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青合
母愛如歌
文/張青合

母親沒上過學,不識幾個字,七十多年的人生履歷里沒有可以謳歌的事跡,但提起缺點,卻是一抓一大把,數都數不過來。
譬如母親不會說漂亮話,不會講究迂回之術,往往一句實話能把人嗆一個跟斗。譬如母親心眼兒沒有針鼻兒大,即使塊兒八毛的小錢,收入支出也要列清花項去處,常為弄清一塊錢的去向神經叨叨地自語半天。譬如母親的身體簡直就是病痛的樂園,年輕時火氣攻牙,心里有點火氣就牙疼難忍、腮幫子腫脹,剛過七十歲滿嘴牙齒便所剩無幾,蘋果、梨、棗都嚼不了了,接著是肝病侵身。肝病是大病,有人得了肝病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母親卻是一百二十個不在乎,該吃吃,該喝喝,好像得病的是別人,與己無關。有人勸母親住院治療,母親卻自我安慰:人命天定,該來的遲早要來,該走的遲早要走,做人處事不能太糾結。話是這么說,母親還是與我們分碗而食,每年春天去礦郊薅一種叫“茵陳”的草藥,晾干了泡水喝。然后是胃下垂、遺傳神經性頭顱痙攣和腦供血不足,直到現在有了頭暈癥狀,母親還要吃一片“安乃近”。沒想到用于退熱的“安乃近”,到了母親身上卻成了減少疼痛和治療頭暈的良藥。前一陣子“安乃近”不好購買,需要找好幾家藥店才能買到,即使如此,母親還是鍥而不舍,究其原因,療效是一方面,便宜更是一方面。
受病痛折磨多年,現實里的母親與我記憶里的母親再也無法重疊。記憶里的母親盡管個頭不高,但身體健壯,一個人耕種五六畝責任田,播種、鋤地、拔草、澆灌、打藥、收割,樣樣不輸于壯勞力。現在的母親很是瘦弱,好像一種風就能把她吹倒。即便如此,母親也閑不下來,夏拾麥穗,秋拾玉米或棉花,把幾十平方米的房間堆砌得像是農家小院,本就狹窄的空間更沒了落腳的地方。就在去年秋天,母親還撿了幾次玉米,脫了兩袋玉米籽兒。看著玉米籽兒,母親心滿意足地對我說:“一年的玉米面糊糊又有著落了。”
我在邯鄲工作,只有周末才能回峰峰礦區探望母親。母親在電話里再三叮嚀:“家里啥都有,啥都不用買。”為了防止我買東西,母親經常從小區走到工程處或礦務局車站迎我。做飯的時候,母親怕廚房有油煙,不讓我進廚房。收拾碗筷的時候,母親總是第一個吃完,占據有利地形。如果我爭著洗涮,母親便會露出倔犟的一面,愣把碗筷從我手里奪走。母親收拾碗筷,我只好抹桌子掃地。特別是今年,我的婚姻亮了紅燈,我更成了母親的牽掛。每天下午五點四十分左右,母親總要打個電話給我,可說來說去就兩句話:一句是下班了嗎?另一句是吃飯了嗎?如果我說準備和同事出去吃飯,她便再叮囑一句:“出門在外少喝酒!”
周末回家,周一上班。當天,母親五點半準時起床,六點準時叫醒我,送我坐班車去邯鄲。夏天如此,冬天也如此。冬天的早晨六點,天還未透亮,一片黝黑,寒冷襲人。母親到底是年歲大了,我需要故意放慢腳步,她才能跟上。母親走起路來沒了年輕時的精神抖擻,好像腳掌離不開地面,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拖沓聲,在寒冷的早晨格外清晰,響在我的心里。母親走一路嘮叨一路:“你這么大了,自個兒要操心自個兒,獨自在外能不喝酒就不要喝酒。喝酒花錢,過量傷身,何苦來呢?”見我不言語,母親又緊攆幾步說:“我說的話,你聽著沒有?”“我聽著呢,娘。”我是農歷丙辰年出生,目前已是人到中年,還讓母親如此掛心,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幸福?是感動?還是酸楚?或許兼而有之。想到這,我不禁鼻子一酸,淚水脫眶而出……
母苦兒未見,兒勞母不安。平凡的母親用自身的行動和樸實的話語,為兒女抒寫了一首不老的詩歌。這首詩歌無關偉大與博愛,但與親情相關,與血脈相連,側耳聆聽,讓作為兒女的我們怎不動容?
(作者單位:冀中能源峰峰集團安監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