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電影(roadmovie),主要是以路途反映人生的一類電影。起源于1969年丹尼斯·霍普執導的《逍遙騎士》,當時還只局限于把故事情節設定在公路上,現在延展為表現在所有的旅途中所發生的故事。劇中的主角往往是為了某些原因而展開一段旅程,劇情會隨著旅程進展而深入描述主角的內心世界。《大鬧天竺》既延續了“囧途”系列的幽默方式又在此基礎上進行了獨具特色的創新。
首先,在故事情節中設置誤會與巧合來營造喜劇效果。作為以旅途為載體的故事,障礙幾乎是必備的因素,這一點我們從《西游記》中設置的“九九八十一難”就可以看出。而作為正劇《西游記》對困難的處理方法大都是孫悟空降妖除魔解救大家,或者去如來那里找救兵。而《大鬧天竺》想要營造喜劇效果,就必須在應對困難的方式上加以創新。武空首先意識到了困難的來臨,堅持把唐森關進禮品箱子。箱子的外形都一樣,武空也看不到箱子里的人。武空在外邊為保護箱子進行了一系列的爭斗,可箱子里的人根本不是唐森。這樣的誤會為影片創造了必要的喜劇空間。觀眾會期待和設想誤會解除后的場景,而同時喜劇效應也在誤會的疊加中越發強烈。巧合在影片中的運用通常都滲透到情節的發展中,例如,唐森和武空拖欠飯店老板的錢,恰巧印度富豪在舉辦吃辣椒比賽。武空為了還債被迫參加比賽,又恰巧通過小伎倆獲得冠軍。這些看上去的巧合,其實都有導演的精心設計,連印度富豪的造型,都與《西游記》中牛魔王的造型頗為相似。在被富豪老婆識破后,武空和唐森遭到了印度壯漢的追殺,而逃亡的過程中,十人疊加的摩托車和互相“吵架”的場景成為了令許多觀眾印象深刻的搞笑場景。巧合的設計既可以推動情節的發展,又為影片增添了喜劇效果。
第二,運用明亮的色彩和快節奏的風格。在《大鬧天竺》中,主要人物的服裝色彩非常明亮,以黃、紅、藍、紫為主。這樣的色彩常見于印度歌舞片,明亮的色彩會使畫面的躍動感更強,也加強影片的喜劇氛圍。近年來中國電影的拍攝地點逐漸向東南亞和南亞轉移,《大鬧天竺》的主要取景地在印度,在影片中它也結合了印度電影的音樂和舞蹈。印度舞蹈具有極強的感染力,增加了影片的喜劇效果。但是印度歌舞要求夸張的表演和動作,在《大鬧天竺》中,白客等主演還是保持了劇情片的表演方式,因此與歌舞片段顯得有些抽離。
第三,具有生動的人物形象與夸張的人物造型。《大鬧天竺》依然借用了《西游記》中的故事情節,只不過將師徒四人的名字進行了諧音式的改變。同時唐森、武空、朱天鵬和吳靜在外形或本質上都與原型有一些相似之處。例如,唐森的單純不諳世故,他經常意識不到自己的危險而誤會武空的好意。王寶強飾演的武空,從開始就以一個養猴人的形象出現。因為王寶強自身的習武經歷,幫助武空這個角色實現了動作上的流暢、輕盈、迅速。這些特質都與孫悟空的原型非常接近。由岳云鵬扮演的朱天鵬在影片中所表現出的忠誠、無心機也與原型的性格非常相似。吳靜(柳巖飾)一角是對原著形象顛覆最大的角色。吳靜對應的是《西游記》中的悟凈,由一個女性角色來扮演,會給觀眾帶來新鮮之感。而其中吳靜所變現出的癡情和執著,在本質上又與沙悟凈的的性格有相通之處。一直以來,《西游記》改編的電影非常多,今年的賀歲檔就有兩部改編自《西游記》的電影。改編著作的難度在于創新,因為原作已經給觀眾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想要超越非常困難。但這類IP的優勢之處在于,許多觀眾會比較容易接受電影中所給出的設定,例如,四人一起去天竺的故事以及在路上遇到牛魔王(印度富豪)等。這些情節設定會讓觀眾認為是理所當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創作的難度。
《大鬧天竺》具備了誤會、巧合、夸張的造型和動作等多種幽默元素,同時又加入了印度的歌舞,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喜劇風格。同時公路電影也為喜劇效果提供了更廣闊的創作空間。
一、 情節設置:過去與現實的矛盾沖突
在電影的開頭就交代了唐森與武空之間的矛盾沖突——小樓的去留。表面上這是集團公子與最強“釘子戶”之間的矛盾,而實際上他們沖突的焦點是過去與現實。對于武空來說,小樓是他和弟弟唯一的記憶,是他和過去唯一的聯系,他留住小樓就是希望有一天弟弟能夠找回家來。而對于唐森來說,小樓只是影響集團開發的障礙,他注重的是現實的利益。這對矛盾也體現在影片中的很多人物身上。吳靜追著唐森質問曾經的感情,這是對過去愛情的懷念;唐森的父親堅持要求兒子去印度取遺囑,這是對過去友情的懷念。而這段旅程就是過去和現實的博弈,展現了他們如何撫平過去的傷痛,帶著過去的記憶與收獲重新開始。影片中充滿了對過去的反思和濃濃的懷舊情思。小樓是武空為自己營造出的烏托邦,在那里只有他、小猴子和對弟弟曾經的記憶。當他踏上旅途時,也就意味著他離自己的烏托邦越來越遠;而當小樓因唐森的一句失誤被拆除時,就表示著他固守的過去結束了。這也是影片中過去和現實沖突最激烈的地方,處在中間的武空面臨著極大的痛苦,但是最終他接受了弟弟的去世,雖然殘酷但卻真實。人們能夠守住過去的美好嗎?這是影片向武空和觀眾提出的問題。而在這里導演用這一情節告訴你,答案是否定的。人們永遠無法挽回過去的美好,但是卻可以親手創造出現在。對過去的反思是痛苦的,但正是這份痛苦,更顯出活在當下的勇氣的可貴。
另外,在六小齡童這個演員的選擇上,也可以看出影片所想要表達的懷舊傾向。導演試圖用經典版《西游記》里的悟空形象表達一種懷舊沉淀:這種懷舊不是對過往的無法割舍,而是一代人的記憶與情感共鳴。換一種方式來說,這一形象象征著一種美好的事物,影片試圖用某一具有公眾記憶的美好事物來傳遞上文所表述的價值觀念,區別于武空的小樓,而是用更直觀化的方式表現出來。更具體可感,卻也喪失了朦朧化的意境美。不過作為一部賀歲檔的影片,其在“幽默”上的突出表現也直觀表明了影片的審美傾向。近年來,充滿懷舊情節的影片開始增多,在快速向前的社會浪潮中,人們很難有時間放慢腳步,去懷念和反思自己的過去,找尋自己的初心。電影為受眾彌補了這一缺憾,在電影中回憶過去,尋找遺失的美好。作為賀歲檔電影,《大鬧天竺》在搞笑氣氛中彌漫著溫情與淚點,在這一點上無疑是成功的。但過于跳脫的節奏稍顯散亂,作為新人導演,王寶強在影片結構的整體把握、意象的表達與情節的設置與安排方面還需進一步學習努力。
二、 情感表達:自我救贖與價值導向
(一)人物的自我救贖
在《大鬧天竺》中,導演與編劇有意或無意地進行了一些佛教思想的滲透。在每個主要人物或堅強或華麗的外表下,都藏著一段放不下的過去,武空的愛、吳靜的恨、唐森的嗔、朱天鵬的癡都讓他們深陷過去的泥沼。四人的目的地是佛教的圣城難陀伽耶,而佛教中講究的“無欲無求”“擔當為放下”正是告訴我們人生苦短,要珍惜當下的生活,不要為功名利祿、富貴得失、悲歡離合耿耿于懷,要勇于向前看。在這個旅途中,他們真的學會了“放下”,每個人都重獲了新生。在影片的最后,武空和唐森經歷了種種苦難到了難陀伽耶,遇見了武空的親生父親,而武空與唐森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也最終揭開。武空的父親(六小齡童飾)曾經在印度與武空走失,幾十年來他一直在印度等待著自己的兒子回來。而唐森父親的遺囑也并不是所謂的財產,而是對朋友多年來的承諾。對于四人來說,上路的目的本是為了取遺囑,但是在這段旅程中,武空父子團聚,唐森擁有了真正的朋友,朱天鵬和吳靜獲得了渴望的愛情。因此他們通往天竺的旅程不僅僅是一段冒險,更多的是完成了對自我的救贖。
(二)“草根精神”再創造
作為由王寶強自導自演的第一部電影,《大鬧天竺》具有強烈的導演個人風格。首先,在電影結尾,王寶強表示影片是獻給他最愛的弟弟,弟弟的意外去世始終是王寶強心里難以彌補的缺憾,與影片中的武空有相似之處。這也就不難解釋,在為影片創造了一系列歡快的推廣曲后,王寶強最終選擇一首憂傷的《守候》作為電影的主題曲。“別和往事爭斗,我們不是對手。”這首歌所表現出的對過去的遺憾,往事不能更改的無奈,具有一種普世價值觀,即每一個觀看影片的觀眾都曾有過的感受,使得影片與受眾具有很大的情感共鳴。其次,《大鬧天竺》沿用了王寶強最擅長的人物形象和表演風格,編劇也采用了《泰囧》的原班人馬,整體風格與王寶強曾經參演的公路電影相似。在充分發揮自己特長的同時,這種相似性也受到一些觀眾的詬病與質疑。再次,王寶強是“草根精神”的代表人物,其塑造的形象也大多是淳樸、憨厚的普通人。《大鬧天竺》對這種“草根精神”進行了加工與再創造。從演員的選取上來看,這是一部沒有當紅“鮮肉”和“鮮花”的電影,影片所選擇的岳云鵬、柳巖也多出自于草根;從電影中所呈現的角色性格來看,富家公子唐森在集團內部受到追殺和算計,但是在草根團體卻獲得了真正的友情,并且最后草根團體躲過了富豪的追殺,成功抵達難陀伽耶,這也表現著對這種來自底層的草根精神的尊重和贊揚;為了影片的呈現效果,大量的動作場景都由演員都親自上陣,更是體現出草根精神的內核——執著與堅持。
總體上來說,《大鬧天竺》是一部夠格的賀歲檔喜劇電影,雖然它搞笑的手法并無驚喜,但依然蘊含著非常豐富的幽默元素。同時它傳遞出的懷舊情結,對于家人的追憶和思念,更是讓觀眾在歡笑之余,感受到家人團聚的不易。《大鬧天竺》帶有王寶強鮮明的個人色彩,即使公路電影已經有很多,賀歲檔也是競爭激烈,但是這部影片依然可以區別于同類型、同時期電影,在保持自己獨特風格的同時,依然有著很大的進步空間。
【作者簡介】李道源,男,湖北武漢人,湖北工業大學工程技術學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