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等風來的女子電競十年路女性電競選手白描

楊梓

2007年，然然第一次背上行囊，加入到穿越火線的線下隊伍，轉眼再回頭的時候，然然發現自己人生里生命力最旺盛的十年就這樣過去了，那是陪著女子電競走過從一無所有到希望與危機共存，再到可以期待未來的十年。在那個年代里，電子競技還是一個極為小眾的社區，其中的女孩子更是鳳毛麟角。即便如此，還是會有人不斷地加入其中，2013年夏天，張婭在無數阻撓聲音中，開始了自己的英雄聯盟職業生涯，如今四年過去了，她從一個新人，成了圈子里備受關注的中單。去年筆者第一次見到凌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年輕的力量，15歲的凌雪靠著驚人的天賦幫助自己的戰隊MK拿下了NTF的冠軍，彼時，一般的女子電競網吧賽事都會圍滿了觀眾。

女子選手在電競圈里的日子一直不那么好過，站在前臺的他們，不僅要遭遇來自各方的輿論壓力，還要再賽訓水平上不斷受到質疑和挑戰。面對這樣的境況，從商業上，我們覺得對于贊助商和廣告主而言，女子選手和賽事并不是上佳之選，但總有一些人會義無反顧的加入其中，作為拓荒者，讓某些東西聽起來很有溫度。女子選手的困境一直存在，在這個女性極其容易被物化的底層直男文化中，女選手們遭遇的艱辛和困苦，也是行業發展另一種維度的縮影。

沒有商業模式就是剩下夢想

2007年，用一無所有來形容那時的女子賽事體系并不過分。女子電競原地踏步甚至后退，缺少參與者，直接導致了賽事觀賞性很低，沒有贊助商愿意投資，這也是那個時代女子電競面臨的最大問題。

然然說，“那時候，電競剛剛進入人們認知，但也僅僅是認知。一個懷揣電競夢想的男孩子，是不學無術的典型教材，經常被扣上不可救藥的網癮少年帽子，他們似乎成為了社會最底層的人。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可想而知，愿意為了夢想背棄親人和朋友的信任與期待，承擔起背負罵名的風險已經成了女孩子踏入所謂電競的第一道門檻。”

在女性用戶基數本就不夠的情況下，第一道門檻又絆倒了絕大部分的潛在的參與者，剩下的人寥寥無幾。即便如此，堅持下來的人，生活的也完全太不上優質，可那個時候她們心里并沒想這么多。“就是喜歡那種戰斗的感覺，想跟男孩子們一樣去打比賽。”然然頓了頓，有些回憶可能并不愿意再被撅起，“跟我一樣想去比賽的幾個姑娘，我們把別人買新衣服和吃東西的錢都花在了網吧，每天吃著泡面，沒日沒夜的在網吧求著男孩子們帶我們一起訓練。”

在然然的世界里，她也疑惑過，自己和網癮少女有什么區別， 直到2008年，小蒼作為電競選手，被選為奧運會火炬傳遞手。然然看完了全程，蒼姐笑容中的自信，讓然然在心中一直想做的事也變成了更加清晰的夢想——像小蒼一樣可以在每個人面前自豪地說，我是電子競技的女性選手。

想要得到公正的對待，實打實的成績才能讓人信服，而對于女子電競來說，賽事是這個問題得到解決方法的唯一出口。雖然數量稀少，但賽事還是在2009年左右，開始逐漸增多， “感覺就像是找到了努力的方向，然后我就開始招人，大家就走到了一起，5個女孩子打地鋪住一間出租房，四處找能贊助機器給我們用的網吧，困難實在是太多了，堅持下去的動力真的只有夢想。”

我們無奈于女性電競選手發展的遲滯，同樣被然然這樣的選手的所感染，他們的經歷本身應該通過的社交網絡和社區輿論被更多的人所知曉。其實看看電競圈那些堅持了十幾年的老炮兒們，在暗無天日的時候，留下不曾離開的如今或多或少都有所收獲。

賽事匱乏：這塊木板太短

2011年，對于電競和然然來說都是重要的一年。兩年的不懈努力終于也讓然然獲得了TGA全國亞軍的成績，但在這圓夢的一年，CF項目火爆的日子也逐漸過去，LOL一出現就代替CF成為了最主流的電競項目。

推陳出新，項目的更新換代對于電競的發展總是有不可磨滅的意義，LOL的出現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電競參與者數量的問題。在擁有了足夠龐大的用戶基數的情況下，曾經對于電競有著負面認知的人甚至成為了電競的參與者。罵名少了，認知正了，用戶多了，電競也進入到了蓬勃發展的趨勢。而同樣地，女子電競也被提上了日程。

2012年，作為女子電競選手中最成功的人之一，小蒼創辦了Loladies女子職業戰隊。而然然也有幸加入了這第一支正規的女子職業戰隊：“我的天？打職業怎么可以這么美好，有別墅可以住，有阿姨燒飯，甚至還有1500塊的工資可以拿。”然然告訴我，當時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相比之前現在可以擁有這么好的條件，就更要堅定自己的夢想并為之付出更多的努力。

雖然由于管理和缺少賽事的原因，Loladies最終宣告解散，但是在小蒼和其他電競人的推動下，OMG等老牌俱樂部也建立了自己的女子電競分部，而選手的待遇也從最初的1500增加到了萬元以上。

有了一定數量的女性玩家基數以及正規的女子電競俱樂部，這時的女子電競就像一個木桶，用戶和俱樂部的木板都已經很高，然而殘缺的賽事木板嚴重影響了這個木桶的盛水量。賽事作為最短的那塊木板，直接決定了女子電競能達到的高度。而稀缺且水平較低的賽事也直接制約了女子電競的發展，也讓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們舉步維艱。

小婭在女子電競圈中已經第四個年頭了，在她的回憶中，2014年、2015年的女子電競是這樣的：“那是的女選手會經常性的換隊伍，大部分俱樂部的老板都是一時興起建立了隊伍，但是由于比賽很少，老板們看不到成績，解散變成了非常普遍的事情。”

與最初的女子電競困境相同，只不過這時的個體從人變成了俱樂部。沒有賽事作為出口，俱樂部老板或者說是資方，他們看不到成績，達不到自己的預期值，對于最初的熱情自然會消退，而脫離不了商人屬性的他們選擇放棄也顯得無可厚非。

大潮涌來，更應為退潮準備

缺少賽事也影響了女子電競俱樂部的生存問題。一些俱樂部選擇了解散，而另一部分想要活下去的俱樂部卻選擇了另一條出路。很多俱樂部試圖借助直播的熱潮，讓選手將更多的精力放在直播上，在打出了名號后參加商演和表演賽等活動，以緩解經營上的資金壓力。

“那個時候很多隊伍在招人的時候，先會看每個人的生活照，然后再線下面試，不問段位，不問成績，不問水平，先用顏值刷下去一批人，因為那些隊伍其實就是要讓選手去直播去拋頭露面。”小婭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對于這樣的選拔方式十分反感，她們想要的只是一個好的訓練條件和一個展示自己的平臺。

類似于“選美隊”、“主播隊”打著電競旗號做秀場的行為也就出現了，眾多俱樂部也開始紛紛效仿，這樣的情況直接導致了女性選手整體開始向娛樂性偏斜，沒有了長時間專業性訓練的支撐，比賽觀賞性自然得不到保障，而辦賽事的人因為女子比賽觀賞性差、吸引力小更不會選擇舉辦女子賽事。

賽事的問題已經升級成了整個女子電競的環境問題，剛剛要走上正軌的女子電競遇到了更大的危機。娛樂性的趨勢在俱樂部中蔓延，除了上文中轉型娛樂化的俱樂部之外，也有一些俱樂部試圖來解決問題。

2016年，十余家女子電競俱樂部計劃合作創辦女子電競聯盟，各支俱樂部共同出資創辦聯賽，目的就是為自己帶來最渴求的賽事。自己搭臺自己唱戲，雖然這樣的舉動顯得十分無奈，但是這樣的動力卻是女子電競最需要的。俱樂部和很多的電競人，都在為彌補賽事所帶了的曝光不足做著自己的努力。機會總是留給努力的人，在火熱的電商慢慢發現電競對于他們以年輕人為目標用戶的匹配度時，也開始了對電競潛力的發掘。

在這個過程中，一些品牌發現與其在已經大眾化的男子電競的地盤上你爭我奪，不如選擇去開發女子電競這篇還未開墾的處女地。阿里、京東等電商巨頭紛紛對女子電競進行投入，雷神、未來人類等外設品牌也加入了潮流之中，EWG、EGC、NTF等大型的女子賽事也來到我們身邊。阿里體育主辦的WESG以成為電子競技奧運會被目標，承諾在未來將女子項目加入其中；而京東投資的EGC妹子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表示會不以盈利為唯一目標地一直辦下去。

也許下一個李娜不會太遠了

2017年，至此女子電競的比賽已經達到一定數量，剛進入職業賽場就拿下NTF冠軍，MK戰隊的凌雪今年才16歲：“真的感覺自己很幸運，幸運的能夠剛進入職業賽場就拿到了冠軍，幸運的能夠有一家這么好的俱樂部，幸運的能有這么多比賽的機會。”凌雪比然然不知道要幸運了多少，她眼里的職業選手生活，已經不比其他的職業差什么。

但是，對于電競女性選手而言，她們需要一場能夠改變歷史的比賽，不同于小蒼、Miss和Mayuki這些女選手之前拿下的冠軍。一場像李娜拿下澳網一樣的比賽，讓很多不認識女電競選手的人因為比賽中的跌宕起伏和人性中的光彩認識她們，甚至是認識英雄聯盟這個游戲。這才是所有女選手需要一點運氣等來的時刻，當然在這之前，整個行業對于女選手的認知需要時間去改變，賽事體系的完善需要金主的堅持，但這一切都要換成一個爆發的節點，才能讓我們真正期待女選手生態環境改變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