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蘭
(西南石油大學 四川 成都 6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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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與道德的沖突
——讀《洞穴奇案》有感
周雅蘭
(西南石油大學 四川 成都 610500)
《洞穴奇案》是在美國著名法理學家富勒提出的“假想公案”并虛構的五份判決書基礎上,薩伯演繹出另外九份判決書的虛擬設計。這十四份判決書實際上反映了20世紀各個流派的法哲學的思想,但這些思維的碰撞終究未能解決一個根本問題——法律與道德的抉擇。本文從法律、道德兩個基準點出發,嘗試以一種新的思路討論此“假想公案”的法律適用,以期解決存在于該案的困惑。
法律;道德;洞穴奇案
一支探險隊,五個人,面臨山體崩塌,滑落的巖石擋住了他們所知的唯一出口,使得他們無法在短期內迅速獲救,最終他們決定犧牲一個人的生命以保全剩下的人。讀完此場景,縈繞在腦海中的只有一個念頭,若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了類似情形,當事人是否有勇氣作出類似的抉擇?但無論此案能否真實發生,它均折射出了一種兩難的境地——法律與道德的兩難。
關于此案,印象第一深刻的便是福斯特法官的非文明狀態的觀點,福斯特代表的是自然法學派,他提出“當威特莫爾的生命被剝奪時,殺人者們是處在一個“自然狀態”而非“文明狀態”的”這種觀點。所謂“自然狀態”指這五位探險者所處的密閉山洞,他們的境況與猿類時期物種尋找獵物而生的狀態無異,與世隔絕,每日以食物的獲取作為生活的動力。但“自然狀態”并不指他們所處的山洞不在當時法律管轄的范圍內,在于他們水盡糧絕的特殊境況造就了他們的“非文明時代”。因此達爾文理論——弱肉強食規則可以為他們的“獵殺行動”作辯護,即不應當受到追責。讀到此處深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可細細思索,亦有經不起推敲之處:從何時開始界定這五個人走出文明狀態進入原始狀態?是從山崩發生的一瞬間堵住了唯一的出口開始,還是當他們被困在里面已使用完剩余的食物開始?另一方面,作為法庭的法官何時具有解釋和適用自然法的權利?
1.同命不同價?
若一個人因饑餓而搶劫、殺人僅僅是為了搶到一小片面包主張緊急避險,我有理由相信沒有人會認同這樣的主張。同理,在本案中,那五個人也是基于類似的理由而將同伴殺害的,又憑何主張他們的緊急避險成立。可能唯一并讓人些許贊同一點的就是用一個人的生命換取了五個人的生命。這樣的理由顯然是不充分的,在救援過程中因山崩帶走了十名營救人員的生命讓這一辯駁顯得蒼白無力。我認為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計算問題,如果在一百萬人里面抽簽選擇一個人拯救這一百萬人,這似乎與古代把孩童用于祭祀有異曲同工之處,拯救的因為是一百萬人這一龐大的數字就把被抽選出來的人殺害并認為是正當行為不應被追責,我認為這是無稽之談。我們不能因為懲罰的人過多就恣意放縱他們無理的行為。的確,法律的制定是為公民所用,用于調整大部分的社會關系,但這并不必然導致人們所認為的理所當然就被法律定義為正確。若真如此,我們現代文明的法律又與原始部落的習慣何異。
2.應對自己選擇的冒險行為負責
冒險者們不顧風險、近乎瘋狂地進行探險行為,追求著在日常生活中不能體驗的刺激,這是他們對自己生活乃至生命的選擇,無關孰對孰錯。但是,在發生緊急危險時,他們同樣應對自身行為負責,對冒險行為中完全可預料的風險——山崩、洪水承擔責任。營救人員毋庸置疑地負有解救被困人員的職責,這由他們的工作性質決定,即納稅人們將自己私有財產中的一部分上繳國家,國家應對國民所遭受的不利境地提供相應的援助。可此案的冒險行為應當被列為例外事項:冒險者們所繳納的稅額與其所受到山崩需得到的保護不成正比。超出部分的風險或許可以在冒險行為之前預支更大一筆保護費,或許也可以由救援人員進行常規救援,若出現人員傷亡則立刻停止救援行動,冒險者對剩余部分自己承擔風險及后果,但其之后的行為不能成立緊急避險。觀點7的法官對此有一個針鋒相對的觀點,認為身處險境不是被困者的錯誤,不能因最終境況的緊急避險就追溯到他們的選擇或疏忽,就好比不能因為一個人明知住木屋有起火的風險就對著火時破壞門窗的行為不視為緊急避險。我認為這樣的揣測有不合理之處:洞穴探險與日常出行的風險不能相提并論。居住木屋是一直以來的習慣,并無大過。可洞穴探險并非是日常的必備,亦不是大部分民眾的消遣方式。所以自己選擇的過高風險的行為不應被視作法律中的緊急避險。換言之,身處險境是被困者的錯。
3.等待一個人死亡后食用
實施一個積極的行為殺人予以食用與食用尸體的性質不同,后者雖有毀壞尸體的行為和故意,但適用緊急避險是成立的:1、形勢的迫不得已;2、自己所保護的利益——生命,大于損害的第三方利益——尸體的完整性。反對者們一定會提出一種論斷:食用自然死亡之人間接承認了被食用者是6名探險者里面最虛弱、體制最差的人。毫無疑問,以此論斷推測出的結論回歸到了達爾文理論的“弱肉強食”的社會,法律不再能平等地分擔風險。可是此種境況不是任何人的過錯,現代文明社會就是如此由自然社會發展演變而來的。自然選擇并無對錯,法律也不應該強制性地干涉他們稱謂的公平即平等地承擔死亡。這就類似于我們的法律要涉足于非洲大草原上獅子捕獵斑馬的行為,像規制獅子和斑馬沒有平等地分擔死亡那樣荒蕪可笑。最體弱多病病的人優先被淘汰,在中國的文化傳統里被稱為命勢如此,即一個人從出生,其大致的命勢已經確定,像人脫離不了六道輪回一般。在此次探險活動中,傷勢最重的人最先死亡,按“命本如此”的說法則不可把此人的死亡歸責于任何人。
4.威特莫爾撤回約定的效力
本案中威特莫爾撤回約定這一細節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中,威特莫爾提出抽簽來決定彼此的生死命運時,我們可將其視為一種邀約,剩余四個人的回應應當看作對威特莫爾的承諾,但在開始執行“合同”的當下,威特莫爾欲撤回邀約,或者說他想要行使解除權。其余四人卻對威特莫爾的宣告不予理睬并強制性地執行該“合同”,這一點我認為不可理喻,即使在當今社會,要約人不打算繼續履行合同,受要約人一般也只是獲得要求違約損害賠償的權利,很少出現強制履行的情況。另一方面,同伴幫威特莫爾擲骰子的行為,不能視為威特莫爾的行為,因為合同具有相對性,要求對方以積極的身體活動履行合同(有約定的除外),威特莫爾的不作為未能約定為同意,所以不可視為同意履行,自然也不能由威特莫爾承擔相應的法律后果。
綜合以上觀點,筆者認為此次洞穴探險的幸存者應當為威特莫爾的死亡承擔責任,即有罪判決。在道德、法律甚至常識常理中,必須做出一個選擇無疑是艱難的,可事實的發生強迫我們必須為此提出一項主張而放棄另一項。守護法律是法官的職責,法律規范與法官捆綁在一起,這就要求法官在審判過程中不應摻雜任何道德因素,應秉持著案件與法律的關聯性予以裁決,即使它被大眾理解為不可接受,但行政方面的赦免可有行政長官來決斷。因為洞穴奇案的殘酷性,所以我們慶幸所有的一切只是設計。
[1]彼得.薩伯.《洞穴奇案》三聯書店2012
周雅蘭(1993-),女,漢族,四川南充,法律碩士(非法學),西南石油大學,研究方向:民商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