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
雖然荷蘭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自由黨的維爾德斯在2017年荷蘭大選中沒有問鼎首相寶座,但荷蘭右翼民粹運動已經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在荷蘭乃至歐洲掀起令人震驚的風浪,給日益抬頭的歐洲極右勢力快速崛起提供了新的動能。觀察荷蘭的民粹運動可以看到,若想擊敗右翼民粹主義,必須在全球化和技術革命浪潮中找到有效的根治方法,這是歐洲政壇最需要警惕和關注的。
2017年荷蘭大選結果令擔憂“民粹主義”得勢的世界各國懸著的心暫時落了下來。維爾德斯領導的右翼民粹主義政黨——自由黨,繼承了富圖恩的衣缽,通過煽動對伊斯蘭、政治精英、歐盟的仇恨情緒,成為荷蘭民族民粹主義運動的成功代表,其核心意識形態是“族裔民族主義”,在政治共同體(民族國家或者民族自治區)的邊界外反對高于它自身的政治體,在邊界內反對異質的社群(移民或世居少數民族)。換言之,盡管外表上看極右翼政黨的面孔紛繁復雜,但其內核是一種強調民族的種族概念和捍衛傳統的社群概念的民族主義。[1]
荷蘭民族民粹主義運動的先驅:富圖恩與富圖恩名單黨
21世紀初,富圖恩在以寬容聞名的荷蘭被謀殺震驚了世界。在隨后舉行的荷蘭大選中,富圖恩名單黨獲得前所未有17%的議席,該場選舉成為荷蘭歷史上最引人注目的選舉。富圖恩和富圖恩名單黨被認為是“改變了荷蘭的政黨體系”“一次公民的反抗”“荷蘭政治平衡的中斷”。而且富圖恩效應跨過邊界,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和運動在過去的20年內壯大發展。
20世紀90年代,富圖恩從一名大學教授,轉變為集民族主義、右翼民粹主義、反對左翼自由主義的知名政治評論家。2001年11月,富圖恩被選為“宜居的荷蘭”黨(Livable Netherlands)的領袖,批評“紫色聯盟”政府臃腫及其公共管理的方式、對日益增長的移民、伊斯蘭人等問題的處理方式。2002年2月,他稱伊斯蘭是“落后的文化”、憲法第一條關于禁止歧視的條款應該廢除。這些言論使其被“宜居的荷蘭”黨開除。幾天后,他組建了自己的政黨——富圖恩名單黨(Pim Fortuyn's List Party),黨綱集中關注移民和融合問題、支持公共部門的改革、實施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與大幅削減社會公共服務等政治主張。在3月的鹿特丹地方議會選舉中一鳴驚人,得到35%的支持率。
富圖恩的民族民粹主義是道德保守主義、經濟自由主義的混合產物。他吸收了政教分離、為婦女和同性戀爭取平等權利等政治概念,作為“荷蘭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他認為伊斯蘭是“落后文化”不能與荷蘭的自由“兼容”,并將穆斯林視為荷蘭民主、婦女和同性戀平等權利的假想敵,并將這些與對穆斯林等少數民族的攻擊相聯系,他贏得了那些自以為是進步的人的支持。在富圖恩看來,荷蘭文化處于危險境地,因為荷蘭精英拒絕承認伊斯蘭文化帶來的威脅。他以民粹主義的方式,呼吁荷蘭人民保衛自己的文化。1995年,他出版了題為《被孤立的社會》(De VerweesdeSamenleving)一書,表明他保守文化的悲觀主義立場,譴責社區的喪失、社會規范和價值的侵蝕。兩年后,在《反對我們文化的伊斯蘭化》(Tegen de islamisering van onzecultuur)一書中,他宣稱伊斯蘭文化事實上對荷蘭社會是一種威脅,伊斯蘭不僅僅是一種宗教,而且也是一種世界觀和政治意識形態。他指出,在個人主義與“文化相對論”的影響下,荷蘭人民面臨著面對這種“落后”的文化而失去自己認同的風險。
同時,富圖恩反對歐盟,他并不反對歐盟的原則,而是認為歐盟的組成方式和框架是一個精英的堡壘,內部缺乏民主。富圖恩名單黨在2004年的歐洲議會競選綱領中引用了他在1997年出版的《失魂的歐洲》一書:“我愛歐洲,我愛它各異的人民、文化、風景地貌、天氣變化、語言和人種,我有時候痛恨歐元區的精英們的趾高氣揚,而忽略人民。簡而言之,我希望一個人民的歐洲,人性化的歐洲,一個你和我的歐洲!”[2]由此可見,富圖恩名單黨是一個柔性疑歐主義政黨,基本支持歐盟現存形式,但是堅決反對歐盟的功能,尤其反對“政治精英和官僚沒有為公眾利益服務”的歐洲。
2002年5月6日,富圖恩被謀殺。盡管富圖恩名單黨在選舉中大獲全勝,贏得了17%的得票率和26個議席,并與基民盟、自民黨組成內閣。但是,由于富圖恩名單黨內分裂,新內閣很快破裂。2003年1月舉行的大選中,富圖恩名單黨僅剩下8個議席。
富圖恩和富圖恩名單黨的成功對荷蘭政黨體系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第一,荷蘭選舉門檻較低,且組閣模式較為開放,政治門檻相對其他國家而言較低,對初創新黨沒有邊緣化限制機制。與之前難以獲得足夠影響力的極右翼政黨相比,富圖恩被謀殺打破了荷蘭自二戰以來的政治禁忌,公開地表達了隱藏在荷蘭人心中的種族主義意識,回應了選民對罪案、缺乏安全感和移民涌入的普遍憂慮,也促使荷蘭其他政黨重新審視荷蘭寬松的難民政策。第二,富圖恩名單黨的快速興起,打破了荷蘭長期以來的政治共識和政黨鐵三角,沖擊和重塑了原有政治格局與生態。自1994年以來,荷蘭政府一直是由自民黨、工黨和民主66組成的“紫色聯盟”內閣。富圖恩名單黨解散后,涌現了很多新政治力量試圖吸引富圖恩的追隨者,維爾德斯和自由黨是最成功的,且比富圖恩走得更遠、更成功。第三,富圖恩名單黨進入荷蘭政治舞臺,打亂了荷蘭政治空間的維度,凸顯了政黨體系從以左右劃分的緯度向文化沖突的維度轉變,文化維度也即政治認同維度,劃分為主張自由的世界主義多元文化的政黨與專制的民族主義單一文化的政黨。極右翼政黨的崛起表明歐洲選民的政治分野經歷了從階級分野(class cleavage) 到以族群分野(ethnic cleavage) 和地區分野 (region cleavage) 為代表的認同分野(identity cleavage) 的轉化。[3]
富圖恩的后繼者:維爾德斯與荷蘭自由黨
維爾德斯是荷蘭右翼自民黨的一名議員,與保守的自由主義波爾克斯坦(Frits Bolkestein)保持著密切的私人關系。2002年,維爾德斯深受新自由主義影響。他極力支持美國的反恐戰爭和所有的政策措施,認為歐盟應該在中東民主化進程中發揮積極的作用。他公開地猛烈抨擊荷蘭進步主義政治(progressive politics),認為其是整個荷蘭精英共謀的一個同質的、自私自利的進步主義共同體,還認為他們通過資助行為進行進步主義的教化(通過國家廣播媒體)并妖魔化所有持不同政見者。他最顯著的變化是開始強烈地憎恨伊斯蘭文化和穆斯林,與黨內同事希爾西·阿里發展了所謂的“對伊斯蘭宗教的批判”,呼吁“自由的圣戰”(liberal Jihad)。
2004年9月,維爾德斯因為不滿波爾克斯坦在土耳其可能加入歐盟問題上的積極立場而離開自民黨。他組建一個人的黨——維爾德斯組織。同年,荷蘭發生了一場令人震驚的謀殺,電影制片人和專欄作家特奧·梵高(Theo van Gogh)被謀殺,他是富圖恩的支持者。他的遇刺在荷蘭造成了穆斯林與非穆斯林公民之間關系的緊張。借此機會,維爾德斯的人氣飆升, 2006年,在參加第一次議會選舉中他的黨贏得了九個席位。2006年2月22日,維爾德斯成立了自由黨(the Partijvoor de Vrijheid,PVV),他放棄了一些新自由主義思想,逐步向右翼民族民粹主義方向發展。一方面,他堅決反對移民和超國家的合作機制,認為這有損于國家的認同;另一方面,他認為民粹主義的政治框架是腐敗的精英與善良的人民之間的沖突,他還希望建立一個由善良的人民做主的政體。
維爾德斯的主要思想及表現如下。首先,在其演講和訪談中表現出越來越極端的伊斯蘭恐懼癥。他認為,應該將移民同化政策轉變為粗暴的拒絕政策,即完全排斥穆斯林,將摩洛哥的罪犯稱為“街頭恐怖分子”或者“穆斯林殖民者”。維爾德斯在一封公開信中稱《古蘭經》是一本“法西斯書籍”,主張荷蘭應該把《古蘭經》比照希特勒的《我的奮斗》一樣禁制。2008年他發布了批評伊斯蘭教的短片“Fitna”,把恐怖主義與《古蘭經》聯系起來,在國內外引起穆斯林的廣泛抗議。在2010年大選中,自由黨贏得了24個席位,成為議會第三大黨。經濟危機爆發后,自由黨試圖將反伊斯蘭和反對移民的立場與經濟問題掛鉤,并提出競選綱領主題是“福利沙文主義”,聲稱“只有自由黨保衛福利國家,這也是我們為何請求禁止來自伊斯蘭國家的移民的原因。綱領中認為,穆斯林移民已成為造成荷蘭社會問題、犯罪、國家赤字和日益惡化的公共服務等問題的根源所在。
其次,盡管伊斯蘭仍是維爾德斯及自由黨的主要敵人,但其攻擊目標已逐漸轉向其他的移民群體,如來自波蘭、比利時和羅馬尼亞的工人以及荷蘭安第列斯群島的移民。他建議向東歐關閉勞動力市場、精確計算外來移民的成本,將荷蘭安地列斯群島稱作“騙子的老巢”。[4]2010年大選后,在自由黨支持下,自民黨與基民盟組成少數內閣。作為回報,組閣協議體現了自由黨的一些政治主張。如將大量降低非西方移民進入荷蘭的人數作為政府的首要目標之一,通過進一步嚴厲限制難民庇護權和移民的政策來實施。自由黨其他一些政治立場已被政府采納,如將非法入境的移民定罪、撤銷擁有雙重國籍的罪犯的荷蘭國籍。
第三,他常常提及那些受夠了犯罪、伊斯蘭化和政治腐敗,并要求立即采取行動的“普通人”。早期,他主張對“軟弱的荷蘭人”進行再教育,現在宣稱要更加認真地對待勤勞的人民的聲音。2004年,他反對政治制度改革,現在他又呼吁建立更多的直接民主制度,通過公投直接選舉市長、警察局長、甚至法官。他指責政府毫不掩飾地撒謊、欺騙,“不是政治精英,而是普通民眾應該擁有更多的機會經常表達自己的意志,因為他們比左翼黨派做得更好。”[5]
第四,自2006年以來,維爾德斯的民族主義思想明顯增強,越來越多地強調國家利益、民族價值和反對超國家合作機制——歐盟。自由黨反對歐洲一體化,反對荷蘭參與國際維和行動,如阿富汗戰爭,呼吁在學校促進民族自豪感的教育,如升旗儀式、民族歷史等,而且宣稱將比利時弗蘭芒地區并入荷蘭的領土。[6]在2012年的競選綱領中,自由黨將自己定位為“務實的”和“愛國的”,指責其他黨保衛歐盟[7],從疑歐主義的立場轉變為歐盟恐懼主義,堅決支持荷蘭退出歐盟。
在2014年歐洲議會大選中,自由黨獲得了約14.4%的選票。法國國民陣線主席瑪麗娜·勒龐呼吁四個反移民政黨(荷蘭自由黨、奧地利自由黨、意大利北方聯盟和比利時佛萊芒利益)公投組建歐洲議會黨團。盡管失敗了,但是維爾德斯與歐洲右翼民粹主義的主要政黨,如上述政黨已展開合作,自由黨進一步向右轉。自由黨主張對穆斯林應該適用比本民族更加嚴厲的法律和法規,禁止《古蘭經》,對穿戴頭巾的人征收特殊稅,呼吁關閉荷蘭所有的清真寺,不允許他們像其他的宗教團體組織自己的學校等。
荷蘭2017年大選與自由黨的政治影響力
自2014年中東、北非的穆斯林難民大舉涌入歐洲以來,歐盟沒有迅速拿出系統的解決方案和行動,難民問題迅速發展成難民危機;再加上法國、德國、比利時等國頻繁發生的恐怖襲擊和移民犯罪事件在歐洲公眾中引發了不安全感,導致歐洲頻發反對難民的暴力示威,排外呼聲高漲,民粹主義因此獲得了更強的號召力。2016年年初,荷蘭爆發了多起針對外國難民的暴力示威活動。如海爾德馬爾森鎮爆發示威活動,抗議當局安置大約1500名難民的計劃;海斯抗議難民中心的集會演變成暴力示威。荷蘭反對難民涌入的呼聲愈發高漲,在難民問題上的矛盾尖銳化,維爾德斯與自由黨也憑借排外的立場獲得越來越多的支持。
移民問題嚴重地撕裂荷蘭的政治與民意,助長了選民害怕社會越來越極化、少數民族融合失敗的恐懼感,也成為2017年荷蘭大選最重要的議題。荷蘭政黨都希望因移民問題而獲得更多選民的支持。自民黨2017的競選綱領就庇護和移民問題上的立場更加強硬,承諾提高接受新移民的標準,包括移民必須證明自己會講荷蘭語,能夠找到工作(有薪或無薪)來通過他們可以融入社會的社會融合測試,將這些新移民能夠申請荷蘭護照的時間期限從五年延長至十年,甚至提出限制移民的社會保障,獲得荷蘭護照前十年內不能享受基本福利或選舉資格。大選前,自民黨領導的聯合政府還阻止土耳其外長入境,抗議土耳其修憲公投。“50+黨”也提出了同樣的政策建議,承諾移民從地方議會取得“品行良好的證明”,才能成為荷蘭公民。基民盟贊成胡蘿卜與大棒的政策,即為移民提供更好的語言課程和解決歧視的措施,但是如果他們拒絕參加融合政策就失去留在荷蘭的權利。工黨提出了“參與合同”(participation contract),新移民必須簽署,否則有罰款的風險,這是融合政策的基石。其他右翼黨主張嚴格限制移民,通過使失敗的尋求庇護者更難上訴以及嚴格限制家庭團聚權利,引進澳大利亞式的體系,只接受經濟發展需要的移民。
盡管維爾德斯在2016年被判定侮辱摩洛哥人的罪名和煽動種族歧視,但他依然對荷蘭外來移民有強烈的話語權。自由黨的競選口號是“荷蘭再度是我們自己的”(Nederland weer van ons),將移民問題作為自己的核心政策。三分之一的競選綱領是計劃荷蘭“去伊斯蘭化”(de-Islamise),即零容忍庇護尋求者,不再接受來自伊斯蘭國家的移民,關閉邊境;取消所有的給予暫時庇護的居留證,關閉35個尋求庇護的青年項目中心(AZC);不能戴伊斯蘭頭巾進入公共部門;撤銷擁有雙重國籍的罪犯的荷蘭國籍,并永不能進入荷蘭;關閉所有的清真寺和伊斯蘭學校,等等。他在鹿特丹港附近的小鎮演講中鼓動選民,“如果你們想收復自己的國家,想讓荷蘭成為荷蘭人的國家、你們自己的家,那么,你們只能給一個政黨(自由黨)投票”。在失業率高出平均水平的城鎮,維爾德斯備受歡迎。
在2017年荷蘭大選中,自民黨贏得31席,自由黨獲得19個議席。盡管主要政黨明確表示不愿意與自由黨聯合組閣,但其他政黨組閣需要自由黨的支持,否則也難以順利組閣。2016年,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意大利修憲公投失敗,右翼民粹主義勢力在全球范圍內壯大。2017年1月,在德國科布倫茨舉行的極右翼歐洲議會黨團“民族和自由歐洲”首次大會,維爾德斯宣稱,“西方的人民在覺醒,他們正在掙脫政治正確的束縛”“今年將是人民之年……將是解放之年,是愛國之春綻放的一年”。由于右翼民粹政黨產生與壯大的社會根源并未解決,包括荷蘭自由黨在內的反建制、反移民、反歐盟的民粹主義浪潮會繼續迅猛發展。事實上,從歐洲政治生態變化而言,右翼民粹政黨和運動并沒有輿論渲染得那么嚴重,維爾德斯沒有成為繼英國脫歐、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之后,西方世界飛出的又一只“黑天鵝”,荷蘭大選也不會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引發民粹主義“泥石流”繼續向歐洲其他國家傾瀉。法國國民陣線勢頭受挫,另類選擇黨還難以撼動德國政治的基調。右翼民粹黨的壯大是一種西方政治病癥,而且不斷加劇。若想擊敗右翼民粹主義,必須在全球化和技術革命浪潮中找到更為有效的“治病”方法。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徐海娜)
[1] 史志欽、劉力達:《民族主義、政治危機與選民分野——2014年歐洲議會選舉中極右翼政黨的崛起》,載《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5年第2期,第113-123頁。
[2] CasMudde, Populist Radical Rightwing Parties in Europ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3] 史志欽、劉力達:《民族主義、政治危機與選民分野——2014年歐洲議會選舉中極右翼政黨的崛起》,載《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5年第2期,第113-123頁。
[4] PVV Program , Partijvoor de Vrijheid 2010–2015, http://www.pvv.nl/images/stories/Webversie_VerkiezingsProgrammaPVV.pdf,2010.
[5] PVV Vision, http://www.pvv.nl/index.php/visie.html, 2010.
[6] PVV Program , Partijvoor de Vrijheid 2010–2015, http://www.pvv.nl/images/stories/Webversie_VerkiezingsProgrammaPVV.pdf, 2010; G. Wilders and M. Bosma, Nederland en Vlaanderenhorenbijelkaar, NRC Handelsblad, 31 July, 2008.
[7] Partijvoor de Vrijheid,HúnBrussel, óns Nederland.Verkiezingsprogramma 2012-2017,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