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冬青:教育是個平常事
由于我們成年人(上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出生的成年人)在成長期受到過很多壓制,都覺得沒有成為自己,而是成為了別人眼里的成功者或失敗者。
成人以后,我們幸運地趕上了以解放個性、尋找自我為主題的現代文化思潮,幸運地成為靠知識改變命運的一批人。在我們成為父母后,有了大致兩類分化:一類繼續成為高壓父母,讓兒女延續自己的成功模式;一類開始反思、反叛傳統教育模式,希望兒女站在自己的肩頭進到自由境界。
后者是覺知力強的理想主義者,獲得經濟獨立后開始尋找并確立自我,敢于踐行自己的愿望。尤其在兒女的教育上,這一類父母珍惜孩子給予自己的成長機會,積極學習,通過養育孩子修復自己營養不良的身心。
行動需要激情,但其實,行動更需要理性。新社會以來,社會失去常識,人們失去理性。也因此,我們總是在過正地矯枉,忽左忽右,非理性地是此非彼,造成極大的社會成本和個體生命成本的浪費。
在這樣的文化心理背景下,家長們一方面希望讓孩子有個快樂、自由的童年;希望通過滿足孩子的愿望來尊重孩子,使孩子獲得安全感;希望孩子不被壓抑而擁有獨立人格;希望給予孩子無條件的愛與接納、無條件的允許;希望賦予孩子選擇權使他們從小學會選擇……另一方面,在實施的過程中,又充滿疑惑,比如疑惑自由與規則的關系、自我與任性的關系、選擇權的大小關系、權利與責任的關系,等等。
其實,人類的經驗早已厘清這些問題,何用疑惑?自由本身就是包含規則的,自我完善的人不會任性,選擇就要承擔,權利與責任是對等的。之所以疑惑,是潛意識里只想要自由不想要規則,只想由著自己而不想約束自己,只想選擇不想承擔選擇的結果,只想要權利不想要責任。給予孩子前者,便是給予愛,否則,便是壓制個性。這是二元對立思維的體現。
家長們唯恐落下壓制之名,一味地去“愛”孩子,同時通過“愛”孩子來自我哺育,陶醉于自我感動之中。殊不知,此種做法埋下的禍患是:孩子自我中心,過于在乎自己的感受,敏感脆弱;孩子不能約束自己,不守公德,不被環境歡迎;沒有理性,永遠是“我想、我要”,而不接受“我應該”;沒有意志力,過于在乎興趣,遇困難則退;視野窄,因為老戴著“我”這副墨鏡。
怎么辦?少談些主義,少學點心理。“主義”是理論家們的事業,“心理”是心理學家們的職業,家長們熱衷于進補(一知半解地)它們的時候往往丟掉了作為父母的天性和本能。現代的人,大腦過于發達,信息營養過剩,知識擁擠不堪,心靈卻干涸枯索,造成愛的心力不足,于是用大腦去愛,用概念去愛,就像吃鈣片補鈣一樣。不是反對父母學習,若要學習,就深入去學,好好研究,一本一本地看書,而不是一次一次地聽講座,參加各種工作坊,讀理論販賣者熬制的雞湯文。
父母組成一個家庭,就要構建家庭文化,累積家族榮譽。這一點在當今社會已經沒有人追求了。我們生活在一個不守常識的時代,社會不守常識,人們的德行便沒有界限。在發展的混亂中,孩子們一個一個降生,父母來不及準備好,只好與孩子一起成長。
好吧,一起成長,從生活開始。首先我們自己學會遵守公共道德,然后教會孩子遵守公共規則,坐臥行走有教養;其次,要勞動。人一旦脫離勞動、脫離自然就會不健康。自然讓人寧靜豁達,勞動使人自信堅毅;再次,鼓勵、協助孩子克服困難,接受孩子受委屈。不要虛與委蛇地“孩子你真棒!”“你能行!”“你最勇敢了!”捧殺孩子;最后,自己充實地、有信念地、持久地追求幸福生活。我們愿意豪擲人民幣讓孩子東學西學,殊不知自己就是孩子的榜樣。
教育,回到生活,回到常識,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