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阿濤
作為一名年輕教師,由于工作經驗的缺乏,我會經常讀一些教育專家、學者的著作,企望從中汲取一些教育靈感。一天我看到一篇文章,夸贊一位教師將活潑好動的學生轉化成為乖巧聽話的好孩子,稱他“讓鐵樹開了花”。看完我不禁心生顫栗:鐵樹有鐵樹的特性,鮮花有鮮花的風格,它們各有千秋、各具特色,就像十幾歲的少年,由于他們氣質、性格不同,且與生俱來,所以有的安靜溫順,有的活潑好動,甚至犯點小錯,都是正常現象,我們需要對他們加以科學合理的引導教育,為什么非要讓他們“鐵樹開花”呢?讓他們順其自然地健康茁壯生長不是更好嗎?!
這不禁讓我想起來幾年前的一件事。那時我正當班主任,班里有個女生,叫吳婷,她是個安靜的孩子,平時總是溫順地坐在課室的角落里沉默不語,仿佛與班隔絕。課堂上,她不善于回答問題,但成績卻能夠名列前茅;課下遇到老師,她也不像其他學生那樣畢恭畢敬,而是溫文爾雅地一笑相迎;雖不經常和同學有說有笑,但她總能夠和同學們和睦相處、相敬如賓,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即使有時會遭到同學的誤會,她也會莞爾一笑,用平靜和善的方式去化解矛盾。她像是一棵山谷中的野百合,靜謐地盛開著。
這一切都是很美好地進行著,可是,我總是感覺有些美中不足,覺得她的性格有點孤僻,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便想方設法讓她變得活潑、開朗一些。
有一次學校舉行文藝匯演,每個班都要上報節目。當時文娛委員打算排練一個節目:歌曲串燒+合唱,需要找幾個身高、體形相似的女生表演,恰巧吳婷符合標準。同學們找我商議要不要找她排練,我一看改變她的機會來了,便積極去說服吳婷參加表演,企圖讓她通過這次表演拉近與同學之間的距離。我委婉地向她說明了事情的原由,表達了自己的意愿,并鼓勵她要放開對自己的束縛,活潑開朗一些。我以為她會善解人意地滿口答應,誰知她遲疑了片刻,繼而果斷地拒絕了。我疑惑地追問她什么原因,她支支吾吾地說了一些不明就里的話。我以為是她曾經有過不愉快的演出經歷,給她的心靈帶來了創傷,留下了心理陰影,便暗中窺探,伺機找她談心,引導她去認識過去的不愉快不能主導今天的生活,就像昨天的雨淋不濕今天的衣服一樣,我們要忘記曾經的煩惱,勇敢地面對生活。我既安慰她又開導她,可是她每次都低著頭一言不發,只是認真傾聽我的講話,有時偶爾抬起頭想說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了。于是我又找來了文娛委員和其他女生去軟磨硬泡地開導她,做她的思想工作。可能是礙于老師的情面,加之對同學的盛情邀請難以推辭,在我們“連番夾擊”下,她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我自認為這是一次比較成功的教育,畢竟吳婷打破了以往的安靜獨處,和同學們玩成一片了。
臨到表演時,文娛委員和我反映說吳婷排練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咨詢我要不要換人,我以為是吳婷還在適應階段,同時我依然抱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想法,堅信她在真正表演的時候能夠一掃曾經的陰霾,超常發揮,讓人眼前一亮。
可在匯演的時候,我大跌了眼鏡:她的嗓音沙啞,五音不全,整首歌節奏都不準。怎么會這樣啊?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妥當,甚至有些懊惱:為什么會選她上臺表演呢?演出結束,雖然我極力安慰她,但是她還是遭到了同學們的議論紛紛,他們小聲非議:“難怪她平時不怎么說話,原來聲音這么難聽。”“表演的時候還這樣,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她也自以為辜負了大家的期望,默默地忍受著同學們的猜疑、譏笑與嘲諷。她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她原本安靜的生活被打亂了。
那一刻,我深深地自責起來:上臺表演并非她的強項,如果不是我的勸說、同學的強拉硬拽,她就不會答應演出,就不會出糗,更不會引起大家對她的非議,她的生活就會依舊安靜正常地進行。那時我才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道理:從氣質類型去分析,吳婷同學本身就是粘血質氣質的人,所以她平時表現得沉默寡言,性情溫和,內心情感豐富但不善表達。性格使然,我們人為無法改變。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不去尊重她命運的選擇而非要強求她改變呢!沒有哪個人是完美無缺、齊頭發展的,培養全面發展的人只是我們的奮斗目標,但是在現實教育中,我們還是要遵循孩子的身心發展規律,尊重不同孩子的意愿,揚長避短地挖掘他們的天賦,而非長短皆揚。讓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短處,只會讓孩子產生自卑的心理,給孩子造成更深的傷害。
打那以后,除了一些必要的幫助之外,我沒有再妄圖改變吳婷,只是讓她繼續安靜地過著正常的學習生活。
鮮花固然可愛多姿,但是鐵樹亦有本身的尊嚴,所以,讓我們尊重鐵樹的特性,不要強硬地試圖讓它們開花!
(作者單位:廣東深圳市光明新區愛華小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