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蒙古族作為一個建立過封建王權的少數民族代表,其法律文化中對女子地位與權利是如何規定和保護的,本文將從習慣法與定制法的規定論述其立法以及相關法規對女子權利規定的變化與發展,并從婚姻法角度闡述其對女子權利的特殊保護。
關鍵詞 蒙古族 法律文化 女性權利 婚姻法
作者簡介:張烜,華中科技大學法學院2015級法律碩士,研究方向:法制史。
中圖分類號:D9311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7.04.001
蒙古族作為一個以游牧為主要生活手段的民族,早期一直聚居在亞大草原,13世紀,其首領鐵木真即成吉思汗統一了蒙古部落后不停的南征北戰開疆擴土,據說,在其統治的頂盛時期,蒙古帝國的疆土曾經東起韓國跨越亞洲邊界,一度占領了俄羅斯在歐洲的領土,最遠到達波羅的海沿岸。忽必烈于1279年建立的元朝也在中國歷史上續寫了他長達98年的統治。追根溯源,現在的蒙古族主要分為三大部落:科爾沁部、喀爾喀部落及衛拉特部,分別為分布在內蒙古自治區以及東三省的漠南蒙古,新疆、甘肅一帶的漠西蒙古,以及蒙古國境內的漠北蒙古。在其統治時期的歷史長河里,其法律體系與運行機制是如何運轉,其女性地位與女性權利又如何體現,在其傳統文化與法律規定中可見一斑。
一、習慣法與制定法中關于女性權利的規定
中國從氏族時期到新中國成立也歷經了無數的變革,其中包括對女性地位與權力的規定與保護,蒙古民族在長期的生活中也經歷過不斷變化發展的過程,從習慣法到成文法都有不同的規定與保護,可以看到蒙古帝國對女性權力的習慣法也存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這種思想延續到元朝建立初期,對當時的立法有一定的影響,但對女性權利并非完全匱乏,但是當制定法不斷的發展以及受到其他法律文化的影響,對女性權利的保護意識也不斷的發展。
(一)習慣法與制定法中的“男尊女卑”:“搶婚”到“收繼婚制度”
早期的蒙古族并沒有相應的文字立法,約孫是當時約定俗成的習慣法,是人們一直以來生活的行為準則。中國古代本來就是一個父系家長制的宗法社會,其中“男尊女卑”的觀念在早期一占主體地位,因為男子掌握著主要的生產生活來源,蒙古族在其生活中也沒有差異,在約孫中有記載,蒙古族不但沿襲“一夫多妻制”并且還存在“搶婚”的習俗,《黒韃事略》 中寫道:“霆見其俗,一夫有數十妻或百余妻,一妻之畜產至富。成吉思汗立法:只要其種類、子孫繁衍,不許有妒忌者。”并且“搶婚”習俗一直延續到元朝建立,變成“收繼婚制度”。元朝有規定:父兄過世,可以收繼庶母,叔嬸,兄嫂。但到元朝末期,《元史·文宗本紀三》 中記載:“敕:諸人非其本訴,敢有弟收其嫂,子收庶母者,坐罪。”收繼婚制度被廢除。
(二)收養關系中養女地位
收養關系在中國自古至今都是組成新家庭的方式之一,在蒙古 部落中這種方式也很常見,尤其是在戰亂頻繁的古代,有戰士家屬或者遺孤被收養,更是古代蒙古部落中多見的事。在16世紀中就有關于收養關系的法律規定,其中養子與養女分別規定了兩種不同的規定,在《蒙古·衛拉特法典》 中關于養子記載:“被收養的兒子若自愿回到生父身邊,許可獨自回到生父家生活,養父母不得拒絕,免除向養父母賠償財產的義務;成家男子須償清娶妻與生養子女所花費用。”由此可見,男子只需還清娶妻以及生養子女的費用便可以離開養父母家。而該法典中關于養女的規定:“養女十五歲之前如被生父母帶走,則需賠償牲畜;養女年滿15歲則不能離開養父母;女兒出嫁時,養父母提出接受聘禮要求,則必須等同陪嫁妝奩。” 由此可見,養女并不能像養子一樣自由離開養父母家,而且按照年齡規定的賠償也更詳細。從法典規定也可以看出收養關系中的養女比養子的限制更多,也體現出養女在家庭中的地位更低,但從另一個角度也不得不承認,在生產勞作以及生養照顧父母方便,養子也是付出較多的一方。
(三)對女性家庭地位的特殊保護
雖然在上述的敘述中可以看出早起蒙古帝國保留了一些原始氏族社會的傳統,貌似對女子的地位與權力的保護并不是十分充分,但實際上,在蒙古帝國的建立以及后來鐵木真建立的元朝都有對女性權利的保護,在《古代蒙古法制史》 中有記載;“婦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罵人、打人,因其受到保護而均不受制裁;而離開自己的位置則需要承擔責任。”該條款說明女子再起位置上不論打人還是罵人都可以受到法律的保護,無須承擔任何責任,該條可以證明,在蒙古帝國,女子并非沒有任何權利,在蒙古帝國法律文化的發展過程中,保護女子權利的條款也不斷增加,而且在歷史進程中對其的保護也越來越廣泛。
(四)對幼女的保護
蒙古族對女性權利的保護不但體現在成年女子上,在元朝便在立法上對幼女給予了特殊保護。《元史·刑法志》 中規定:“諸強奸人幼女者,處死,雖和同強,女不坐。凡稱幼女,止十歲以下”。當時規定強奸幼女者,直接判處死刑,而幼女特指十歲以下的女子。這是中華法系上首次對幼女進行保護的條款,強奸幼女的行為不但入罪,也受到了嚴厲的懲罰。該條款也體現在現今刑法對強奸幼女犯罪的處罰規定中,雖然中國在《刑九》中刪除了之前規定的嫖宿幼女罪,將其納入強奸罪的范圍,但也不難看出該罪的淵源最早來自于此。對幼女權利的保護雖然由元朝法律首次規定入刑,但在中國現代刑法中也是其重點保護的對象。由此可以看出,蒙古法律文化在傳承中對女性權利的保護所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古代蒙古族立法中對女子的權利地位,經歷 了一個從低到高,由“男尊女卑”到特殊保護的過程,由此可以看出,對女性權利的保護與法律規定在不斷完善與進步。
二、蒙古族婚姻法中關于女性權利的法律保護
在早期的蒙古法律文化中,不管是習慣法還是制定法,其中對女性權利的規定有其積極的一面,也有其不利的一方,但是綜上所述,也能看出蒙古法律在不斷的進步與發展,而對女性權利的保護,實際上主要體現在婚姻法中,下面筆者將從婚姻法的規定對古代蒙古法律中對女子權利的保護進行分析。
(一)婚姻自由
廣義的婚姻自由包括結婚自由與離婚自由,在此只討論在締結婚姻時的自由問題。在蒙古帝國時期,女子的婚姻大多由父母決定,包括養女的婚姻也是如此,但是婚姻締結最終由父母決定不代表當時子女沒有婚姻自由,并且在當時也有保證婚姻自由的相關條款,《阿拉坦汗法典》 第22條就有規定:“將女兒許嫁惡人,或強迫女兒出嫁,處罰期父母。”可以看出,父母不能強迫女兒出嫁,而且女子有一定的選擇權,雖然中國傳統文化一直秉持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思想,但是結婚形式與婚姻自由的并不矛盾,而對未出閣的女子的保護也并不沖突。可以看出蒙古立法對婚姻自由的保護,不但有利于家庭關系的和諧,也有利于當時社會秩序的穩定。
(二)退婚
在古代蒙古族立法中,對于有婚約的人也可以有條件的選擇退婚,可以看出,蒙古族的女子在當時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婚姻自由。在《蒙古·衛拉特法典》 第42條中規定:“女子年齡已滿二十歲還未婚嫁,可向男方家長通告3次,男方家長不予理會,向諾顏報告并可另選婆家,不向諾顏報告而擅自另嫁,女方父母退回聘禮。”從該條款中可以看出,如男方不遵守婚約女方按法定程序便可以解除婚約,即向對方通告3次,如沒有按照法定程序退婚者,需要退還聘禮。此權利不但保障了女子的在婚姻締結方面的權利,也能保證女子不濫用權利隨意退婚。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不但保護的女子締結婚姻時退婚的權利,而且也能體現當時蒙古族人注重約定,承諾守信的原則。
(三)離婚與改嫁
蒙古古代的法律就已經十分開明,允許女子離婚和改嫁,關于離婚的規定,元朝時期就依據兩宋時期“七處”、“三不去”的規定,允許婦女離婚。而關于改嫁在其法律中也有明確規定:“寡婦可以改嫁,改嫁后還能帶走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財產,允許寡婦與丈夫的兄弟結婚成家。”這是對寡婦改嫁的規定,不但可以改嫁還可以帶走其一定的財產,此外還規定寡婦有選擇是否跟隨兒子居住的自主權,擁有家庭財產支配權,其規定還指出“如果是無子女的寡婦可以全部占有丈夫的財產。但是如果回娘家,則必須把財產留給丈夫的兄弟,不嫁給其他男人與丈夫的親屬相好而生的孩子,不認為是犯罪。如果與自己相好的男人生下了兒子,男人必須收留。如果生女兒的活寡婦必須收留。” 可見,蒙古當時立法對寡婦的改嫁已經有了非常充分的法律支撐。
(四)破壞婚姻關系
破壞婚姻關系,也是婚姻法所要維護其權利的一個方面,也成為是否需要賠償和問責的一個判斷標準,而現今的法律對暴力干涉婚姻自由更加嚴苛,已經被列入刑法的范疇,由此可見,捍衛婚姻的權利自始至終都是法律維護和保護的重點。而在《蒙古·維拉特法典》 中就明確規定了破壞他人婚姻關系的法條,其中主要體現保護女性權利的條款,即第70條指出:“已婚男女私通,處罰女方四頭牲畜,處罰男方五頭牲畜;女方被迫,處罰男方一九牲畜;強奸奴婢,處罰一匹馬,奴婢自愿不問責;強迫未婚女子同床,處罰男方二九牲畜,未婚女子自愿則處罰男方一九牲畜。”該條款主要是對男方破壞婚姻關系,或者強迫婢女非自愿同床等,不論貴賤,都要受到懲罰,而對女子懲罰比找男子較輕,體現了對破壞婚姻關系的權利保護,同時也體現了對女子性自由的保護。這些條款與法令對保護當時女子的權利都起到了積極作用。
(五)反家庭暴力
蒙古法典中對家庭暴力也有了明確的規定,在《阿勒坦汗法典》中規定:“墮孕婦胎兒,罰其夫家畜七九(即63頭牲畜,下同);丈夫揪斷妻子的頭發,罰一五;扯破衣裳,罰一五;丈夫以刀尺之木棍、石塊、土塊打妻子,罰三九;以鞭子、拳頭、腳踢打妻子,罰一九;男子勾引拉扯女人,扯破其衣服罰一匹馬、一頭牛。”該條款明確的規定使孕婦受傷,和用不同形式打罵妻子都要受到相應的處罰賠償。
在《喀爾喀法典》中也規定:“孕婦遭到毆打,致使胎兒流產者,所罰牲畜的頭數同胎兒的月數相同。” 上述條款都可以體現出蒙古族當權者對孕婦的保護以及對后代的重視。
三、總結
在蒙古帝國的崛起與發展過程中,其法律文化與法律體系也伴隨其不斷的發展與完善,可以看出,男尊女卑的早期封建思想曾經影響當時女子的地位與權力,當時早期的搶婚、收繼婚制度使女子權利受到一定的限制與損害,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與社會的發展,對女子的保護在蒙古族立法中也已經有充分的體現,尤其在婚姻法中,對女子婚姻的保護已經體現在各個方面,不論是結婚、離婚與改嫁都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法律法規保護。這對維護家庭關系以及完善現今婚姻法也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對女子權利的保護自古至今都是法律保護的一個重點,分析蒙古族法律文化中對女子權利的規定的利與弊,也對維護社會和諧與穩定社會秩序都有一定的促進作用與借鑒意義。
注釋:
《黑韃事略》:南宋彭大雅撰寫, 徐霆作疏的一部關于蒙古的見聞錄。
《元史》:由宋濂(1310~1381)、王濂(1321~1373)主編。全書二百一十卷,包括本紀四十七卷、志五十八卷、表八卷、列傳九十七卷。
李金山.蒙古古代四部法典.呼和浩特:內蒙古教育出版社.2010.68,75,10,93,97.
奇格.古代蒙古法制史.遼寧民族出版社.1999.111.
朋·烏恩.蒙古族傳統美德.遠方出版社.2004.243,24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