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宇琛+馬文琤
自“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快速推進。同時,在中國的支持下,埃塞—吉布提和烏干達—肯尼亞經濟走廊逐漸成型。加強三大經濟走廊的互聯互通逐漸成為實現“一帶一路”戰略目標、拓展中巴經濟走廊發展空間的重要舉措。然而,中國在三大經濟走廊地區仍然面對發展基礎差、安全風險高、政局動蕩、西方國家競爭及合作機制缺失等挑戰。面向未來,應立足三大走廊既有優勢,逐步構建中國—印度洋經濟圈。
印度洋北接盛產石油的中東波斯灣,東連“世界經濟引擎”的亞太地區,西面是快速發展的東非國家,在全球經濟格局和“一帶一路”建設中具有重要地位。隨著中巴經濟走廊的推進,中國聯通太平洋與印度洋、實現“兩洋發展”勢所必然。因此,必須從戰略高度把握中國在印度洋地區的發展狀況及機遇與挑戰。
自中國2013年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來,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快速推進,取得諸多成效。同時,在“中非全面戰略合作伙伴”框架下,中國參建的亞吉、蒙內鐵路和吉布提、蒙巴薩港等重大港鐵聯運項目逐漸落地,埃塞俄比亞—吉布提、烏干達—肯尼亞兩大經濟走廊逐漸成型。現在中國已經逐漸具備上述三大經濟走廊為支柱構建的中國—印度洋經濟圈的基礎條件。
中國助力三大經濟走廊的成型和發展
近年來,中國以基礎設施和產能合作為抓手,積極參與三大經濟走廊地帶的建設與發展,中國已成為有關各國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
第一,建設陸港聯運工程,形成地區發展大通道。對三大經濟走廊有關國家而言,重要港口及交通干線建設于其經濟發展至關重要。在中巴經濟走廊,瓜達爾港的建設和啟用不僅讓巴基斯坦獲得了遠離印度的重要港口,也形成了輻射中東、非洲和聯通中亞內陸國家的海運樞紐;中巴鐵路、卡拉奇—白沙瓦鐵路、瓜達爾港—胡茲達爾鐵路以及喀喇昆侖公路、白沙瓦—卡拉奇高速公路等交通基礎設施的建設則將逐步實現瓜達爾港與巴各工商業中心、內陸腹地及中巴之間的互聯互通。在埃塞—吉布提走廊,亞吉鐵路大大提升了埃塞出海通道效率,吉布提港自貿區建設有力地促進了區域經濟一體化,提升了國際競爭力。在烏干達—肯尼亞走廊,蒙內鐵路將發揮促進烏、肯經貿往來、聯通非洲內陸與印度洋的重要作用,其沿線經濟帶的發展將有力推動肯工業化進程,中國參建蒙巴薩等重要港口更加鞏固了肯作為東非工商業中心的地位。
第二,開展能源電力合作,提供工業化發展支撐。能源和電力短缺是各國工業化和制造業發展瓶頸,也是中國與各國合作的重點領域。在巴基斯坦,卡洛特水電站、卡西姆和薩希瓦爾燃煤電站、恰希瑪和卡拉奇核電站等項目的開建不僅能緩解巴電力供應緊張局面,也標志著中巴在水電、火電、核電等各電力工業領域的全面接軌。在東部非洲,中國企業在埃塞阿達瑪風電站、梅萊斯大壩、泰克澤大壩、FAN水電站、納萊—達瓦河水電站、埃塞至南蘇丹輸變電工程、復興大壩以及烏干達伊辛巴水電站、卡魯瑪水電站和肯尼亞HGF綜合水利樞紐等重大能源、電力、水利項目中做出巨大貢獻。烏、肯還是“東非油氣大發現”的重點地區,中國企業積極參與烏干達油氣勘探開發及上下游產業鏈建設,參建內羅畢—埃爾多雷特成品油管道等多項大型管道建設工程。
第三,產業對接優勢互補,助力各國制造業提升。從發展階段上看,三大經濟走廊均與中國存在制造業發展梯度差,有利于開展產業對接合作。近年來,中國紡織、汽車、機械、電子等行業企業加大了對有關國家的投資力度,以華堅鞋業等為代表的勞動密集型企業在這些國家落地生根,提升了當地制造業水平,并大量創造就業。從發展模式看,產業園區成為制造業合作的重要平臺,埃塞東方工業園等已經成為當地經濟發展引擎,有關企業開始沿新建交通干線布局設點,形成產業發展帶。同時,中國企業在制造業投資中注重當地人力資源培訓,如中航工業在肯尼亞開展的青年服務隊模式,通過提供職業技能培訓實現互利共贏發展,實現了經濟和社會效益相互促進。隨著中國制造業投資的增加,肯尼亞等工業發展水平較高的國家出現了智能制造、精益加工、新技術、新材料等產業技術領域的合作需求,中國金融機構也加大了對制造業投資的支持力度。
第四,中國與三大經濟圈經貿合作水平不斷提高。近年來,中國與三大經濟走廊各國貿易總額實現持續快速增長。根據商務部統計,2011—2015年,中國與三大經濟圈貿易總額為272.7億美元,占中國與“一帶一路”相關國家雙邊貿易總額的2.74%。其中,中國與巴基斯坦貿易總額由105.64億美元增加至189.27億美元,中國與肯、烏兩國貿易額由28.28億美元上升至66.56億美元,中國與埃塞、吉布提貿易額由16.87億美元上升至58.07億美元;中國已成為巴基斯坦、肯尼亞等國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在投資方面,中國對三大經濟圈國家投資存量從2011年的30.39億美元增加至2015年的70.47億美元。其中,中國投資占肯、巴、埃塞的總外資存量的比例分別為:18.69%、12.77%、10.57%,已達到較高水平。從投資領域看,中國在上述國家投資涉足基建、紡織、建材、汽車、機械、信息及通信技術等,實現了投資多元化發展。
中國在三大經濟走廊面臨的主要挑戰
中國在印度洋沿岸三大經濟走廊地帶已具備較強的經濟影響力。然而,上述地區還存在發展基礎較差、安全和政治風險較高等方面的挑戰,如果不能很好地加以整合利用,中國與上述地區的合作不僅無法形成合力,甚至可能造成競爭和內耗。
第一,發展程度滯后,軟硬環境較差。根據世界經濟論壇《全球競爭力報告(2016~2017)》顯示,在全球138個國家中,肯尼亞、埃塞俄比亞、烏干達、巴基斯坦四國的競爭力排名分別為96、109、113、122,均處于弱勢地位。比較突出地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經濟總量不大,國內市場狹小。根據聯合國貿發會議統計,2015年巴、肯、埃塞、烏、吉五國的GDP總量分別為2663.83億美元、617.38億美元、567.19億美元、244.9億美元、17.04億美元,各國國內市場需求層次偏低,投資回報率較差。二是基礎設施欠缺,“硬環境”不足。盡管近年來各國非常重視基礎設施建設投入,但囿于財政收入限制,基建步伐仍然難以滿足工業化需要,尤其交通、電力基礎設施嚴重制約了各國商貿流通和制造業發展。同時,各國工業基礎非常薄弱,肯尼亞和巴基斯坦屬于其中較好水平,也僅能實現消費品“基本自給自足”,其他國家則大量依賴進口。三是投資環境不理想,“軟環境”不佳。在《全球競爭力報告(2016~2017)》中,埃塞、肯、烏、巴四國“制度環境”一項的排名分別為106、115、116、126,均處于全球較低水平。在影響各國競爭力的主要因素中,腐敗、政府效率低下、政策多變、稅制不合理等制度性因素“名列前茅”。
第二,安全風險較大,影響投資合作。三大經濟走廊地帶均為極端主義和恐怖組織肆虐所害。在中巴經濟走廊沿線地區,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塔利班組織、基地組織以及“伊斯蘭國”勢力經常制造恐怖襲擊,瓜達爾港所在俾路支省的民族主義勢力也帶來很大安全隱患;同時,域外大國插手干預、國內政治矛盾和部族、宗教沖突等因素使巴安全問題錯綜復雜。在非洲之角,索馬里“青年黨”問題不僅造成國內動蕩,也對周邊肯、埃塞等國造成安全威脅;由于經費短缺等原因,非盟索馬里特派團不僅未能解決“青年黨”問題,還面臨多國撤軍的困境;同時,極端組織在也門的發展很可能造成該地區形勢進一步惡化。安全風險對投資信心打擊很大,以巴基斯坦為例,2015—2016年,在嚴峻的安全形勢影響下,除了中國投資外,巴所吸引的外資全部進入能源領域,制造業領域的外國直接投資幾乎全部陷于停頓狀態。
第三,地區和國內形勢存在不利因素。對于中巴經濟走廊而言,一方面阿富汗問題錯綜復雜,其重建過程還存在很多障礙,短期內很難實現中巴經濟走廊與中亞各國大規模互聯互通。另一方面,印、巴矛盾是中巴經濟走廊南向發展的重大障礙,雙方在克什米爾爭端、反恐問題及軍備競賽等方面的矛盾短期難以化解,而印度的地區霸主心態也決定了其很難支持中巴經濟走廊的發展。東非的地緣政治沖突也帶來挑戰。埃塞與厄立特里亞的緊張關系仍未緩和,2016年兩國還爆發過激烈的武裝沖突;南蘇丹、布隆迪等國政局動蕩也帶來難民增多、邊境沖突、極端組織趁機滲透發展等問題。
國內方面,各國均存在不穩定因素。巴基斯坦即將迎來總統選舉,而謝里夫政府能否得到包括軍方在內的內外支持決定了巴能否保持政局穩定和政策連續性。肯尼亞現任總統肯雅塔執政期間,國內貧富分化加大,腐敗和青年失業率高等問題引發諸多不滿,如果2017年大選導致社會動蕩,對經濟發展必然產生不利影響。埃塞國內各民族、黨派之間存在利益紛爭,2016年10月奧羅莫州比紹夫圖市踩踏和騷亂事件后,埃塞全國實施為期六個月的緊急狀態。烏干達現任總統穆塞韋尼已執政30年并連任三個任期,其國內有一些長期被壓制的矛盾,不應忽視“后穆塞韋尼時代”可能出現的政局變化和政策變動。
第四,西方國家加劇干預和競爭。重點應關注美、英、日三國插手地區形勢帶來的不利影響。對于美國而言,一方面為制約俄羅斯、中國和伊朗,將以反恐名義保持對中亞尤其阿富汗問題的干預力度;同時也會繼續拉攏和控制肯、埃塞等國,以保持這些國家對其反恐策略的支持。英國脫歐之后,將利用其原“宗主國”影響力加強對非洲英聯邦國家的控制,以維持其大國地位和利益,其中東非成為其政策重點。日本近年來在政治上通過“日非峰會”企圖將南海問題非洲化、在經濟上加大對非援助和經貿支持力度、在軍事安全上設立吉布提軍事基地并增加自衛隊活動等手段,以圖達到遏制中國影響力、爭取非洲國家對其“入常”等問題的支持、擴大其“國際影響力”等目的。尤其值得重視的是,美英長期經略東非,部分非洲國家在民主價值觀、軍事安全、人道主義以及經濟體系等方面對其產生依賴;而日本則重點針對中國參與的蒙巴薩港等港鐵聯運項目開展競爭,增加了中國與非洲國家合作的成本。
第五,三大經濟走廊缺少互聯互通機制。盡管中國在三大走廊尤其是中巴經濟走廊投入巨大,但迄今為止并未建立有效的溝通平臺和合作機制。隨著“一帶一路”建設推進,這種機制缺失的弊端逐漸顯現。其一,不利于實現中巴經濟走廊的戰略定位。中巴經濟走廊戰略定位的重點在于打通中國連接印度洋通道、獲取戰略支點,而囿于阿富汗問題和印巴矛盾,中巴經濟走廊最為現實的發展空間即與東非實現互聯互通。區域合作機制建設需要較長時間,而隨著中巴經濟走廊建設進程快速推進,與東非的聯通便會很快提上議事日程。因此,宜盡早著手建立有關機制和平臺。其二,不利于產業合理布局分工。三大經濟走廊國家制造業產品重點面向歐美和中東市場。然而,如果不能從頂層設計上進行良好協調,中國對三大走廊的后續制造業投資將出現競爭局面,不利于中國對外合作的總體布局。同時,諸如航運、海關、標準、技術等方面的協同工作也會因機制缺失而無法落地。其三,不利于外交資源的高效使用。目前在三大走廊地區的反恐、人道主義、地區熱點等問題具有共性,需要建立相應機制統籌解決,如果各地區資源無法有效協調,則勢必浪費寶貴的外交資源,造成重復投入。
以三大走廊為支柱構建中國—印度洋經濟圈
在現代化航運業興起之后,原本難以逾越的海洋成了成本低廉、貿易繁忙的商路。因此,在“一帶一路”建設過程中,應當將更多考慮海洋的通道作用。基于這種思路,當我們重新審視“中巴經濟走廊”的印度洋延伸和“中非全面戰略合作伙伴”框架下中國在東非的發展時,就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國在環印度洋建立經濟圈的可能性。
應當看到,即使中國不加推動,三大走廊地帶之間的經濟聯系也會逐漸發展起來。一方面,各國產業結構的變遷和國民收入的增長將帶來國際貿易額的提升;另一方面,由于發展水平不同,各經濟走廊間也可能產生技術、產業轉移及與之相伴的投資增加。鑒于中國的既有影響力,應考慮提供更多的公共產品,包括協商機制和溝通平臺、貿易和投資規則、發展規劃對接和協同、產業和技術鏈條、共同市場以及金融支持等。同時也應看到,如果中國不能很好地承擔起這樣的角色,則其他域外大國將很快介入并提供公共產品,對中國將產生負面影響。因此建議在以下方面重點開展工作。
一是促進貿易創造,優化貿易結構。加強三大經濟走廊向發達國家和中東國家的出口,增加三大經濟走廊之間的國際貿易,優化中國與各經濟走廊的貿易結構。二是引導產業對接和產能合作,促進跨國投資。利用好“非洲—歐美”和“巴基斯坦—海灣國家”兩大貿易通道,促進國際產融結合;加快工業園區建設,形成技術產業梯次布局,加強金融支持,積極吸引發達國家投資。三是繼續推進重大項目落地實施。包括瓜達爾港及港陸聯運通道,亞吉鐵路沿線工業園區,蒙巴薩港、拉穆港及蒙內鐵路沿線產業帶,以及各國電力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等。四是加強共同反恐機制。建立情報和信息共享機制,加強軍事、警務、裝備、技術等方面的交流合作,加強對恐怖主義、反洗錢、跨境販毒、人口販賣等方面聯合打擊力度。五是共同應對人道主義危機。重點關注索馬里、南蘇丹及巴基斯坦瓦濟里等地區的難民危機,合作建設國際急救走廊,建立機制化的人道主義高層溝通對話平臺,加強公共安全、應急救援和醫療衛生等方面能力建設,聯合研究預防和終止沖突機制。六是建立合作平臺和機制。支持建立有關國家國際智庫網絡,支持重點行業商協會和企業開展國際合作,加強國際合作金融支持,擇機成立政府間合作組織,逐步開展中國—印度洋經濟圈建設。
(第一、二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所)
(責任編輯:魏銀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