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陽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 北京 10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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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是否進入低生育率陷阱?
——基于對低生育率陷阱理論的探討
楊 陽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勞動經濟學院 北京 100070)
“低生育率陷阱”理論認為,低生育率具有人口學、社會學和經濟學三個自我強化機制,生育水平一旦降到1.5以下將很難回升。近年來,世界范圍內眾多國家生育率回升的事實質疑了該理論,挑戰了它本身的一些論證和證據。“低生育率陷阱”說法可能只是對短期內生育率變動現象的總結,還不能歸納為規律。中國目前的生育水平在臨界值1.5以上,尚未陷入“低生育率陷阱”,伴隨著生育政策的調整以及未來進度效應的減弱,生育率在未來一段時期內會出現回升而不是下降,所以斷言中國已進入“低生育率陷阱”或面臨“低生育率陷阱”的嚴重風險還為時過早。
低生育率陷阱
20世紀90年代,歐洲一些國家的總和生育率(TFR)相繼下降到1.3以下,開創了生育轉變的一個全新時代—極低生育率時代。1993年,意大利和西班牙率先進入極低生育水平,緊接著,保加利亞、捷克、拉脫維亞和斯洛文尼亞幾個國家的生育率降到1.3以下,隨著時間的推移,極低生育水平進一步擴散,到90年代末,南歐、中歐和東歐共14個國家(總人口達到3.7億)的生育率降到了1.3以下。到2003年,除了有更多歐洲國家邁入極低生育水平外,亞洲的一些國家和地區如日本、韓國、新加坡和臺灣地區,也先后進入這個行列。
極低生育率現象的出現掀起了學術界的討論熱潮,包括對去進度效應的總和生育率研究,對低生育率的模式和原因探索等。發達國家長期處于低生育水平的現實和國外學者對低生育率的研究結論加劇了國內學者對我國低生育率現狀的擔憂。低生育率陷阱”的概念和理論一出,立即得到中國學界的廣泛關注。一些人直接引用此概念,討論中國低生育水平現狀和后果。然而,近年來,一些長期處于極低生育水平的國家生育率出現了回升現象,這種現象挑戰了“低生育率陷阱”理論,也讓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它的規律性和在中國的適用性。
低生育率陷阱”理論認為低生育率有自我強化機制,當生育率降到某個臨界值以下后,就如同進入“陷阱”,會不斷往更低的方向強化,很難回升,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未來生育率會持續下降。因此,已經進入臨界點以下的低生育率國家,在趁低生育率機制尚未固化之前,應盡快采取政策措施,比如降低生育年齡,將時期生育率提高到臨界點以上。生育率尚未降到臨界點以下的國家,應該采取措施,避免生育率掉入“陷阱”。然而,近些年生育率回升的事實挑戰了該理論的幾個假設及結論。
(1)全球范圍內眾多國家生育率普遍回升,歐洲低生育率國家維持極低生育水平的時間最長的有13年短的只有4,5年,大部分國家走出了極低生育率困境,回升到1.5以上的水平,如,俄羅斯從1.16的極低水平回升到了2013年的1.7,瑞典從1.5左右回升到1.9。這似乎說明生育率并不存在“陷阱”,低生育率只是一個短期的、暫時的現象。
(2)該理論提出,一定要將TFR維持在臨界點1.5以上,對于在該水平以下的國家,應該采取政策降低生育年齡(比如,實行教育改革,降低大學畢業生年齡),提高時期生育率。這其中暗含的邏輯是,生育年齡的推遲帶來了生育率的下降,需要減弱或消除生育的進度效應,保證時期生育率在一定水平以上,否則生育率將很難回升。
(3)三個自我強化機制本身缺乏說服力,具有一定的主觀性。有研究者已對其進行了批判(石人炳,2010),如人口學機制中出生人數的下降并不能等同于生育水平的下降,規模影響實際生育水平更適合解釋生育率維持現有水平而不適合說明生育率為什么越來越低。經濟學機制也與伊斯特林假說的第二部分不一致,Lutz等在論述經濟學機制中直接借用伊斯特林相對收入假說的第一部分,而舍棄了第二部分—規模較小隊列進入勞動力市場,收入狀況會改善,有利于生育率提高,這正好與Lutz等提出的經濟學機制相矛盾。同時,經濟學機制的強化作用也無法得到事實驗證。
(1)中國實際生育水平尚未突破“低生育率陷阱”的臨界點
中國的真實生育水平一直是學術界爭論的焦點,隨著我國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的公布,再次掀起了對生育水平的熱烈討論。總的來看,對于目前我國真實的生育水平估計,主流結論基本在1.5以上,1.6左右。即使認為中國生育水平較低的學者,對近幾年生育水平的判斷也在1.5左右,并且生育率呈現回升趨勢。可以判斷,中國雖然長期處在低生育水平,但尚未突破臨界點1.5,目前至少還沒有掉入“低生育率陷阱”。
(2)生育意愿較高,伴隨政策調整,未來生育水平存在回升的可能性
近兩年,對生育政策調整討論增多,在政策調整成為大勢所趨的環境下,生育意愿調查結果越來越具有現實意義。這些生育意愿調查表現出全國代表性強、調查對象針對性強和盡量消除政策影響的特點。這些生育意愿調查顯示,中國目前的生育意愿較高,至少有60%以上的人想要生育第二個孩子,意愿生育水平在1.8以上。而我國目前的實際生育率要低得多,說明生育政策對生育率起著有效的抑制作用(陳衛,2014)。隨著政策的逐漸松動,由于累積效應的作用,生育率會在幾年內反彈。而累積效應過后,符合政策條件并且具有較高生育意愿的年輕人群進入正常生育階段,生育率會高于政策變動前的水平。因此,伴隨政策的調整,短期內中國還不會陷入“低生育率陷阱”。
(3)中國婦女生育進度效應仍在起作用
平均初育年齡代表生育進度。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的平均初育年齡持續推遲,到21世紀初,推遲到24歲,2010年普查顯示,平均初育年齡進一步推遲,達到26.15歲。根據發達國家的經驗,未來我國婦女生育年齡還有較大的推遲空間,進度效應還會持續一段時間。但生育推遲會有一定限度,當生育率進度效應逐步減弱或消失,與歐洲各國出現的現象一樣,時期總和生育率會出現回升現象。
綜上所述,我國目前的生育水平在1.5以上,并未掉入“陷阱”;而且隨著未來生育政策的逐步完善,婦女較高的生育意愿得以轉變為實際的生育行為,生育率不但不會下降,反而會上升;隨著生育年齡推遲的減慢和終止,生育進度效應逐漸減弱,未來生育率會有一定程度的回升。目前,斷言中國進入“低生育率陷阱”或面臨“低生育率陷阱”的嚴重風險還為時過早。
“穩定低生育水平”更多是一個意識形態化的政治術語,而非科學用語(陳友華,2005 )。如本文前述的那樣,中國目前的生育率究竟是多少,誰也說不清楚。但盡管如此,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中國的生育率大大低于更替水平已經持續較長時間。長期維持大大低于更替水平的生育率,無論從社會經濟協調與可持續發展,還是人口自身可持續維系而言,都是極端有害的。因此,即便中國的生育率高于1.5,也不能說明現行計劃生育政策的合理性與合法性,更不能說明維持目前的低生育水平格局就是合理的。
我們不能繼續糾纏于中國的生育率究竟是1.6還是1.5以下,進而陷人中國是否掉人“低生育率陷阱”的無休止的爭論之中。無論生育率是1.6還是1.5以下,其結果都是很負面的,差別僅僅在于1.5以下的生育率比1.6的生育率結果更糟。因此,對低生育率、特別是對“低生育率陷阱”保持更多警惕理所應當。否則當一不小心掉人低生育率陷阱時,再采取刺激生育政策,以促使生育率的回升,將使我們付出極大的代價。
[1]陳衛,高爽.中國生育率轉變中的數量和進度效應.人口研究,2013;3:11-28
[2]赤附昌,邱長溶.2000年以來中國城鄉生育水平的比較分析.南方人口.2011;5:27-33
楊陽(1993-),女,漢族,安徽馬鞍山人,首都經濟貿易大學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