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打鹵面

梨雪

婆婆走了，我的腦海里常會出現兩年多前離別時，婆婆那雙布滿了皺紋的眼睛。噙淚的眼眶，紅紅的，讓我不忍再目睹，生怕自己也會情不自禁陪她流淚。婆婆84歲了，身體每況愈下，咳嗽連連，常常連氣都喘不過來，床邊放著那老式的像大鋼炮似的氧氣罐。而我們身在外地，因工作、家庭和孩子，無法常來看望，老人年紀越大，也就越怕離別，我無奈地輕握她的雙手，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我和孩子坐上汽車，車飛快地駛向了飛機場。孩子早已歸心似箭，她年幼的生命里，不知生離死別的滋味。

“女兒，還記得奶奶嗎？”

“記得，我記得她做的西紅柿打鹵面，很好吃。媽媽，你可以給我做打鹵面嗎？”現在當我跟女兒提到奶奶時，她就會想起在奶奶家吃打鹵面的情景。

那天，在路上，婆婆多次電話催問我們走哪兒了？她要親自下廚，給多年不見的孫女做西紅柿打鹵面。

女兒小時候住在婆婆家。她最愛吃奶奶做的打鹵面。夏天西紅柿成熟時，婆婆就常做打鹵面。準備好了所需的材料，經她一下廚，一鍋五顏六色、香味撲鼻的打鹵面汁便完成了。

我也做過西紅柿打鹵面，可女兒總嫌味道不正宗，說奶奶做的打鹵面汁最好吃。知道奶奶要親自做打鹵面給我們吃，她恨不得馬上回到奶奶家。

晚餐時分，婆婆已經將打鹵面汁做好了，等著我們。身為長媳回家，自然不能光吃飯不干活。我自認做飯多年，燒水煮面應該不成問題。我看鍋挺大的，就把大姐買回來的三斤新鮮面條全部倒入鍋中，豈知面條里防黏的干面粉，蘸上水就像醬糊，一會兒就黏鍋了，等我聞到焦味，關上爐火時，婆婆似乎也覺察到了什么，要進廚房，我和弟妹趕緊把老人家攔在門口。接著我倆把面撈出來，焦了的面條被滅跡了，燒得半糊的面條，我悄悄盛入了自己碗中。

為了讓婆婆高興，我跟孩子說好，要把面條吃光，結果，我們每人吃了一大碗打鹵面，婆婆看到我們吃得津津有味，她開心地笑了。

現在女兒要吃打鹵面，老公下廚，給我們做打鹵面汁，味道呢，當然沒有婆婆的湯汁好吃，而我做的打鹵面汁就更遜一籌。

清明節將至，這是個懷念親人的日子。那一大鍋蛋黃色中透著紅色的西紅柿，夾雜著黑色的木耳和翠綠的青蔥，那微酸略甜、咸淡適中的味道，還有豬肉的爆炒香味，黃花木耳的嚼勁，白菜的脆生，勾芡后的滑溜口感，這色、香、味俱佳的家常打鹵面是婆婆留給我和孩子最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