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影響因素
——基于利益相關視角

陳景嶺，徐康寧

●經濟觀察

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影響因素
——基于利益相關視角

陳景嶺1.2，徐康寧2

（1.揚州大學商學院，江蘇揚州225009；2.東南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蘇南京210089）

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當前中國產業轉出地面臨的重大課題。文章以利益相關視角，分析產業轉出地企業合作行為、政府干預行為和社會公眾參與行為對“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影響，利用典型縣域產業轉出地和內部企業的調查數據，運用結構方程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結果表明：企業行為對降低直接性經濟風險作用最強，社會公眾行為不僅對降低擴散性經濟風險作用最大，而且是唯一能使兩類風險“雙降”的行為。要有效規避“中等收入陷阱”風險，政府應利用傳統產業轉出為契機，鼓勵競爭優勢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增強內生性創新動力和能力，減少對企業直接干預，而將財政更多運用在就業培訓和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方面，緩解產業轉出對就業和收入增長的不良沖擊，同時要向社會提供充分的要素供求信息以及便利的要素流動和交易環境，提升社會公眾參與地區經濟轉型的積極性和可能性，調動全社會創新支持力量跨入更高收入階段。

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利益相關

一、問題提出

國際產業轉移實踐表明，很多國家和地區的經濟騰飛和產業結構升級與多輪國際產業轉移密不可分。中國經濟相對發達地區就是通過承接國際產業順利進入中等收入階段，為了實現更高收入目標，正通過“騰籠換鳥”供給側改革，轉出不具優勢的傳統產業，努力實現經濟轉型。然而這一過程非常艱難并且風險很大。經濟增長缺乏動力、失業等社會矛盾頻發和環境污染問題等都會把地區推入“中等收入陷阱”，可能造成地區發展的停滯甚至倒退［1］?？梢姡a業轉移的影響與被影響已遠超出經濟領域，而且關系到地區乃至整個國家的命運。

傳統產業轉移理論關注的是企業發展與政府政策以及兩者互動方面［2］，忽視了社會公眾主體的主動參與行為，這無論從理論上還是實踐上看都存在局限性。在“政治—經濟—社會”三元結構的公民社會理論中，社會公眾是作為獨立的行為主體，從自身利益出發主動參與到各種活動中來，表達自身利益訴求，并形成一定的地區治理能力和政策影響力。在轉出地的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社會公眾無疑是重要參與者，他們不僅是產業轉移過程中各生產要素的提供者，而且是產業轉移效果的最終評價者，他們的獨立決策和判斷影響著產業轉出的進程和地區發展的走勢。基于以上考慮，本文將社會公眾參與行為納入研究框架，分析產業轉出地的企業、地方政府和社會公眾三類利益相關主體行為對產業轉出地發展的影響機理。

二、產業轉出地利益相關主體行為的度量

任何主體行為的強度及效果取決于其掌握資源的多寡。根據資源基礎理論（Resource-Based Theo?ry），資源是經濟參與主體進行戰略決策的思考邏輯中心和出發點，也是其活動能力的基礎和保障，不但包括經濟參與主體傳統的、靜態的資源優勢，更包括經濟參與主體通過耦合、建立和重新配置其內外資源，鑒別機會、抓住機會的動態能力［3］。所以行為資源不僅指行為主體已掌握的內部資源，還應包括主體行動的外部實施條件。由此，本文從行為主體的動力、能力、資源基礎和機會四個維度來考察主體行為強度。

產業轉移中的企業區位選擇總是表現為與另一地區或其他企業合作，轉出地企業在行業中的規模越大，越具有合作行動優勢，本文使用企業產值的行業比重來反映；轉出地企業合作能力反映的是企業生產合作的凝聚力，這主要取決于企業的技術能力，可用企業研發經費投入表示；企業的資源基礎反映企業行業中產品競爭力，這里用產品國內市場占有率指標反映；企業合作單位的數量越多，企業合作機會也就越多。可見，企業的動力、能力越強，資源基礎越好、機會越多，越有利于企業展開生產合作和產業轉移的實現。

產業轉出地政府對產業轉移干預的動力主要源于經濟結構轉型的壓力，經濟增速越慢，轉型壓力越大，干預動力越強，本文用地區近三年GDP增速的倒數來反映，數值越大，政府干預動力越強；地方政府干預能力往往與財政支出水平成正比，由此可用地方政府支出占GDP比重指標來反映；政策干預的資源基礎主要來自對國有經濟干預的資金和經驗，國有經濟比重越大，政府干預的資源基礎越深厚；王文甫等（2014）研究發現為了追求GDP和稅收的最大化，地方政府干預會向規模較大的企業傾斜［4］，所以這里選用工業規模以上企業數量為衡量指標，數量越多，機會越多?？偠灾胤秸膭恿?、能力越強，資源基礎和機會越充裕，地方政府干預產業轉出的行為強度越高。

對于處于中等收入階段的產業轉出地，收入因素對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應該仍存在激勵作用，本文用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來衡量參與動力；落后產能轉出后，取而代之的是更高生產效率的產業發展，要求社會公眾受教育程度更高，所以可用地區大專及以上人口比例來反映參與能力；根據公民社會理論，社會組織是社會公眾參與的重要資源基礎，本文用人均社會組織數來反映；政府信息公開程度決定著公眾參與的范圍和機會選擇，各級政府網站成為政府信息公開的重要平臺，由此這里選用人均登陸政府網站次數來反映參與機會。綜上所述，社會公眾參與的動力、能力、資源基礎和機會與社會公眾參與行為強度成正比關系。相關指標設定和性質詳見表1所列。

表1 產業轉出地利益相關主體行為的指標設定

三、利益相關主體行為與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關系假設

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是指在產業轉出過程中地區面臨經濟增長缺乏動力、社會矛盾突出以及資源環境壓力加大的風險。在地區經濟風險的分析框架中，作用于經濟領域的風險稱為直接性經濟風險（ER），作用于社會領域和環境領域的風險稱為擴散性經濟風險（WR）［5］。根據已有關于“中等收入陷阱”特征的研究，并基于重要性原則，產業轉出地直接性經濟風險可以從技術進步風險和產業升級風險考察，擴散性經濟風險主要表現在就業風險、收入增長風險和環境污染風險三方面。具體風險指標的設定及性質見表2所列。

表2 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指標設定

產業轉移無疑給產業轉出地經濟轉型提供了有利條件，而轉出地能否以此為契機引領產業、技術邁向中高端，同時實現經濟、社會和環境各領域協調的可持續發展，取決于地區的轉型升級能力。產業轉出地的轉型升級能力是通過產業轉移促進產業結構的自主調整和優化，把握產業發展趨勢，提升技術創新能力，推進地區各領域均衡與可持續發展的能力。轉出地的轉型升級能力與當地企業跨區域合作行為（EB）、地方政府干預行為（GB）和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PB）有關，共同影響著產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

第一，技術進步風險。自從加入WTO后，雖然我國很多企業能夠通過工藝升級與產品升級獲得技術外溢與學習機會，而一旦歷經到更高級功能與鏈條升級，便會遭受到封鎖與抵制，王玉燕等（2014）發現當前我國高技術密集度工業行業的技術進步效果并不明顯，面臨“技術瓶頸”風險［6］。突破的關鍵是企業要轉變為以提高自主創新能力為核心的內生型模式，產業轉出地企業創新投入越多，越有利于企業走上內生型發展道路，越有利于企業尋求跨區域合作，實現生產分工和產業鏈整合，并致力于技術研發與創新。當一個經濟體進入中等收入發展階段，就急需建立公平競爭的市場規則，此時政府過多干預經濟只會造成資源配置效率低下，不利于創新與技術進步［1］。人力資本是全要素生產率提高的源泉，日本和韓國之所以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階段，正是通過人力資本的積累與投入換取創新能力而實現的［7］。由此提出假設1a-1c。

H1a：轉出地企業合作行為強度同地區技術進步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H1b：轉出地政府的干預行為強度同地區技術進步風險的程度正相關；

H1c：轉出地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強度同地區技術進步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第二，產業升級風險。根據Kojima的“比較優勢理論”，產業轉出是為了集中資源發展新興產業，調整產業結構，保持相對于其他國家或地區的一種產業高度，可見，產業轉移是轉出地積極推進產業升級的結果；然而張其仔（2014）研究發現，近年來我國發達地區產業升級表現并不明晰，影響了發達地區產業轉移的積極性，如果這些地區進行產業轉移的能力、動力以及能提供的轉移機會繼續下降，轉出地乃至整體經濟體都很難跨越“中等收入陷阱”［8］。產業升級的微觀基礎是企業長期積累的技術能力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工藝與產品創新，構筑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企業合作能力越強，越能使這個能力擴散到整個產業鏈，實現核心能力的鏈式效應，促進產業升級［9］。在這一過程中，轉出地的社會人力資本積累與投入能發揮催化劑的作用，加速產業升級進程。但在經濟增長和社會穩定的壓力下，地方政府在設法延緩對地方經濟貢獻大的傳統產業轉出，還試圖通過財稅激勵政策手段加快新興產業的培育與發展，黃先海等（2015）研究發現，過多的政策干預甚至導致戰略新興產業也過剩并且競爭力不強［10］。可見，大量的政府干預無益于真正意義上的產業升級。因而提出假設2a-2c。

H2a：轉出地企業合作行為強度同地區產業升級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H2b：轉出地政府的干預行為強度同地區產業升級風險的程度正相關；

H2c：轉出地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強度同地區產業升級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第三，就業風險。一些西方國家的工會組織認為，產業向外轉移是導致轉出地高失業率的重要原因，20世紀60年代美國損失了50萬個就業機會，很大程度上歸咎于這些“外逃企業”［11］；然而德國聯邦銀行對20世紀90年代以來德國產業轉移的研究表明，對外投資不僅與國內失業無關，相反使經濟更有競爭力，并創造了更多就業機會，因為產業轉移中發達地區與發展中地區的就業替代彈性非常低［12］；Yen-HH Chen（2011）運用中國臺灣數據發現，對外投資會對那些低技術含量的崗位產生較大的負面沖擊，但對島內研發人員和熟練工人的需求影響不大［13］。朱英明（2014）對國內的研究表明，以創新費用占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度量的企業創新行為對行業及地區就業增長呈顯著負相關，因為企業創新主要與工藝創新有關，這種創新努力導致地區結構調整，并非新產品的市場拓展，所以對地區就業不利［14］。產業轉出無疑對地區就業而言是巨大的挑戰，保就業是地方政府干預產業轉移的主要目標之一，無論是設法挽留或延緩產業轉出，還是加強職業就業培訓來應對產業結構調整，均有利于緩解勞動力市場的不利沖擊。不過根本而言，社會公眾積極參與產業轉出后的結構調整是保障地區就業最終決定因素。所以提出假設3a-3c。

H3a：轉出地企業合作行為強度同地區就業風險的程度正相關；

H3b：轉出地政府的干預行為強度同地區就業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H3c：轉出地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強度同地區就業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第四，收入增長風險。Vandenberg和Zhuang（2011）認為，勞動者收入偏低是中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最大風險，直接導致因有效需求不足而經濟停滯［15］。白重恩等（2008）運用微觀數據對資本和勞動力收入份額的分析，發現企業在行業中壟斷能力越強，其資本收入也越高，勞動力收入份額越低［16］。與此同時，企業對研發的倚重更使得收入分配向資本和技術傾斜，不利于工資收入的增長；加快資本深化以及技術進步與勞動力的融合是促進勞動者收入增長的關鍵［17］，勞動者受教育程度越高，參與創新動力和能力越強，越利于勞動力與技術的融合。基于穩增長、保就業、促民生的政府干預產業轉移諸多政策有利于地區收入的穩定增長，此外，與地方財政支出呈正相關的社會保障支出對社會公眾的教育投資和健康水平能產生明顯正效應，能促進人力資本的積累，為人與技術的融合提供有利條件［18］，進一步促進地區收入增長。據此提出假設4a-4c。

H4a：轉出地企業合作行為強度同地區收入增長風險的程度正相關；

H4b：轉出地政府的干預行為強度同地區收入增長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H4c：轉出地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強度同地區收入增長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第五，環境污染風險。從國際產業轉移的實踐看，發達地區環境規制普遍高于欠發達地區，而崔建鑫和趙海霞（2015）以長三角為例的研究發現，污染密集型產業存在大量臨近轉移狀況，我國污染密集型產業區位并未發生根本性變化，而且2008年以來在經濟下滑壓力下，外向型經濟與污染密集型產業發展是該區經濟增長的重要保證之一，環境污染風險依然嚴峻［19］。政府對經濟貢獻大的傳統產業轉出的限制，無疑不利于環境改善，不過較強的環境規制能力會督促這些企業環保技術水平的提升，所以政府干預對地方環境風險的影響還有待觀察。人們收入增長后對高品質生活的追求以及基本素質和保護環境的能力的提高，有利于地區環境風險的下降；作為經濟利益主體的企業一般不會主動采取環保措施，但隨著一些污染產業轉出以及企業內部的技術進步應有利于環境改善，企業行為對環境的綜合影響也有待觀察。據此提出假設5a-5c。

H5a：轉出企業合作行為強度同環境污染風險程度之間的關系有待驗證；

H5b：轉出地政府的干預行為強度同環境污染風險之間的關系有待驗證；

H5c：轉出地社會公眾的參與行為強度同環境污染風險的程度負相關。

此外，考慮到一個地區的經濟領域和社會與環境領域存在關聯性，直接性經濟風險和擴散性經濟風險也可能存在互動關系?；谝陨戏治觯疚臉嬙炝水a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影響因素的概念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產業轉出地利益相關主體行為對“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影響路徑的概念模型

四、產業轉出地利益相關主體行為對“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影響的實證研究

（一）研究樣本概況

由于區際產業轉移不僅包括迫于生產成本和環境壓力的東部經濟發達地區推進的遞度轉移，也有一些中部老工業基地，在都市經濟圈的擴圍和地區協同發展要求下進行的中心—外圍式轉移。課題組于2015年5月至8月調查了東部和中部具有典型產業轉出特征的縣域地區，涉及上海、江蘇、浙江、廣東、天津、湖南六個省級地區，以及區域內5～9個有生產轉出行為的企業，主要涉及電子通信、紡織、化工、裝備制造等轉移產業，共獲得有效樣本產業轉出地區數據34個，生產轉出企業209家，樣本基本情況見表3所列。

表3 樣本基本情況

（二）評價過程

本研究是以縣域產業轉出地作為研究基本單位，將企業層面測量所得的各項指標先匯總到縣域層次，計算出各縣級地區的各項指標的平均值，然后對整理后數據進一步分析。

1.測量指標歸一化

由于利益相關主體行為與風險測量指標的單位和數量級不同，為了盡可能反映實際情況，排除由于各指標的單位不同和數量級不同對評價結果造成的影響，擬合前必須先對測量指標進行歸一化處理，一般采用以下公式：

2.結構方程參數估計和擬合評價

將采集到的原始數據歸一化后輸入到結構方程模型中，使用軟件AMOS17.02極大似然估計法對初始模型進行擬合。將不合理的觀測變量、路徑剔除，再運用修正指數逐步增列變量誤差間的共變關系，得到擬合較佳的結果如圖2所示。

圖2 結構方程模型標準化估計值

修正模型的評價包括兩個部分：模型整體適配度檢驗和內部質量檢驗，檢驗結果見表4、表5所列。

表4 整體適配度檢驗結果

表5 內在結構適配度檢驗結果

從表4可以看出，除PGFI值為0.356沒有達到0.50的標準，其他指標均符合要求，模型適配度較好。內部質量檢驗包括參數、測量模型因素負荷量、潛在變量組合信度及修正指標檢驗。表5的檢驗結果表明：第一，測量模型中的因素負荷量均顯著，表示測量模型能很好地反映其所要測量的潛變量；第二，所有潛在變量的組合信度均大于或等于0.6，表明潛變量的組合信度良好。總體來看，模型通過了絕大部分檢驗項目，整體適配度和內在結構適配度都較好，表明利益相關主體行為對考察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的影響效應顯著。

3.標準化路徑系數及討論

本標準化路徑系數見表6所列。

表6 標準化回歸系數表

第一，產業轉出地直接性經濟風險的影響因素討論。企業的合作行為對降低轉出地直接性經濟風險的作用巨大，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60。其中企業的動力、能力和企業的資源基礎是關鍵影響因素，企業與產業承接地生產合作意愿越積極，越能促進資源整合，企業技術與研發能力越強，內生性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越具有主動性，有助于形成持久的產業競爭力和升級能力［20］。社會公眾參與行為的影響也較大，對地區直接性經濟風險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33。對于處于中等收入階段的產業轉出地而言，收入的激勵效應對社會公眾參與地區經濟轉型和技術進步依然非常顯著，而與本課題組對產業承接地的研究結果不同，社會組織不再是影響社會公眾參與行為的顯著因素，這可能與互聯網時代的虛擬社區和虛擬組織一定程度上替代了法律意義上的社會組織部分功能有關，取而代之的是社會公眾參與機會的多少，轉出地社會公眾獲得的信息越充分，可供選擇機會越多，越有利于其參與經濟轉型、找到發揮自身特長的新工作和新職位，從而促進地區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轉出地政府干預行為會增加地區直接性經濟風險，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35。在經濟增長和稅收極大化目標下，以政府購買和政府補貼為代表的財政支出越多，地方政府干預能力越強，并向大企業、重點企業傾斜，在促使其產量增加的同時，投資過度和非周期性的產能過剩問題越嚴重，并形成路徑依賴，使得傳統產業轉出越發困難，不利于產業升級，而且削弱了數量更大、未得到“眷顧”的中小企業創新動力，這也驗證了丁重等（2009）關于制度傾斜導致技術低端鎖定的結論［21］。

綜上可見，產業轉出地利益相關主體行為對地區直接性經濟風險影響的所有假設均得到了驗證。

第二，產業轉出地擴散性經濟風險的影響因素討論。社會公眾參與行為對降低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的作用最大，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49。收入的激勵作用以及更多機會選擇均能顯著增強社會公眾參與行為，在促進就業的同時，也有利于其主動更新知識、提升技術水平，提高勞動生產率，推動地區收入水平的上升。地方政府干預行為也顯著地降低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35。穩增長和促就業是轉出地政府在經濟轉型過程中的重要任務，地方經濟條件越好，政府干預能力和資源基礎越強，對地區經濟和社會的統御能力越強，一方面通過延緩產業轉出，降低勞動力市場受到不利沖擊的強度，另一方面積極應對產業轉出后的結構調整，通過提供政策咨詢、職業培訓、供需信息、社會保障等措施或制度，不但減少了就業替代效應，而且充分發揮就業創造效應，促進地區收入水平的提升。而企業的合作行為會增加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28。企業合作能力越強，成本壓力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轉出越多，對地區就業而言是嚴峻的挑戰，與此同時，企業為了強化自身在市場與技術的壟斷地位，大量資金和資源進入技術創新等高附加值環節，出現資本偏向型的技術進步傾向，資本“要價”能力相對較高，不利于以勞動者為主體的社會公眾收入增長，羅楚亮等將資本深化歸于勞動收入比重下降最為重要的原因之一［22］。擴散性經濟風險中地區環境污染風險的影響路徑在模型中未得到支持，需要另文專門研究。

所以，假設H3a、H3b、H3c、H4a、H4b、H4c得到了驗證。假設H5a、H5b變量間的關系沒有得到實證的確認；假設H5c沒有得到驗證。

值得注意的是，轉出地直接性經濟風險對擴散性經濟風險的標準化路徑系數為0.17，這表明，轉出地的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不僅有助于提高地區就業水平，而且能推動收入水平的提升，這一結果驗證了張德榮（2013）的觀點，鼓勵創新和技術進步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有效途徑［23］。

五、研究結論及政策含義

在產業轉出地三類利益主體中，企業合作行為在降低直接性經濟風險方面的作用最大，轉出地企業合作的動力、能力和資源基礎越強，越有利于企業創新投入和技術進步，推動轉出地的產業結構調整與升級，但不利于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降低，若不加以干預會引發地區失業和收入水平下降的風險；地方政府的干預行為有助于降低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地方政府干預能力與資源基礎越強，越有利于地區就業得到保障和促進社會公眾收入水平的提高，但目前來看，政府干預不利于地區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基于GDP和稅收最大化的政府干預會導致經濟資源的錯配和企業生產過剩①。

要全面降低和規避產業轉移中轉出地“中等收入陷阱”風險，必須充分重視社會公眾參與行為的積極作用，因為他們不僅是在降低地區擴散性經濟風險方面影響作用最大，而且是唯一使地區直接性經濟風險和擴散性經濟風險雙降的主體。社會公眾參與強度的關鍵影響因素是收入水平和參與機會，提高社會公眾的收入水平，能增強其提高勞動生產率的積極性和動力，提供更多參與經濟活動的信息和機會，有利于其能找到與其能力和要求相匹配的新就業崗位，不僅可以有效緩解地區產業結構調整后的結構性失業問題，而且有利于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和加快收入增長，推動地區的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的政策建議是：首先，以傳統產業轉出為契機，產業轉出地政府應鼓勵競爭優勢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增強內生性創新動力和能力，充分發揮企業在促進產業轉出在技術進步和產業升級方面的積極作用；其次，地方政府應盡量減少對企業生產的干預，而將財政更多運用于就業、創業和職業培訓教育以及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方面，緩解產業轉出對社會就業和收入增長的不良沖擊；此外，地方政府還應打造穩定可靠的信息互動平臺，向社會及時發布就業、投資等要素供需信息以及便利的要素流動和交易環境，充分吸引社會智力、資本、勞動力等要素有序參與到地區經濟建設中來，促進信息與資源的深度融合，不僅充分調動全社會創新力量，而且保障社會公眾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實現政府和社會公眾之間的良性互動，這也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基本保障和具體表現。

注釋：

①令人欣慰的是，本屆政府已意識到唯GDP考核地方政府績效存在問題，據中國新聞網2014年8月13日報道，全國已經有70多個縣市明確取消了GDP考核，開啟了地方政府為創新創業社會提供有效服務的職能轉變，而制度的滯后效應使得這一轉變并未能在本研究中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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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fluencing Factors of“Middle-Income-Trap”Risk of Industry-transferring Reg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est Relatives

CHEN Jing-ling1,2,XU Kang-ning2
（1.School of Business,Yangzhou University,Yangzhou 225009,China; 2.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Southeast University,Nanjing 210089,China）

How to cross the“middle-income-trap”is a major issue China’s industry-transferring regions are facing with.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behavior of interest relatives,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effect of the behavior of enterprise cooperation,government interven?tion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on the“middle-income-trap”risk of industry-transferring regions.By establishing the 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 and using the data of typical industry-transferring counties and internal cooperative enterprises,the study shows that enterprise co?operation is most important to reduce the direct economic risk,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is not only the most important factor to reduce the diffuse economic risk but also helpful to reduce the direct economic risk.To effectively avoid the“middle-income-trap”risk,the govern?ment should use industrial transfer as an opportunity to encourage dominant enterprises to increase the endogenous motivation and innova?tion capability by their R&D investment,reduce the direct intervention to enterprises,and put more finance in employment training and the social security system to alleviate the adverse impact of industrial transfer.Moreover,the government should provide sufficient informa?tion of the supply and demand of production elements to the society,and facilitate their flow and transaction to enhance enthusiasm and possibility of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regional economic transformation,so that the innovation of the whole society can be fully mobilized to enter higher income stage.

industry-transferring region;“middle-income-trap”risk;interest relatives

F260

A

1007-5097（2017）05-0093-07

［責任編輯：余志虎］

10.3969/j.issn.1007-5097.2017.05.013

2016-11-20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71303206）；中國博士后基金項目（2015M571625）；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項目（16YJC630062）

陳景嶺（1973-），女，江蘇無錫人，副教授，管理學博士，經濟學博士后，研究方向：地區發展戰略管理,風險管理；徐康寧（1956-），男，江蘇句容人，教授，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區域經濟,國際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