的情形;其三,構建監察委員會和檢察機關、人民法院的良性銜接機制,既能保障司法公正,也能妥善對接監察委員會的各項工作。
2.1.2 職權措施
《決定》賦予了監察委員會“十二權力”,具體包括:談話、訊問、詢問、查詢、凍結、調取、查封、扣押、搜查、勘驗檢查、鑒定、留置等措施。“十二權力”整合了監察權、偵查權、紀委措施,但是學界對留置的爭議仍然較大,有學者指出,不能把監察委員會的留置解讀為警察法意義上上的留置,可以把監察委的留置理解為一項新的權力,是監察委員會為了查清事實,獲取相應證據的必要措施。[4]對于監察委員會的留置是否為紀委、監察中的“雙規”、“雙指”,值得進一步探討,本文對此不做過多展開。
另外,雖然《決定》賦予了“十二權力”,但是并未限定相關措施的期限,從保障人權和依法治國的角度考慮,在制定《人民監察委員會組織法》時應當予以限制。[5]⑤同時,為避免監察委員會的權力濫用,馬懷德教授建議監察委員會公職人員在行使職權時可以采用錄音錄像的方式,這樣既有據可查,又便于接受監督。[1]19
2.1.3 證據問題
證據問題涉及取證主體、取證程序、移送機制、審查采用等事項。
(1)取證主體為監察委員會工作人員,從職權分離的角度出發,可以設置審批和執行分離的模式。至于是否會在監察委員會設置不同的部門進行取證,有待試點地區進一步探索。
(2)取證程序可以參照公安機關取證程序,但是需要明確訊問時不得刑訊逼供,誘供、騙供等,不能違背人道主義或變相體罰;凍結相關財產時需要給其家人留出必要的費用;搜查實行令狀主義等等。具體而言,監察委員會工作人員在取證時仍然需要遵守《刑事訴訟法》關于證據種類的規定以及取證規范,因為證據最終會進入訴訟程序,即便檢察機關直接提起公訴,在庭審環節仍然存在非法證據排除、庭前會議、上訴等程序救濟,因此,取證人員要提高規范意識、避免做無用功。
(3)對于監察委員會獲取的證據,如何移送,《方案》和《決定》并未給出詳細的規定,只是在《決定》提出“對涉嫌職務犯罪的,移送檢察機關依法提起公訴”。對于行政機關獲取的證據,《刑事訴訟法》第52條規定“物證、書證、視聽資料、電子證據等”材料可以作為證據使用,即排除了言詞證據。但是監察委員會首先不是行政機關,因為上述規定并不適用;其次,“十二權力”包括談話、訊問、詢問等措施,這就表明,監察委員會獲取的言詞證據可以移送作為證據使用。
(4)對于證據的審查,一方面由監察委員會取證部門進行審查,哪些是與案件相關的,可以隨案移送,不相關或者涉及非法取證的證據需要予以排除;另一方面,檢察機關是否需要審查?筆者傾向于檢察機關也做審查,但是《決定》并未賦予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職責,如果檢察機關不做審查直接起訴,那么審查主體變更為法官,可能適用非法證據排除等程序。
2.2 擴大監察范圍
《方案》提出實現對行使公權力的公職人員監察的全面覆蓋,那么,結合當前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主體對象,以下八類人員可納入監察范圍:(一)各級黨政機關工作人員;(二)各級司法人員;(三)各級人大機關工作人員;(四)各級政協機關工作人員;(五)民主黨派工作人員;(六)法律法規授權組織內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人員;(七)科教文衛等事業單位人員;(八)國有企業管理人員。八類監察對象實現了對公職人員的全覆蓋,雖然不是對公權組織的監督,但對履行公職的人員進行監察,從某種意義上也是對公權組織的監督,并且有助于落實監察的責任體系。[1]19對于其他未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人員,則有相應單位參考內部管理規定進行懲治。
還需要明確,對于聘任制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人員(如協警),在責任上如何認定呢?筆者認為,聘任制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人員是受單位委托,并非法律法規授權,濫用公權力的責任應由單位承繼;但是對個人的處罰,由于其并非公職序列的人員,可以適用解除合同、賠償損失等方式承繼個人責任,涉及刑事責任的,由公安機關承辦。
3.1 與公安司法機關的銜接
《方案》指出“建立監察委員會與司法機關的協調銜接機制”,當然,不僅僅是司法機關,還可能涉及公安、其他行政機關、紀檢部門等。關鍵是梳理相互之間的關系,也有助于進一步理順監察委員會的職責定位和試點措施調整。
3.1.1 與人民檢察院的關系銜接
(1)監察體制改革涉及合并檢察機關的反貪、瀆職、預防職務犯罪等部門,首先從人事上涉及人員轉隸。由于長期的業務鍛煉,反貪、瀆職、預防職務犯罪等部門的工作人員具有嫻熟的辦案技巧,業務水平高,轉隸“可以形成統一集中、權威高效的反腐敗體制”。[1]18
(2)《決定》提出“對涉嫌職務犯罪的,移送檢察機關依法提起公訴”,并未賦予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職責,如前文所述,筆者支持賦予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職責。首先,對于其他公訴案件,檢察機關具有審查起訴的權利,其中還涉及是否需要退回補充偵查的問題;其次,對于監察委員會移送的案件,本著審慎的義務,檢察機關也應當履行審查職責,查驗是否需要補充證據?此舉并非檢察機關爭權奪利,相反,從最高檢2017年兩會工作報告中可以看出,最高檢始終在積極配合推進監察委員會的試點工作,如果只是單純轉手直接提起公訴,為何不直接賦予監察委員會直接起訴的權利或者審判的權利?筆者認為,設置為移送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其目的就在于設置制約協調機制,避免過度集權。再者,如果檢察機關具有審查起訴權,依據《刑事訴訟法》第171條,檢察機關有權退回補充偵查或者自行偵查,那么,是否可以賦予檢察機關退回監察委員會補充調查的權力呢?由于檢察機關的自偵權被剝離,《刑事訴訟法》第171條賦予的補充偵查權是否被架空?《決定》并未暫停對《刑事訴訟法》第171條的適用,如果《決定》并未賦予檢察機關審查起訴的權力,那么自然談不到適用《刑事訴訟法》第171條;如果具有審查起訴權,那么,還有待進一步研究退回補充調查或者自行偵查的適用問題。另外,從檢察機關適用法律監督權的角度出發,是否允許檢察機關審查監督監察委員會移送的材料呢?這些都有待進一步細化和試點探索。
(3)人民監督員何去何從?現行人民監督員由司法行政機關選任,對十一類案件進行監督,其中包括自偵案件涉及的刑訊逼供、暴力取證等違法違紀情況的監督。國家監察體制改革剝離了對這類違法違紀事項的監督,雖然人民監督員是檢察機關的制度,那么監察委員會是否可以引進人民監督員的措施呢?筆者認為,由于監察委員會辦理的案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和敏感性,不宜引進人民監督員,但是監察委員會內部應當加強自我監督機制,使其承辦的案件可以讓人民信服。
3.1.2 與人民法院的銜接
審判環節作為訴訟的中心階段,是決定著被告人命運的關鍵環節。[6]檢察機關將案件提起公訴后進入審判程序,雖然監察委員會移送的材料對案件主要事實已經有了較為清晰的展示,但是,法院作為最后一道司法保障體系,應當摒棄案卷中心主義,遵循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規則。
(1)貫徹落實以審判為中心。第一,堅持證據裁判規則,要求證據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證據證明等;第二,落實疑罪從無原則,在證據裁判的基礎上進行綜合評議;第三,完善庭前會議制度,嚴格執行非法證據排除規則;第四,推進庭審實質化,質證和辯論在法庭,結論形成于法庭,應當允許被告人與監察委員會工作人員質證。第五,保障辯護職能有效發揮,切實維護被告人的合法權益。第六,保障當事人的上訴權利。如果被告人認為權益受到侵害的,可以通過上訴進一步維權。
(2)如果國家監察委員會的材料不足,是否可以退回補充?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98條、199條,檢察機關認為需要補充偵查(一個月以內補充偵查完畢),提出建議的,法院可以同意延期審理。此處涉及的問題是,補充偵查由誰進行?檢察機關退還監察委員會補充調查還是檢察機關自偵?筆者認為,由于需要理順的地方較多,可以嘗試以下途徑:其一,由于檢察機關補充偵查的可操作性不強,可以直接賦予監察委員會補充調查的權力,然后移交檢察機關,再由檢察機關提交人民法院;其二,法院按照既有材料、證據進行審理,并且當然可以適用疑罪從無原則,對于事后發現的新證據,可以單獨再次起訴。
(3)監察委員會監督法官,是否導致庭審虛化?由于法官也是履行國家公權的人員,自然也是監察委員會監察的對象。那么,如果法官審理案件后,監察委員會認為案件審理錯誤,是否會反向追究法官的失職責任?最終是否會導致庭審虛化?如果同地區的監察委員會與法院存在利弊關系,是否需要采取地區回避?
(4)如果被處分人不服監察委員會的處分決定,應當如何救濟?由于某些案件并不會進入審判階段,因此,如果當事人對監察委員會的處分不服,應該如何救濟呢?筆者認為,可以通過監察委員會的監督機構進行復議、申訴。其一,人大不負責對個案的監督,救濟的可操作性不強;其二,通過司法途徑予以救濟,但是從目前來看,似乎不能進入刑事、民事、行政三大訴訟,那么是否需要單獨開辟第四種訴訟類型?其三,向監察委員會進行復議或者申訴。
3.1.3 與公安以及其他行政機關銜接
由于監察委員會自身具備調查權,可以獨立行使“十二權力”,較少涉及公安及其他行政部門。但是,履行國家公權的工作人員不可避免會與其他行政單位接觸,如某人存在貪污、權力尋租、利益輸出等方面的問題,上述行政部門可以受理舉報后移送相關材料、配合監察委員會調查取證。
3.2 切實推進人權保障,加強律師辯護作用
《方案》和《決定》并未對調查階段是否引進律師作出規定,按照《刑事訴訟法》第33條規定,律師從當事人“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就可介入到訴訟程序中,但是監察委員會的調查程序不同于偵查程序。學界傾向于保障律師參與,從而加強對當事人權益的保障。有學者提出,被監察者權利的保障與監察者權力的運用具有同等重要性,兩者應當實現協調,避免片面犧牲某一方。[7]
雖然《方案》和《決定》并未直接回應這個問題,但在試點地區可以參照適用在調查階段引進律師參與,為當事人提供辯護,理由如下:第一,監察委員會調查階段如果全封閉,人權是否能夠得到保障存疑,不能讓人民信服;其二,監察委員會移送檢察機關提起公訴,如果不給檢察機關預留審查起訴的空間,那么又相當于間接剝奪了律師的閱卷權,律師在庭審階段的辯護缺少必要的準備,更不用談律師的調查取證權。其三,律師在庭審階段的辯護由于缺乏閱卷、會見、調查取證,辯護的實質內容不大,并未保障當事人的辯護權。本質上,律師在場權并不僅僅是律師的權利,也是被追訴人的權利。[8]
為何要強調律師參與呢?其一,有助于保障當事人的訴訟權利及其他合法權益;其二,保障辯護權的完整性和有效性;其三,有助于構建訴訟結構,實現控辯平等對抗;其四,可以規范辦案機關的調查取證行為。[9]從保障人權和推進依法治國的角度出發,應當保障律師的參與權,同時也是在保障當事人的辯護權。此外,律師參與從某種意義上講,也是對監察委員會調查工作的監督,有助于制約其濫權、非法取證等違法違紀行為。
有學者擔心,合署辦公會不會導致“一個形式上的法理婆婆,一個事實上的實權婆婆”⑥甚至于,由于監察委員會具有監督、調查、處置等職權,是否會成為超級機構?王岐山在調研時提出監察委員會需要“與執法、司法機關有機銜接、相互制衡”⑦十八屆六中全會強調“黨內不允許有不受制約的權力,不允許有不受監督的特殊黨員”。⑧這意味著,不允許有特權黨員。《方案》提出監察委員會監察所有履行公權力的公職人員,這就是說所有的公權力都會受到監督,包括監察委員會自身。具體而言,這些監督來自以下幾個方面:
4.1 接受本級人大監督
《決定》指出,監察委員會是由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受人大及其常委會和上級監察委員會監督。因此,監察委員會的權力來源于人大,對其負責,受其監督,具體可通過選舉、罷免、質詢等方式進行。但是也需要看到,人大不對個案進行監督,如何避免人大監督虛化值得進一步探討。如前文所述,如果被處分人對監察委員會的處罰決定不服,通過人大及其常委會進行救濟的可操作性不強,但是人大作為監察委員會的監督單位,理應設置相應渠道完善被處分人的救濟權。
4.2 接受司法監督
履行監察職權的公職人員一方面會受到監察委員會本身的監督,另一方面也需要受到司法的監督。不僅僅是由于進入訴訟程序接受司法制裁,相應的,應當提高司法監督權,形成相互制約的監督體系。但在實踐中,司法人員也是履行公權力的公職人員,如何使監察委員會監督司法人員與司法機關監督監察委員會形成協調關系,還有待進一步試點探索。從某種意義上講,檢察機關的司法監督權僅限于各個訴訟階段,并不能延伸到監察委員會的調查階段,因此還需設計能夠介入到調查階段的監督權。由于監察委員會調查案件的特殊性和敏感性,不宜再讓人民監督員介入監督,那么是否需要考慮其他選聘其他人員作為監督員呢?筆者認為可以設置律師庫填補這一角色,一方面既能為當事人提供法律咨詢、維護其合法權益,另一方面也能監督監察委員會各項工作的開展,具有可操作性。學者主張“對不服監察機關非刑事處罰決定的,當事人可向人民法院申訴”。[10]從中也能看出司法機關對監察委員會的監督權。
4.3 來自內部(自我)監督
《決定》規定監察委員會還受上一級監察委員會監督,內部監督(或者自我監督)一方面表現在本級監察委員會內部設置獨立的紀律監督機構,按照監察委員會的辦事規則專門針對本單位履行公權的公職人員進行監督;另一方面,由上一級監察委員會履行垂直監督權。如果被處分人對本級監察委員會作出的決定不服,可以向上一級監察委員會申訴,上一級監察委員會需要對申訴進行審查。如果被處分人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或者超期留置,則可以將申訴的權利延伸到其家屬或者委托的律師身上。要切實解決“燈下黑”的問題,可參照中紀委成立紀檢監察干部監督室的做法,加強對監督單位進行執紀監督。合署辦公后,監察委員會職權擴大,需要加強自我監督力度,保障在法律限度內正確運行權力。
4.4 接受社會監督
社會監督主要指社會公眾的監督,如通過檢舉、舉報,這是憲法賦予公眾的權利。接受社會公眾監督的渠道方式多種多樣,包括來信來訪、投訴舉報、政務公開等。此外,社會監督也包括媒體監督,媒體有獨特的監督優勢,比如通過調查、采訪等方式。通過媒體的監督方式是比較有效的,尤其在新媒體發展比較快的情況下,基本實現了對國家的公權力主體全方位、二十四小時的監督。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今天,要適應社會的網絡監督。
4.5 來自黨的監督
黨的監督主要通過黨委實現,《決定》并未提及黨委監督的事項,但黨委對紀委和監察機關均有監督權和領導權。《方案》指出深化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黨統一領導下的國家反腐敗工作機構,因此,監察委員會仍然需要接受黨的監督。這種監督確保各級監察委員會在一定的規則之下行使公權力、履行職責。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語境下,監察體制改革要與黨的領導和人民當家作主有機結合。[11]
當然,除了建立完善的監督制約體系外,監察委員會還需要履行依法監察的職責,樹立監督權、調查權、處置權的規范意識,加強自我約束、自我監督,加強監察隊伍法治理念的培育。只有加快建立制度體系,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才能重建政治生態,建設廉潔政治。[1]15
注釋:
①引自馬懷德教授于2016年11月29日在中國政法大學昌平校區逸夫樓劉皇發學術報告廳的講座《監察委員會呼之欲出》內容.
②馬國英.監察委員會揭幕!如何再造現有反腐機構?[EB/ OL].ht tp://pol itics.people.com.cn/n1/2016/1108/c1 001-28845567.html,2017-3-26.
③李莉.香港廉政公署啟迪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統一機構能提升反腐效率[EB/OL].ht tp://www.thep a pe r.cn/ne w s D eta i-l_f o rward_1573106,2017-4-2.
④域外監察的范圍也很廣泛,如瑞典的《監察專員法》(1810)規定監察的對象包括法官、檢察官、公立學校老師、公立醫院醫生、護士及委托從事公務的人員。
⑤童之偉教授主張設立《人民監察委員會組織法》而非馬懷德教授提及的《國家監察法》,因為從內容和功能上看,《人民監察委員會組織法》包括《國家監察法》,前者的位階由全國人大制定,而后者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制定即可。
⑥宋提刑.“國家監察委員會”試點三問[EB/OL].http://www. o u t loo k chin a.net/templ a te/ne w s_p ag e.a sp?i d=11038,2017-4-1.
⑦王岐山在北京、山西、浙江調研監察體制改革試點工作時強調實現對公職人員監察全覆蓋完善黨和國家的自我監督[EB/OL].http://ne w s.cct v.com/2016/11/25/ARTIxjz h NU X WHvH o3l7yf e Wq161125.shtml,2017-4-1.
⑧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六次全體會議公報全文[EB/OL].http://www.yjby s.com/ne w s/462577.html,2017-4-3.
[1]馬懷德.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重要意義和主要任務[J].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16,(6):15-18.
[2]李永忠.國家監察體制改革要實現“強干弱枝”[N].社會科學報,2017-2-9(003).
[3]馬懷德.《國家監察法》的立法思路與重點[J].環球法律評論,2017,(2).
[4]喬新生.監察委的留置權是一項新的權力[J].廉政瞭望(上半月),2017,(1):48.
[5]參見童之偉.將監察體制改革全程納入法治軌道之方略[J].法學,2016,(12):11.
[6]汪海燕.論刑事庭審實質化[J].中國社會科學,2015,(2).
[7]童之偉.對監察委員會自身的監督制約何以強化[J].法學評論,2017,(1):3.
[8]屈新.論辯護律師在場權的確立[J].中國刑事法雜志. 2011,(1):45.
[9]王貞會.辯護律師參與偵查程序的立法修改與意義[J].沈陽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5):62.
[10]吳建雄.國家監察體制改革的前瞻性思考[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7-2-15(005).
[11]焦洪昌,葉遠濤.從人民代表大會制看國家監察體制改革[J].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17,(2):18.
Reformand Transformation:On theReformof State Supervision System
QU X in L UYu nch ua n
(C ol le g eo f c r imin a l ju stice,C hin a U ni v e r sit y o f P olitic a l S cience a n d L aw,C h a n g pin g Bei j in g 100088)
T he r e f o r mo f the st a te s u pe rv ision s y stem w i l l u nit the a nti-co r ru ptionmonito r in g r eso ur ces,a n d r e a l i z e the comp r ehensi v e co v e rag e o f p ub l ic po w e r.T he s u pe rv iso ry commit tee fu l f i l ls the du ties o f s u pe rv ision,in v esti ga tion a n d d ispos a l,a n d u ses the“t w el v e po w e r s”to monito r ei g ht gr o u ps o f people,ho w e v e r,the r el a tionship b et w een the p ar ties nee d to b e pe r f ect to complete the pi lot r e f o r m a n d t ra ns f o r m a tion.I n add ition,b esi d es s u pe rv iso ry in a cco rda nce w ith the l aw,l awy e r s sho u l d p ar ticip a te in to e f f ecti v el y p r omote h u m a n r i g hts p r otection.T he r e a l i za tion o f po w e r s u pe rv ision a n d cont r ol sho u l d cont a in the Na tion a l P eople's C on gr ess s u pe rv ision,jud ici a l s u pe rv ision,sel f-s u pe rv ision,soci a l s u pe rv ision,p ar t y s u pe rv ision a n d othe r a spects s u pe rv ision.
S u pe rv iso ry C ommit tee;R e f o r m;Tra ns f o r m a tion;R est r ict
D916.3
A
1672-2094(2017)03-0005-06
責任編輯:鄧榮華
2017-03-12
本文系校級創新項目課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框架下的律師作用”(項目編號:2016SSC X2016039)階段性成果。
屈新(1966-),男,四川廣元人,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證據法學。
呂云川(1991-),男,四川遂寧人,中國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2016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