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在哪里》：中國風動畫電影的好萊塢式制作

王錚

喜劇動畫電影《龍在哪里》于2015年10月在各大影院上映。影片講述了十二生肖影響人的性格與命運，而500年前龍被邪惡的蟑螂王綁架囚禁，并且遺落了一片龍鱗在人間，成為尋找它的唯一線索。由于龍的長久不出現，所有屬龍的人性情大變，人間大亂。為此，天庭決定要重新挑選十二生肖。人間的小女孩——小珍，無意中撿到了龍鱗，為了挽救自己破碎的家庭與維護人間的安寧，和生肖動物一起，憑借智慧和勇氣，找到了失蹤的龍，最終維護了十二生肖的秩序，家庭重歸和睦，世間不再動亂。簡潔明了的故事，健康向上的主題，配合以陽光可愛的小女孩和生動擬人的十二生肖，從立意上來說，確實中規中矩，不過不失。

該片由好萊塢華人導演胡陞忠執導，并邀請了章子怡、王力宏、光良等為角色配音。同時，王宗賢和光良也為這部作品錄制了主題曲和插入曲。這部作品整體而言，其外在的題材包裝是中國式的，而制作思路則是好萊塢式的，這也使其成了一部中西結合的作品。但是，《龍在哪里》上映后并未取得理想的票房，依時光網數據，首日票房235.88萬，最終票房2077萬。對比于其好萊塢出身的制作團隊和大牌明星的配音號召，則只能說是一個令人遺憾的數據。然則，為什么它會有這樣的成績？本文認為，從這之中無疑折射出了目前中國風國產電影在根基于本土的同時，運用先進技術的過程中存在困境。

一、 濃墨重彩的古韻中國風

中國風，指中國風格，是在具體的藝術作品中，運用中國或東方元素所表現出來的東方式魅力。例如，《功夫熊貓》《大圣歸來》《捉妖記》等作品呈現出來的獨特氣質。中國元素的運用，對于西方人而言，代表著神秘和新奇，而對于中國人而言，則是親切和熟悉。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對中國元素的成功運用，能為影片打下堅定的基石?！洱堅谀睦铩芳热灰允橹黝}，自然也少不了中國傳統元素，在影片中有十二生肖、龍、鳳凰、玉帝、雷神、天庭等。除了傳統文化之外，《龍在哪里》也運用了時下中國人所熟悉的生活素材，例如微信、偶像電影、當代的家庭生活等。傳統與現代的中國在影片中交相輝映，并根基于以家為重，為天下開太平的儒家特有價值觀之上。通過簡潔明了的故事，貫穿全片的尋龍核心，豐富而不失精妙地將諸多東方文化的精華嵌合于全片之中。在題材上，洋溢著濃厚的中國風采；在內核上，闡揚著仁愛的儒家精神；在整體上，完成了一次中國化的華麗變身。而除了運用傳統要素之外，該片還對傳統要素進行了大膽改編，茲擇二例，略陳如下：

每個中國人都有自己所屬的十二生肖，而十二生肖各自有著其特征——虎的威猛，猴的機靈，龍的神秘，馬的俊逸……可以說，十二生肖是中國傳統文化所呈現的代表之一。在《龍在哪里》中，十二生肖被演化為掌管著人的性格與命運的生肖官，這一改編既符合傳統認知同時又有大膽的戲劇效果。龍的失蹤導致了屬龍的人性格與命運的變化，從而擾亂了世間的正常生活，這一展開不但符合邏輯又十分容易令觀眾接受。而片中狗與雞的損友兄弟，則讓人忍俊不禁。實際上這樣的大膽改編都是根植于深厚的傳統文化之中的。

除了十二生肖的成功改編之外，還加入了鳳凰與天庭等傳統要素。在片中，鳳凰的涅槃重生被詮釋為邪惡與正義的交替輪回，這一極具創意的大膽想象，給了影片十足的緊迫感，在交替的重生之中，時而邪惡時而正義的鳳凰仿若千變萬化一般，更令觀眾心神縈繞。天庭也是這類神話劇所必備的要素，運用多個俯拍鏡頭所勾勒出來的天宮美輪美奐——莊嚴威武的建筑，古色古香的服飾，云霧繚繞的天庭令人心向往之。

同時，該片以小珍為視角，刻畫了傳統的中國家庭觀。小珍的母親時而嚴厲，時而溫柔，面對女兒的淘氣能夠堅決的制止，面對撒嬌則仿佛世間其他母親一般，一下子軟了心腸，只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小珍的父親，則是常年在外工作，為了家庭的美滿和幸福而努力奮斗。這是一幅人世間成千上百萬普通家庭的寫照，勾勒了溫暖幸福的家庭，淳淳深厚的親情。從儒家的角度說，家庭是構建一切愛的源頭，以家庭作為重點，在影片的開頭重點的描寫，可以說是導演的獨特匠心，也體現了導演雖然身居海外，但骨子里抹不去的中國情懷。

除了對傳統的深諳之外，現代生活的元素也充盈在片中，這就使得影片不僅僅是以傳統元素作為一個噱頭，而是將傳統融合了現實，一方面契合國人的精神傳統，一方面又貼近我們活生生的當下。但是，這部電影在中國元素的運用上也有所缺憾，主要體現在傳統文化的要素使用多流連于表面，而沒有發掘出其深刻的思想內涵，現代要素的使用則仿若曇花一現，僅僅是作為影片設定時代的點綴存在。而影片在大量中國風式的背后，其審美取向卻依舊是好萊塢式的。

二、 貼合好萊塢式的審美取向

《龍在哪里》在人物設計上以美國好萊塢式的審美取向為主，但是又融合了東亞人的特征，細長智慧的眼睛，含蓄的表情，小小的眼珠卻呈現了豐富的神態。片中小珍的形象，是否讓觀眾親切地想起了《頭腦特工隊》中的萊利呢？而小珍父母的形象設計，比之好萊塢式歐美風的夸張，顯得平實了許多。這種平實并非是粗糙的代名詞，而是將生活中所觀察到的一般中國父母的形象擇取了主要特征，并融以先進技術所創作的。穿著普通白背心的慈父，大腹便便之余，面對世間的大亂、妻子的怪狀，依舊默默承受并成為女兒身前堅定的大山；梳著中年婦女的大卷發的溫柔母親則穿著圍裙，在廚房中辛勤勞動；小珍調皮時，會生氣地瞪著眼睛，安撫女兒時，又顯露出無限的慈愛。即便是片中一閃而過的各種龍套，制作團隊也沒有太過于松懈，而是盡可能地以生活中可供表現的特征，輔以精湛的制作技術，生動地將其呈現于銀幕之上。例如調皮搗蛋的男同學，八卦往來的街坊鄰居，好心助人的偶遇大叔，都有著清晰而明確的人物形象特征。

除了人類的造型之外，這一審美取向還體現在片中生動活潑的生肖動物形象中。無論是灑脫英俊的馬，羞澀可愛的牛，還是傲嬌威武的虎，都是那么的傳神。而片中最讓人注目的是蠢萌可愛的豬小弟，在冒失逗趣之余，其豐富的肢體動作，說話的呆萌拖音，走路時的搖晃擺動，都讓觀眾不禁捧腹一笑。以粉紅色為整體設計基礎，圓滾滾的整體形象和片中以出色的繪畫技術所表現的富有彈性的豬尾巴，共同造就了這一只令人難忘，回想之余還會微笑的可愛小豬。羊妹妹則是一只軟綿綿的小綿羊，身上的毛發仿佛柔軟可觸，潔白的發色則在可愛之余更增添了幾縷單純與天真。除此之外，龍的造型磅礴大氣，其飛翔輕躍靈動，其戰斗攝人心魄，實足令人心向往之。而鳳凰，貴為百鳥之王，其姿態千變萬化，其憤怒無人可承，暗黑與光明形態的交替轉換中，鳳之雍容華貴，皇者氣息一顯無疑。

而國際技術的審美取向還表現在了動作戲豐富的動態編排上。眾所皆知，動作戲向來是評判一部動畫優秀與否的基礎之所在，在靜態之中所勾勒的人物造型，不免有使用貼圖混淆過關的嫌疑，而只有在動作戲之中，才能真正地看出其成分幾何。這部片子的動作戲并不多，卻場場值得一看。以在公路上的追逐和龍鳳之間的爭斗為代表。公路的追逐運用了動畫所特有的語言，小珍騎在老馬的摩托車上，迎面無數的障礙沖來，卻仿若蛇形一般，將肢體與摩托車最大程度地扭曲，以夸張的動畫效果，刻畫了一場十足動感的追逐戲。而龍鳳相斗的片段，更是這部片子的重中之重，龍與鳳在萬里的高空，高空之上云霧縹緲，狂風大作，仿若天崩地裂，山摧?？?，末日之氣氛撲面而來。在表現龍鳳之間你來我往，神通互拼的生死斗爭，影片充分運用了特效展現，爽快簡潔，精彩紛呈。而無論是追逐戲也好，龍鳳斗爭也好，都是以好萊塢式的夸張和動態為根基的，在充分運用歐美技術的基礎上，以中國古典式的形象呈現，可以說這體現了一種特殊的審美取向。

三、 中西結合難免“水土不服”

盡管《龍在哪里》結合了本土元素和國際技術，但票房卻仍不如人意。這不得不說是一個令人遺憾的結果。正如當今許多動畫一樣，《龍在哪里》運用了本土元素，并動用了精良的制作團隊，但是為什么卻取得了這樣一個結果呢？筆者認為，其中折射出了目前國產動畫電影在以本土文化為根基、運用西方先進技術過程中的兩大困境：

（一）好萊塢式的動畫制作技術，以精美和生動著稱。無論是路邊的場景，華麗絢爛的特效效果，神情活現的人物表演，都值得當今的中國動畫界學習。但是，這樣的頂級畫面卻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每一部作品都積聚了成百上千人的智慧，并且配合以極其科學化的管理制度而成。而要召集這么多的優秀人員和運用這么先進的管理制度，其背后所投入的資金量是十分巨大的。目前國產電影所能投入的資金量遠遠比不上皮克斯、夢工廠所出的作品。在作品的質量上的反應就是，當人們為《瘋狂動物城》中纖毫畢露的毛發所驚嘆的時候，《龍在哪里》的動物毛發之表現，則未免讓見慣歐美作品的觀眾頗感不適。其次，《龍在哪里》請了諸多的大牌國際明星配音，這本身無可厚非，但是明星在配音上的演技卻缺乏專業配音演員所具備的能力，更何況花費了這么多的成本在明星上，剩余可以投入在作品本身的錢恐怕就捉襟見肘了。這也是導致作品質量不佳，票房慘敗的重大原因。

（二）劇情表達的混亂。這部作品盡管在形式和內容上都以小朋友為主，但是片中的劇情發展、伏筆設置、脈絡連接等不說小朋友，恐怕大人都會看得有點迷糊。導致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在于角色性格混亂、劇情發展生硬、情節之間邏輯連接跳躍，埋入的戲劇沖突伏筆轉瞬既忘，至于片中生硬安置的擦邊成人笑話，恐怕會讓帶小孩前來觀影的父母尷尬不已吧。

總體而言，這部片子在形象設計和努力運用本土元素等方面，確實作了相當足夠的努力，但是在關乎作品質量的其他更為重要的方面，卻讓人有因小失大的啼笑皆非之感。這主要是因為作品的中國元素多是一種堆砌，沒有深挖其內在的智慧傳統。而要體現好萊塢式的絢麗，卻缺乏資金和成熟的制作經驗。但即使有種種不足，《龍在哪里》依然是一部值得我們反思本土化元素如何與國際技術更好結合的作品，它不能算是一部成功的作品，但是其所帶來的經驗，依舊值得當下異?；钴S的國產動畫電影制作團隊進行學習。

【作者簡介】王 錚，女，河南開封人，安陽師范學院美術學院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