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軼
未入圓明園,卻先賞了一池荷花。
不似腦海中勾勒的破敗之景,隔了一道鏤空的鐵門,之間荷葉田田,層層相接,放眼望去,倒也有接天蓮葉無窮碧之景色,可惜了時令不巧,未見得映日荷花,入眼的綠,卻也讓人精神一振。
沿圍墻而去,終見了正門,浩蕩的隊伍真正邁入了園中。
先入目的倒是一排古樹,同行的人都不禁猜測是遺留下的,還是移植過來的。每個人的心中都難免存了些,見歷史之樹,慨嘆人生短暫的想法。其實也不重要,它們為行人遮了點點日光,看斑斑樹影也別有一番樂趣。
隨著這路深入園中,我終于看見了一直期待,又怕遇見的一小處殘景,一座斷裂的石橋,我忙拉了同伴的手去查看。
這座石橋,從中間生生斷裂了,而周圍是雜亂的石塊。不遠處,是明清山水畫風格的復原圖,雖沒有寫實風格的生動,卻也能看出。這本是一處好景致,橋身本是白色,一座木制的小亭立于橋邊,可惜早已消散在幾百年前的大火中。而橋上也本有精巧的木制欄桿,如今卻只剩下了孤單的石基與被打砸出的石塊。畫中,一座紅木亭臺坐落于西南一腳,再望去,那小坡,都成了平地······
靜默了片刻,我們轉身離去,只留下無聲的嘆息。又重回那條石塊鋪出的綠蔭之路,向前行了幾十米,右邊竟又是一池荷葉。可走進,我們看清了,那沒在綠葉重影下的,是石階,清水微漾,點點光影趁著浮游飄葉,映在其上,原來這片生命,也是在荒蕪中生長,這片盛景,也是在殘破處開花。
“你說,這些荷花是當初圓明園被毀時幸存的種子生長來的么?”帶了些許莫名的期待,我不禁低低的問。同伴卻未回答,只是靜靜看著這一池綠影。在我以為,只有沉默被剩下時,她的聲音卻傳來了。“或許吧,總有東西,能剩下。”她抬起頭,目光涌動。
她也是期待的吧,那被火焰吞噬的這被稱之為奇跡的夏宮之時,在象征恥辱的紅光在京郊閃爍了數十日時,不只有殘垣斷壁,有蟄伏的生命在火焰中幸存,有種子在等待這溫暖的陽光······
最后看見的是大水法,熟悉的,折斷的白柱苦苦支撐在亂石之中,它是每本關于清王朝末世必采集的圖畫,是太多人對圓明園永生難滅的印記。而現在,它呈現在我眼前。
下意識的,我收斂了呼吸,耳畔的嘈雜人語卻始終無法停息,有導游憤慨的聲音,也有嘆息,他們說,這里曾無比華美,他們說,這里盛況空前,他們說曾以為永遠不被侵犯······唏噓著,憤怒著,最后只能看著······
若是在來之前我仍然想著看一看圓明園復原景致,期待再現那曠世之境,那么現在,我寧愿讓它就立在那里。以最失敗的姿態迎接著每日的游客,守候著夕陽的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