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傳統知識門戶(KTKP)分析與中醫藥對策

賈世敬 柳長華 孫 嘉 宋 歌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研究中心，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北京，100700)

韓國傳統知識門戶(KTKP)分析與中醫藥對策

賈世敬 柳長華 孫 嘉 宋 歌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研究中心，中國中醫科學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北京，100700)

當前知識產權制度對創新知識成果可形成有效保護，但凝聚先賢智慧、同樣具有研發價值的傳統知識難以納入其保護范疇，易被他國不當占有。為應對該問題，部分國家相繼出臺傳統知識保護專門制度或建立傳統知識數據庫。選取以傳統醫藥為主要架構的韓國傳統知識門戶為例，介紹國外傳統知識數據庫建設與保護方式經驗，并對其關于中醫藥內容的侵權行為進行了分析，提出了應對之策。

傳統知識保護；韓國傳統知識門戶；侵權；對策

1 背景

在國際經濟競爭中，知識產權的作用日益凸顯。西方發達國家創新能力較強，知識產權保護起步較早，對各國保護知識產權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使發展中國家在國際政治、經濟事務中受到一定制衡。知識產權制度根本上是對創新成果在一定期限內的保護，超過期限或者早已列入公知公用的知識不在該制度的保護范圍之內。一些發展中國家豐富的遺傳資源和悠久歷史中積累下來的傳統知識，雖大多不屬于知識產權保護范疇，但可以作為現代科學研發創新的基礎，其潛在商業價值是不可估量的。這些資源和傳統知識一旦被發達國家不當占有利用，沒有現行相關制度對這些資源和傳統知識的提供方進行利益分享安排。在此背景之下，2000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orld Intellectual Property Organization，WIPO)成立了知識產權與遺產資源、傳統知識和民間文學藝術政府間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Committee，IGC)，探討遺傳資源及相關傳統知識的獲取與惠益分享問題。截止到2016年12月，IGC共召開了32次會議[1]，但各國出于自身利益考慮難以達成共識，談判并無太多實質性進展。

在當前的國際環境下，世界各國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相繼采取措施保護本國傳統知識，維護民族權益。保護方式主要有2種：一種是建立防御性保護數據庫，如印度的傳統知識數字圖書館(Traditional Knowledge Digital Library，TKDL)，以現有的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為依托，建立傳統知識數據庫，以非專利文獻數據庫的形式，進入國內外專利的新穎性、創造性審查，已達到防止不當專利侵占的目的。另一種是以建立傳統知識保護專門制度的方式進行積極性保護，如秘魯的《生物資源相關土著人集體知識保護制度》(27811號法令)等法律法規所確立的傳統知識保護專門制度，以這一制度為依托發布“秘魯土著人集體公共知識國家清單”(Public National Register of Collective Knowledge of Indigenous Peoples)來承認土著人和社區集體知識的權益和價值，賦予其事先知情同意、公平惠益分享等權益，起到了合法權益主動保護的作用。

除上述兩國外，韓國的傳統知識門戶(Korean Traditional Knowledge Portal，KTKP)建設發布工作也較為成熟。其數據庫內容與我國中醫藥傳統知識有密切的相關性，因此本文進行重點介紹。

2 韓國傳統知識門戶介紹

根據其官方網站(網址http://www.koreantk.com，首頁如圖1)介紹，韓國知識產權局(Korean 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KIPO)和鄉村振興廳(Rural Development Administration，RDA)是承擔保護傳統知識工作的主要部門。本著與國際保護趨勢保持一致的原則，韓國知識產權局于2004年決定為建立傳統知識數據庫制定信息戰略規劃。在接下來的3年期間(2005—2007)完成了數據庫編制工作，并于2007年12月通過韓國傳統知識門戶實現了搜索功能。鄉村振興廳長期以來對本國傳統知識進行調查整理，2009年將這些資料提供給了韓國知識產權局。2009年末，KTKP對公眾免費開放，有韓文和英文2個語言版本。建設該數據庫并通過KTKP發布的目的為：1)為韓國傳統知識的國際保護奠定基礎，免受未經授權的專利侵害；2)提供豐富的傳統知識及相關研究的信息，以促進相關學術研究和產業發展；3)通過為專利審查提供基礎信息的方式，提高傳統知識專利申請質量[2]。

圖1 KTKP首頁

2.1 數據庫內容 該數據庫的主體構成包括傳統醫藥、傳統食品、農業和生活技巧、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各門類相關學術論文。其中傳統醫藥是其最主要的部分，截止到2015年底，該數據庫已收錄藥物5 500種、方劑7 103種、病證12 500種以及相關學術論文34 303篇[2]。

2.2 數據來源和編制方法

2.2.1 數據來源 該數據庫中的學術論文部分為《韓國傳統知識雜志》(Korean Journal of Traditional Knowledge，KJTK)，論文選自韓國49家學術機構的57種學術期刊，內容涵蓋東方醫學、藥理學、營養學和生物學等不同領域，以全數字化形式通過KTKP在線呈現。經過授權的用戶可在數據庫中查詢原始文獻全文[3]。傳統醫藥相關內容包括藥物、方劑和病證等。參考書目包括《東醫寶鑒》《方藥合編》《東醫四象新編》等韓國醫藥古籍和現代編纂的藥典等韓國國內出版物[4]。農業和生活技巧類相關內容來源于RDA自1997年以來歷年搜集整理并出版的傳統知識、古代農業系列藏書[5]。

2.2.2 傳統醫藥數據庫編制方法 傳統醫藥數據庫主要分為藥物、方劑、病證三大部分。各門類以字母表順序排序，可對單一門類或全數據庫進行關鍵詞檢索和高級檢索。在每項藥物、方劑和病證條目頁面上，均可一鍵打印該條目信息或搜索該條目相關的專利和論文[6]。

2.2.2.1 藥物類 著錄有：學名、拉丁名、入藥部位、主要功效、主治疾病、性味、歸經、形狀、圖片、炮制方法、使用禁忌、相關方劑、IPC(International Patent Classification)分類號、關鍵詞、相關化合物、著錄時間及TKOI(Traditional Knowledge Object Identifier)編碼等信息。

2.2.2.2 方劑類 著錄有：定義、配方組成、制劑方法及劑量、功效、主治病證、使用禁忌、方劑來源、IPC分類號、關鍵詞、著錄時間及TKOI編碼等信息。

2.2.2.3 病證類 著錄有：定義、西醫病名、相關藥物、相關方劑、IPC分類號、關鍵詞、著錄時間及TKOI編碼等信息。

以上3個門類數據庫各自獨立又可互相鏈接，如某個病證的條目中的相關藥物和相關方劑名稱均可點擊鏈接到該藥物或方劑條目內容。IPC分類號可以方便專利審查人員精準查詢定位。另外每個條目內容均有一個由KTKP編制的TKOI編碼，為條目內容的永久性標識代碼，輸入帶有某一條目TKOI編碼的鏈接可直接訪問其內容(示例：http://tkoi.koreantk.com/TKOI:KTKP-PRE-0000105905，條目內容如圖2)。

圖2 KTKP數據庫方劑“麻杏甘石湯”頁面內容

3 保護方式分析

前文提到的防御性保護數據庫—印度TKDL，目前主要處于保密狀態，僅供簽署相關協議的各國專利局檢索使用，公開可見的只有作為示例的1200首方劑，且無相關文獻圖片。而KTKP是一個完全開放的數據庫，任何人在無需注冊登錄的情況下即可瀏覽該數據庫的絕大部分內容(學術論文的PDF格式全文需得到授權才可查看)，并不屬于典型的防御性保護數據庫。未見其與外國專利機構簽署《訪問許可》的報道，韓國國內也沒有建立專門的保護制度。其在國際主要的保護措施是申報列入根據《專利合作條約》(Patent Cooperation Treaty，PCT)的非專利文獻清單，進入國際專利審查過程，供國際專利檢索單位使用。在2008年PCT國際機構第十五次會議上，《韓國傳統知識雜志》被納入到PCT非專利文獻清單，服務于國際專利審查。論文內容包括參考文獻資料、摘要、國際專利分類編碼以及PDF格式的全文[3]。該雜志不收錄不滿足現有技術標準的文章，如理論研究、臨床數據和醫學治療等。其中的參考文獻信息和摘要均要求雙語(韓語和英語)以可搜索的格式呈現。論文中出現的藥物和化合物名稱可鏈接到KTKP的相應數據庫，以便獲取詳細信息，因此專利審查者可在KTKP中定位現有技術，保護傳統知識，防止專利侵權，提升專利申請質量。

4 KTKP對中醫藥傳統知識的侵權分析

在KTKP數據庫中，傳統醫藥方面內容的參考書目包括《東醫寶鑒》《方藥合編》《東醫四象新編》等，其中最重要的當屬1613年許浚編纂的《東醫寶鑒》。我國研究者曾詳細梳理過該書引用文獻，指出該書引用書籍文獻206種，其中輯錄中國文獻200種，占全書的96.99%；引用朝鮮文獻6種，占全書的1.83%，另有少量屬于作者撰寫[7]。這一古代朝鮮學者摘錄我國醫學典籍并用漢字寫就的集成讀本，于2009年被韓國成功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報列入世界記憶遺產名錄，引起了廣泛爭議。縱觀歷史，古代朝鮮半島在漢民族醫學的長期影響下，幾乎全盤接受了漢民族的醫學傳統，韓國傳統醫學總體上并未擺脫中醫學的大框架[8]。學習借鑒中國醫學知識并輯錄成書在本國傳播本無可厚非，對中醫傳統知識的保護與傳承亦有積極作用，但借此將有明確文獻證據證實的、原本由我國醫家首次提出的疾病、藥物(很大一部分甚至并不在韓國本土生長)、方劑等中醫藥傳統知識納入KTKP并通過由政府部門建設的官方網站公開發布，將其宣示成為韓國傳統醫藥知識，在國際上形成一定的誤導。例如圖2所示麻杏甘石湯條目內容[9]，其注明來源為2002年韓國出版的《東醫方劑和處方解說》。眾所周知麻杏甘石湯是我國東漢名醫張仲景《傷寒論》經方，查看該條目詳細內容無論方藥組成還是主治疾病均與《傷寒論》原方無異，但來源信息中并未提及。此舉屬于對我國中醫藥傳統知識的不當占有，是一種明顯的搶注行為。

另外，KTKP的藥物數據庫中包含5 500種藥物，其中部分藥物附有圖片。從圖片的整體風格和像素有較大差異的情況來看，顯然并非為建設該數據庫而專門進行的統一拍攝，而是從不同來源搜集得來。甚至部分圖片中的藥物上還擺放著中文標識的商品標價簽，印有“亳州市物價局價格監督檢查分局監制”字樣，“品名”“產地”“計價單位”等空白處有手工填寫的漢字內容(如圖3)。然而在KTKP網站所介紹的藥物數據庫參考書目列表中，所有資料都是來源于韓國的出版物，完全沒有提及中國，且全部圖片都被打上了KTKP的韓英雙語水印。

圖3 KTKP數據庫藥物“白術”條目附圖

5 中醫藥的對策與建議

韓國KTKP數據庫的建立，對傳統知識的挖掘、整理和保護有積極意義。同時，我們也應反思，在傳統知識的保護和應用工作上我們之前做得仍有不足，讓部分國家搶占了先機，而未來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

5.1 建立并發布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名錄數據庫 根據當前國際上傳統知識保護形勢現狀，2013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立專項開展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研究，其中一項重要的工作就是建立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名錄數據庫。參照印度等國的相關成功經驗，根據我國實際情況，先期定位為防御性保護數據庫，僅供協議用戶登錄查詢。該數據庫的基本內容目前主要有以下2個部分：一是活態性的中醫藥傳統知識，通過開展中醫藥傳統知識調查工作進行挖掘整理，調查的對象主要是在民間、中醫醫療機構、老字號企業中傳承應用的活態性的中醫藥傳統診療技術、單驗方、中藥炮制技藝、傳統制劑方法、傳統養生方法等中醫藥傳統知識。對符合一定標準(傳承3代或50年以上)的項目進行登記立檔，用于編制數據庫。二是經典醫籍中的中醫藥傳統知識，現已收錄隋唐以前的32種方劑類醫籍古方約4萬首，實現了主題、全文和復合檢索及對應版本圖像瀏覽功能。該數據庫的建立和發布，是保護我國中醫藥傳統知識的重要舉措。未來將形成長效機制，按計劃逐步擴展數據庫內容，進一步增加隋唐之后中醫典籍內容，持續實地調查活態性民間傳承項目、醫院協定處方、老字號傳統配本等傳統知識，以厘清家底，解決“保護什么”的關鍵問題。同時為適應國際性保護需要，數據庫增添多語言版本、便于專利審查使用的IPC分類號等內容，并向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申報將中醫藥傳統知識數據庫列入《專利合作條約》非專利文獻清單，以進入國際專利的審查程序。與美國、歐盟、日本、澳大利亞等國知識產權局簽署《訪問協議》，達到防御性保護的目的。

5.2 建立國內專門保護制度 在建立數據庫的同時，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與相關專家學者近年來一直在大力推動中醫藥立法進程。2015年12月9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通過《中醫藥法(草案)》，并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2016年兩會上張伯禮院士也提交了呼吁建立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專門制度的提案。由于中醫藥傳統知識自身特點有別于現代科技，現有知識產權制度體系對其保護作用有限，因此必須建立專門的保護制度。專門制度將以法律形式承認中醫藥傳統知識是智力成果，尊重并體現中醫藥傳統知識的價值，促進中醫藥傳統知識的完整保存，保證傳統知識持有人在傳統知識合理利用中行使知情同意、充分參與、惠益分享等權利，從根本上制度化地解決“如何保護”這一問題。在加快中醫藥立法的進程中，開展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制度有關法學理論及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研究，在此基礎上，提出保護制度整體框架內容，推動制定《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條例》等法規，成為中醫藥傳統知識專門保護制度的核心，建立中醫藥傳統知識的綜合法律保護體系，變防御性保護為積極保護。

5.3 積極參與相關國際事務，增強影響力 除上述國內相關保護工作之外，我們還應積極參與知識產權、傳統知識保護相關國際事務，如WIPO-IGC、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C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締約國大會等國際組織會議，發出中醫藥的聲音，增強中醫藥的國際認知度和影響力。將我國中醫藥傳統知識數據庫發布并向國際推廣，消除部分國家此前誤導宣傳帶來的不利影響。此外更要充分了解相關國際組織制定規則的情況，并積極參與規則制定，闡明我國傳統知識尤其是中醫藥傳統知識的特點，引導制定更適合我國傳統知識保護的規則。

[1]IGC.Summary of IGC 32[EB/OL].http://www.wipo.int/tk/en/news/igc/2016/news_0015.html，2016-12-16.

[2]KTKP.KTKP introduction[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about/introduction.page，2016-05-04.

[3]KTKP.Scholarly Article[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about/about-article.page，2016-05-04.

[4]KTKP.Traditional Medicine[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about/about-medical-care.page，2016-05-04.

[5]KTKP.Livelihood Tech[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about/about-life.page，2016-05-04.

[6]KTKP.Traditional Medicine[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medicine/list-by-index.page，2016-05-04.

[7]黨志政.《東醫寶鑒》引錄中醫文獻研究[D].北京:中國中醫科學院,2015.

[8]周彭.由“韓醫申遺成功”引發的再思考[J].亞太傳統醫藥,2010,6(1):1-4.

[9]KTKP.Mahaenggamseoktang(麻杏甘石湯)[EB/OL].http://www.koreantk.com/ktkp2014/prescription/prescription-view.view?preCd=P0020065，2016-05-04.

(2016-05-11收稿 責任編輯：白樺)

The Analysis of Korean Traditional Knowledge Portal and Countermeasures of TCM

Jia Shijing，Liu Changhua，Sun Jia，Song Ge

(ResearchCenterfortheProtectionofTraditionalKnowledgeofChineseMedicineofSATCM，InstitutefortheHistoryofChineseMedicineandMedicalLiterature，Beijing100700，China)

Nowadays，innovative inventions get well-protected through Intellectual Property System.However，the issue that whether traditional knowledge，which concentrating ancestral wisdom with great potential value for R&D，is in the scope of IPS protection is still in heated discussion，thus it is easy exposed to the threat of misappropriation from other countries.In order to solve this problem，some countries have developed Sui-generis System for TK protection or established TK database.Taking Korean Traditional Knowledge Portal which is framed with traditional medicine as subject matter，introduces establishment and protection methods of TK database in other countries，shares the related experiences，makes the analysis of infringe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nd also proposes the countermeasures.

Traditional knowledge protection; Korean Traditional Knowledge Portal; Infringement; Countermeasures

2013中醫藥行業專項“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技術研究”項目(編號：201307005)；中國中醫科學院基本科研業務費自主選題項目“宋元之前中醫藥傳統知識保護名錄數據庫編制研究”(編號：ZZ0908047)

賈世敬(1983.03—)，女，博士，研究方向：中醫文化學，E-mail：yier_2114@163.com

宋歌(1979.01—)，男，博士，副研究員，研究方向：中醫文化學、中醫藥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傳統知識保護研究，E-mail:tcmtkpro@126.com

R2-09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7.04.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