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范兒女生的驚聲尖叫

纖手破新橙

1.窗外下雨，吃巧克力發呆，和世界妥協

陳唯安嗑下那道讓人頭疼的數學題。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地在同學群里發了個勝利的手勢。

沒人理他。

他翻了一下好友動態，發現洛天依一分鐘之前寫了一句：窗外下雨，吃巧克力發呆，和世界妥協。

陳唯安看了一眼窗外，果真是下雨了，而且下得還不小。只是，洛天依與世界妥協，妥協什么呢？納悶的工夫，張西開了小窗，說：“看到洛天依發神經了嗎？”

張西人長得挺平凡，唯一突出的就是長著張大嘴巴。大嘴巴的功用就是愛說人短長。

陳唯安不想跟張西說天依的壞話。他想，洛天依沒準又哭過了。

的確，洛天依是那種看一朵花落了也會掉眼淚的女生。班級里的同學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喜歡她，覺得她很矯隋。

陳唯安喜歡語文老師對洛天依的評語：文藝范兒。他覺得洛天依的確很文藝范兒。長發，不穿校眼時，會穿很長的白裙，大眼睛里總像是有淚水。

張西說：“我最討厭這樣的女生，太矯隋了！天天弄得跟生活在舊社會似的！”

陳唯安的理性思維多于感性，他還是想，我們要尊重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其實，一個女孩看到蟲子都不驚聲尖叫。也讓人覺得挺無語的吧。

“和世界妥協”，妥協什么呢？

2.帶五個加號的尖叫聲

陳唯安從數學題的世界里抽離出來，聽到張西噘著嘴抱怨：“真是大小姐啊，擦個黑板，趕上繡花了！”他抬頭看到洛天依像根竹子似的站在講臺上，手臂揮舞，手里的黑板擦從那些白色的字匕飄過，像吹過一陣風，雪白的字巍然屹立。

陳唯安大步流星跨上講臺，從洛天依手里搶過黑板擦，風卷殘云般抹掉那些字。洛天依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

陳唯安扔掉手里的黑板擦，回到座位上，沒忘嗆了張西一句：“有說風涼話的工夫就把活千了！”

張西撇了撇嘴：“沒看出來學霸還是活雷鋒啊，佩眼，佩服！”

洛天依回到座位上，過了好半天，一張小紙條傳了過來，上面寫著清秀的兩個字“謝謝！”

陳唯安把小紙條團成一個球，瞄準門前的垃圾桶扔了過去，小紙團很爭氣，在空中劃了個美麗的弧線落進了垃圾桶。

陳唯安正為自己的小小“成就”自得時，聽到了五個加號的尖叫聲。

尖叫聲來自說話都不大聲的洛天依，她推開了桌子，人迅速地跑了出去。

陳唯安看到過道上扔著一只灰老鼠。他的第一反應是肯定是假的，他過去踢了一腳，果然是個嚇人的道具。他的目光掃了一眼教室，大聲問：“誰這么無聊？”

沒有應答。

唯安走出教室，看到洛天依倚著墻，肩膀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在哭。

他遲疑了一下，走過去說：“別怕，是玩具，同學跟你鬧著玩呢！”

洛天依轉過身，滿臉淚水地看著陳唯安：“我不明白，大家為什么都討厭我！”

陳唯安知道大家對洛天依的評價，都覺得她嬌氣，裝，很作。但是，她很文藝范兒，人也很好看。可這些告訴她有什么用呢？

“你是為大家不喜歡你，才想要跟世界妥協的嗎？”陳唯安突然想到那個句子。

洛天依紅著眼眶搖了搖頭，她說“我沒有裝，我只是沒辦法改變我自己！”

唯安笑了，拍了拍洛天依的肩膀。說：“你其實可以大聲說話，剛才你那一嗓子，驚天地位鬼神，絕對的海豚音！”

洛天依羞澀地笑了，“我很害怕帶毛的東西，我從小到大都沒玩過毛絨玩具！”

陳唯安看著眼前的女孩，想說，其實自己最怕的就是毛毛蟲，可轉念一想這有點丟人，嘴張合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來。

事情的真相被老希查了個水落石出。老希是班主任石老師的外號，他人兇巴巴的，干瘦，大家背后都叫他希特勒。上課喊起立說“同學們好”時，班里的“壞蛋們”就很大聲地喊“老希好”，這樣喊了一個學期，他都沒聽出來。

老希的手段很高，以至于同學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出來那只老鼠是班里最老實的一個男生云海放的。有同學甚至亂猜說，教室里會不會安了監控啊。

老希站在講臺上大發雷霆，他說“你們覺得自己還是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嗎！搞這種很LOW的惡作劇，太給我丟臉了！”

唯安很想笑，難道老希生氣是因為這種惡作劇手段太低級了嗎？

天依一直低著頭。頭發垂下來，擋住半邊臉。

唯安突然覺得她很孤獨。

意識到這一點，陳唯安鄙視了自己，什么時候自己也這么文藝范兒了起來。每一道數學題都像是個怪獸，都需要他用盡全力去消滅它們，哪有時間抒情啊。

3.孤獨沒使命不好，至少沒折了驕傲

寫完練習卷上最后一道大題，陳唯安從試卷上抬起頭，發現教室里已經空空蕩蕩了。他背著書包走出校園。初秋，碩大的梧桐葉子飄得到處都是。

遠處傳來爭吵聲，聲音很大，女孩說：“你覺得給了錢就可以安心當父親了是嗎？我和我媽媽需要你時，你在哪啊，啊？”

聲音尖銳，陳唯安還是聽出了那是洛天依的聲音。

循聲望去，隔著一條路的距離，洛天依跟一個禿頭的男人在吵。男人上來拉洛天依，洛天依努力想甩開男人的手臂。

陳唯安想也沒想跑過去，他說：“放開她！”

男人轉過身來，臉上略尷尬，“我是天依的父親。我只是想帶她吃頓飯！”

“就算您是洛天依的父親，也不能強迫她吧！不好意思，叔叔，我希望您能尊重她！”

陳唯安發現洛天依在發抖。他的心一沉，伸手握住天依的手，“沒事的，叔叔也是好意！”

禿頭男人趕緊下臺階：“天依，那爸爸先回去了，你別生氣了，咱們電話聯絡啊！”

男人開車走了。洛天依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她說“剛才嚇到你了吧？”

“我膽子大著呢！”

洛天依彎腰揀起一片落葉，在手里轉來轉去，她說：“從我記事起，他們就總吵。我媽說我爸的種種不好，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我想我乖乖的，他們就不會總吵架了吧？”

天依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唯安遞了紙巾給她。

“看他們還是離婚了！我爸找了個年輕女孩。我媽把我爸當成是敵人。我沒有選擇，我也只能把他當成是我的敵人……”

陳唯安終于明白洛天依眼里的悲傷與孤獨根本就不是什么裝文藝范兒。而是有了一些生活經歷后的無奈。

“我媽病了，整夜整夜不睡覺，醫生說是抑郁癥，要看病吃藥。可是我們沒錢，我拿了水果刀去找我爸。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傍晚……”

秋風微涼，天漸漸地暗了下來。

陳唯安努力想找出安慰她的話，說出來的卻是：“怎么了？”

“我的兜里揣著那把冰涼的水果刀，我也不知道我是去千什么，門開了，我爸和那個女孩正在吃飯，桌上擺了蛋糕，酒杯里的紅酒很鮮艷，我當時就哭了，什么都說不出來……”

安慰人的話比解開一道數學題難多了，唯安只能陪著嘆息，并暗暗慶幸自己的父母雖然平凡，但是溫暖有愛。

“我回家告訴我媽，我們只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我媽很堅強……我也接受了我爸給的錢，你上次問我，什么叫跟世界妥協，這就是吧？”

“洛天依，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我從前覺得你很孤獨，可現在不這樣想了，孤獨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沒折了你的驕傲，你現在…一挺好的！”陳唯安終于還是說出了鼓勵的話。

天依笑了，她說：“我還不夠堅強，比如，見到那只假老鼠時，我要不驚聲尖叫就好了！”

“那下次，我負責驚聲尖叫好了！”

是個很冷的笑話，但天依很給面子地笑了。

4.流言就像龍卷風，不值得你為它驚聲尖叫

學霸陳唯安喜歡洛天依的流言像龍卷風一樣傳開時，陳唯安倒沒覺得有什么了不起。這不是封建社會，一個男生跟一個女生做朋友，甚至做好朋友，有什么好驚聲尖叫的，直到老希把陳唯安叫到辦公室。

老希推了推瞼上的眼鏡，眼鏡后面射出刀片一樣的光。他的開場白是：“你知道，我一直對你寄予很大的期望！”

他知道老希的話后面緊跟著的就是“可是”，果不其然。

“可是，你有點讓我失望！”

“如果我跟洛天依多說了幾句話，成了朋友這事讓您失望的話，那您也讓我很失望！”陳唯安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胸口還真有點悶。

回到教室，張西很不識相地湊過來問：“老希是不是收拾你了？”

陳唯安很大聲地說：“我跟洛天依是朋友，現在是，將來也是。我不會跟世界妥協，我們沒有做錯，希望以后背后說人的人都閉嘴！”

后來很多同學都說陳唯安真是酷斃了，簡直是電視上霸道總裁的翻版。

陳唯安看到洛天依的頭低下又抬了起來，他的余光看到門口站著的老希。老希一聲沒吭轉身離開。

天依似乎有了些改變，她擦黑板時有了些力氣，她跟同學解釋說從前是真的沒力氣，一直在吃中藥，她害怕自己跟老媽一樣得抑郁癥。

那些很困難的事，現在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居然風輕云淡。她身邊的朋友漸漸地多了起來。

陳唯安不過是其中一個。

當然，是很特別的一個。

某一天體育課，陳唯安又聽到洛天依的驚聲尖叫。只不過，這次不是被老鼠嚇的，而是被同學搖的繩打到，尖叫過后，她的臉上蕩漾著笑，陽光明媚的。

秋意濃了，冬天近了，可是文藝范兒女生這里，人生的春天才剛剛開始。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