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航空航天大學 江蘇 南京 211111)
航空運輸延誤中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律問題研究
耿穎馨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南京211111)
國際公約和國內航空法對于航空運輸延誤的界定、法律責任等規定不一,在國際航空運輸迅速發展的今天,迫切需要厘清航空運輸延誤的概念,航空運輸延誤對消費者權益所導致的侵害,承運人在航空運輸延誤中所應當承擔的責任等問題。
航空運輸延誤;消費者權益;法律責任
2017年5月中國民航局發布的《2016年民航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16年全國的客運航空公司平均延誤率為23.24%,平均延誤時間為16分鐘,在延誤率和延誤時間上同比都有所降低。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航空運輸存在航班延誤頻率高、時間長,糾紛眾多等問題,甚至出現過較為激烈的群體性事件。航空運輸延誤演化為行業性的公共問題,消費者權益屢遭侵害,從法律層面分析航空運輸延誤中消費者權益保障問題,運用法律武器對其進行保障刻不容緩。
“航空運輸延誤”最早見于《統一國際航空運輸某些規則的公約》(以下簡稱為《華沙公約》),該公約第19條規定,承運人對旅客、行李或者貨物在航空運輸過程中因延誤造成的損失應負責任,但對“延誤”一詞未作界定。隨后,《制止危害民用航空安全的非法行為的公約》(以下簡稱《蒙特利爾公約》)中沿用了該規定。我國《民用航空法》與《蒙特利爾公約》一致,《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內運輸規則》、《中國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國內運輸規則》等國內法律中也未能明確界定。
我國學界主流觀點認為,航空運輸延誤是指整個航空運輸未能按照約定時間將旅客、行李或者貨物運抵目的地。[1]該觀點在期間和對象的認定上較為全面,旅客在機場、航空器上等地點,貨物或者托運行李處于承運人掌管的期間均在此列;為履行訂立的航空運輸合同而由其他運輸轉運的過程也包含在內。
在具體認定問題上,《蒙特利爾公約》規定運輸憑證、行李識別標簽、航空貨運單等載明的時間雖不能被認定為航空運輸合同雙方當事人約定的運輸期間,但應當構成消費者對承運人履行合同義務的合理預期,實踐中各國也傾向于將此作為航空運輸延誤的判定依據。[2]我國《民航航班正常統計辦法》規定,在班機時刻表公布的起飛時間后15分鐘或者到達時間10分鐘內正常離站或落地的航班,均不屬于航空運輸延誤。
綜上,本文認為航空運輸延誤即承運人未能按照航空運輸合同,在約定時間或者在合理期限內將旅客運抵目的地、或者未能在約定時間或合理期限內將行李或者貨物交付給旅客或收貨人。
世界各國普遍認為消費者應當受到特別保護,乘客、托運人以及收貨人均歸屬于消費者。
《民用航空法》第95條規定,在航空運輸延誤時承運人應當及時通告延誤情況,但并未將此規定為承運人的強制性義務。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相關規定,自消費者與承運人訂立航空運輸合同后,消費者即享有知情權[3]。同時,航空運輸合同適用于《合同法》第60條,航空公司應當對消費者負有告知的義務。
我國國內有學者認為,消費者對于航空運輸延誤享有知情權、選擇權和索賠權等權利。在實踐中承運人在航空運輸延誤的情況下往往不及時告知消費者延誤的原因、時間、航路情況等,或者對于延誤原因有多重解釋,導致消費者不能根據實際延誤情況采取措施。消費者的知情權因為合同雙方信息的嚴重不對等受到侵害。
消費者具有的選擇權主要包括繼續等待、改簽其他航班、改簽其他航空公司航班或者解除航空運輸合同等權利。根據《合同法》相關規定,在航空運輸出現嚴重延誤的情況下,航空承運人對消費者構成違約,消費者具有要求承運人賠償的權利。[4]消費者的選擇權、索賠權與知情權息息相關,消費者往往因為對于延誤的原因和具體情況不易知悉,而導致選擇權和索賠權難以實現。
就承運人責任而言,需將航空運輸合理延誤與不合理延誤分別討論,二者存在法律性質的不同。就前者而言,航空公司無需承擔違約責任,只需要基于航空運輸合同履行合同附隨義務;后者法律性質是一種違約行為,航空公司需要基于航空運輸合同承擔違約責任。
(一)航空運輸合理延誤下承運人義務
天氣原因、民用航空管制、流量控制、突發事件等屬于承運人難以控制的因素,構成不可抗力,應當屬于航空運輸合理延誤的范疇。同時,按照《華沙公約》第20條、《蒙特利爾公約》第19條,我國《民用航空法》第126條的規定,承運人如果能夠證明其本人或代理人、受雇人為了避免延誤和損失采取了一切的必要措施,承運人對因延誤給消費者造成的損失免責,此種情形也應當歸為航空運輸合理延誤的類別,適用合理延誤的相關規定。
消費者與承運人之間訂立的航空運輸合同適用《民法通則》第107條的規定,承運人雖然因為延誤致合同履行不能或給消費者帶來其他損失,但是承運人對于航空運輸延誤本身及因此給消費者帶來的其他損失不具有可責性,承運人對因為不可抗力導致的交通運輸延誤不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可視不可抗力的影響大小全部或者部分免除承運人延誤責任,當然,法律另有規定的除外。
但是,航空運輸合同同時適用《合同法》,根據《合同法》第60條的規定,承運人應當遵循誠實信用原則,對消費者負有告知、協助和安撫等合同的附隨義務。基于承運人與消費者訂立的航空運輸合同,承運人需要履行必要的告知義務,航空運輸承運人以及與其簽訂協議的機場或者地面代理公司應當采取多種形式及時有效告知消費者航空運輸延誤的真實原因、時間等情況。
承運人除應負有告知義務外,按照《合同法》第297條的規定,承運人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安排改乘其他班次或者辦理退票;按照《航空旅客、行李國際運輸規則》第60、61條的相關規定,承運人有為延誤的旅客安排住宿、提供膳食、退還票款或重新安排航班或者承運人認為必要的服務義務,對延誤行李和貨物等也有妥善保管的義務,這與國際公約的規定也保持一致。航空運輸延誤后,承運人不履行勤勉義務的,應當認為是對消費者造成了侵權,承擔侵權責任[5]。
(二)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下承運人責任
按照航空法律和慣例,承運人只對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的情況下給旅客、托運人、收貨人造成的實際損失承擔賠償責任。航空運輸的基礎是承運人與消費者訂立的航空運輸合同,雙方當事人是合同法律關系,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實質是承運人不履行或者不適當履行運輸合同義務,對此承運人需要承擔違約責任,探究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下承運人的責任,首先應明確航空運輸責任歸責原則。《華沙公約》、《蒙特利爾公約》和我國《民用航空法》對于航空運輸延誤均采用過錯推定責任制度,我國《合同法》在運輸合同責任中仍然采用過錯責任原則。根據特別法優于一般法的法律適用原則,在我國航空運輸延誤中采用的也是過錯推定責任制。
根據《華沙公約》、《危地馬拉議定書》、《蒙特利爾公約》和我國《民用航空法》等相關規定,航空公司只有在航空運輸延誤給消費者造成實際損失時才承擔違約責任,如果延誤沒有造成損失,承運人就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在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的時,承運人應當賠償因為延誤給旅客或者托運人造成的實際損失,旅客、托運人或收貨人需要就損害賠償承擔舉證責任,證明其損失與航空運輸延誤具有因果關系,并列出具體款項和數額。
鑒于航空運輸的高風險性,《華沙條約》和我國《民用航空法》對于包括不合理延誤在內的航空運輸損害賠償都設置了賠償限額,并未讓航空承運人承擔完全責任。
《蒙特利爾公約》意義上的國際航空運輸延誤責任適用該公約第22條責任限額的規定,在旅客運輸中,承運人對于因延誤給旅客造成的損失責任限額為每位4150特別提款權;在行李、貨物運輸中承運人對旅客責任限額分別為1000特別提款權和每千克17特別提款權。
對于國內航空運輸延誤承運人的責任限額,《民用航空法》第128條規定其由國務院民用航空主管部門制定,報國務院批準后公布執行,但直到目前仍未出臺相關規定,實踐中各航空公司依據中國航空運輸協會的規范制定了各自的賠償標準[6]。
國際公約和國內航空法也作出了例外規定。訂立航空運輸合同時雙方可以約定高于法定責任限額的賠償金,但是承運人對航空運輸延誤主觀上存在“故意或者明知可能造成損失而輕率的作為和不作為”的情況,承運人無權援引國際公約和國內航空法中關于延誤損失賠償限額的規定[7]。
承運人對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給消費者帶來的實際損失承擔賠償責任已經達成共識,但是對于精神損害是否賠償問題,即航空運輸延誤導致合同違約給消費者帶來精神損害時,承運人是否需要對這部分損害進行賠償的問題,仍然存在爭議。
我國精神損害賠償僅僅存在于侵權行為中,德美國、德國、日本等國家亦是如此。如前文所述,航空運輸承運人不合理延誤給消費者帶來的身體或者財產上的損害,屬于航空運輸合同的違約責任范疇,不受《侵權責任法》的調整。雖然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以及民法理論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學者認為精神損害賠償絕非侵權行為所獨有,并且在一些主要為滿足當事人的某些精神利益的特殊的合同中,司法審判直接從《合同法》中尋求支持受害人基于違約而提出的精神損害賠償。[8]但是,本文認為,旅客、托運人或者收貨人因為航空運輸延誤主張精神損害賠償不應得到支持。
由于航空運輸的高風險性和自身的特殊性,各個國家和地區為了促進航空業的發展,在各國航空法中對航空運輸延誤的規定都比較寬松,國際公約亦是如此。我國航空運輸業起步較晚,相關法律規范不完善,并且存在法律法規間規定不一致的情況。為了進一步規范航空業發展,航空法律的完善必不可少。
[1][7]賀元驊.論航空運輸不合理延誤及其責任[J].載中國民航飛行學院學報,2002(3);賀富永.航空運輸延誤及判斷依據[J].載河北法學,2016(5).
[2]蔡東輝.航空旅客運輸航班延誤及其法律責任[J].載法律適用,2006(8).
[3]秦嬴.航班延誤下消費者權益保護問題比較研究[J].載法制與社會,2015(8).
[4]王勇.航班延誤問題上的利益沖突和應對措施[J].載經營與管理,2008(5).
[5]王建平.航班無責延誤后的侵權分析——《侵權行為法》的一個特殊問題,載法學家,2006(5).
[6]賀富永.航空運輸延誤及判斷依據[J].載河北法學,2016(5).
[8]陳飄玉.論航空旅客運輸延誤的民事責任[D].南京師范大學,2014.
耿穎馨(1994-),女,漢族,山東,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法律碩士,研究方向航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