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樸實的愛

劉清泰

六年前，奶奶得了一種病。慢慢地，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她甚至不認識我這個她一向疼愛的孫女，不認識自己的兒子。每次回老家，當我告訴她我是她大兒子的女兒，她的大孫女時，她總是笑，一直笑到淚流滿面，然后緊緊攥著我的手，一遍遍地叫我的名字。她還記得她最疼愛大孫女，大孫女最愛奶奶。

媽媽說，奶奶得的是“老年癡呆癥”。

我怕，我怕有一天奶奶什么都不記得了。我不敢想象奶奶一個人該怎樣面對完全空白的世界。沒想到，爺爺很平靜地說：“有我呢，我會守她一輩子。”爺爺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我這個年齡，還不懂得什么是愛情。在追看韓劇時，很多人因劇中凄美的愛情而哭泣，而我卻始終不能融入劇中，無法體驗劇中男女主人翁的愛恨情愁。但是，爺爺說出的那句話，卻使我的眼睛潮濕了。沒人知道爺爺為了那句話付出了多少。我想，能讓爺爺那樣說那樣做的唯一的支撐就是那份濃濃的愛吧。爺爺對奶奶的一生不變的愛情，樸實而又真摯。

一個冬天，奶奶偷偷跑出去玩兒，像個淘氣的孩子，沒告訴爺爺一聲。爺爺急得滿村找。天黑了，下著雪，很冷。爺爺一遍又一遍呼喊著奶奶的小名，那情景象電影里的鏡頭，一個勾著腰的雪人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足跡，每一個腳印深深地扎下去，又被雪輕輕的覆蓋。爺爺呼喚的聲音顫抖著穿透整個村莊，回蕩在茫茫的雪天里。“眾力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在村頭草垛的一角，兩個雪人緊緊抱在了一起，一個樸實的舉動定格在了漫天飛舞的雪地里。奶奶像個無助的孩子撲在爺爺懷里，哭了。

爺爺那么深愛著奶奶，脆弱的奶奶只知道爺爺是她的依靠。

這么多年了，沒人能明白爺爺為什么總是守著一個傻老太婆。其實爺爺的答案很簡單：“她是我的老伴。”

爺爺說，那時候他們剛剛結婚，他得了肺結核，在那個年代，這種病無疑是種絕癥。然而他們沒有放棄，在醫院里，奶奶沒日沒夜地照顧爺爺，常常真發日整夜不合眼，她怕爺爺一口氣喘不上來。爺爺看著奶奶滿眼的血絲，心疼地讓她睡一會，奶奶總是倔強地搖搖頭，“不，我要守著你！”直到有一天，爺爺的病情穩住了。

就這樣，風風雨雨幾十年，他們一起走過了，支撐他們的不是財富，不是權力，而是生命里最樸實的東西-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