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一只困倦的母猩猩正在打盹。從它嘴角流下的口水便知道它的夢一定很美。一只無聊至極的黑猩猩從后面慢慢地靠近它,沒有讓它有絲毫的察覺。趁其不備,它用雙手抄起了母猩猩的肥臀,一把將它掀入水里。黑猩猩的臂力很大,玩起這種游戲來實在是小菜一碟。
落入水里的母猩猩吵嚷著,怒氣沖沖地從水里爬上岸,兇巴巴地想找肇事者算賬。當它發現四周佇立的大猴子們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陰笑時,也只好識相地就此作罷,咽下了這口惡氣。
在猩猩世界里,這種打鬧調笑是很輕松平常的事嗎?黑猩猩確實極愛打打鬧鬧。它們胡鬧的情景時常讓人捧腹噴飯,盡管有些
玩笑在我們看來很無聊。
可別小看了這些調笑,荷蘭烏得勒支大學靈長目動物專家奧托·阿當教授的研究表明,在這種看似輕松的氛圍中實際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交易:那些猩猩群中地位低下的成員借助調侃打鬧這一機會暫時抹去了猩猩社會里高低尊卑的界限,使它們能對那些位高居尊的同伴們施以報復,也為自己在這個團體中找回一些失去的尊嚴。
為了更好地理解這一不同尋常的舉動,還是讓我們看一看黑猩猩社會中幾種常見的打鬧方式吧:一只幼猩猩正在替猩猩群的首領捉虱子,這對它來說本是一種莫大的榮耀,但是調皮的小家伙在幾分鐘之后就不安分地在首領的脖頸間、腋下、胸部與腳丫處撓起了癢癢。首領顧不上自身的尊嚴,忍不住地笑出聲來,卻又無法惱怒,這畢竟只是玩笑而已,太小氣了反而體現不出王者的風度。
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那些“孩兒們”是絕對不敢在“猴王”身上輕舉妄動的。打鬧嬉笑填平了等級之間的溝壑,使得猩猩社會又一如往常地平靜。

早在還很小的時候,可憐的小猩猩就試探著到底能與猩猩群中的長輩們開多大的玩笑。它們時常從一棵樹上跳到一個長輩的背上,然后又借力跳到另一棵樹上,就像是跳到了一張蹦床上一樣;它們的惡作劇有時也會讓人無法忍受。小猩猩們偵察到長輩們喜愛在什么地方交配以后就專注地守在那里,等到長輩們到此正想盡歡時,冷不防地從附近跳出來一只小猩猩,坐到了母猩猩的背上,唧唧喳喳地瞎搗亂。如果覺得還不過癮,它們就用泥巴塊和樹干砸那些如饑似渴的配偶們,使它們只能心想而事不成。小猩猩們最喜歡干的惡作劇就是在老猩猩們睡眼惺忪地睡完午覺起身時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鉤住老者的雙腳,還沒緩過神來,老胳膊老腿的老猩猩們都一個個狗啃泥似的跌在了地上。小猩猩這樣調皮搗蛋完全不用擔心會遭到長輩的責難,猩猩世界里長輩似乎養成了對小輩沒有分寸開玩笑甚為寬容的習慣。
習慣畢竟只是習慣,如果這種調皮到了確實太離譜的時候,就連最有愛心的長者也會失去耐心。一次,一個愣頭青不知輕重地從后面向猩猩群的首領撒尿,惹得老猩猩一蹦三尺高,抓住了小賊,沒容它分說就一口咬住了它的腳,兜了兩下之后重重地拋向了一棵大樹干。從那以后,小猩猩終于知道了天高地厚,不敢在首領面前太冒失了。
在這樣的游戲調笑之間,位卑的年幼雄猩猩可以試探出它們到底能走多遠,到底能與長輩開多大的玩笑而不至于引發尊長的不快。開玩笑時,年幼的猩猩可以做一些它們在平時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因為那些長輩們似乎最忌諱別人說它們開不起玩笑。為了顯示其大度,它們容忍了許多平日無法容忍的舉動,直到最后不可逾越的界限。這種情況有些近似于孩子們對新來的老師所做出的試探性挑釁。
與年長的雄猩猩開玩笑招致的結果卻截然不同。雄性年長者會對那些“小輩們”置之不理,讓它們落得個自討沒趣的下場。以后,這些喜歡耍弄別人的小猩猩們也就明白在這些長輩身上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于是自然而然地變得敬而遠之。雄猩猩時而也會采用以進為退的方式反攻對方,用咄咄逼人的舉動讓小家伙們嘗盡苦頭,讓它們下一次只好去別的猩猩那里試運氣。用這樣的方式來平息一場“角逐”,需要的不僅是年齡上的優勢,更重要的還是年長猩猩內心所具備的一種“心理優勢”。
看來,猩猩群中的調侃不僅僅是一種玩笑性質的游戲,更是猩猩在學習如何與群體中其他同類交往,如何在猩猩群中立足。年輕的猩猩在捉弄別人時,學會預知自己的舉動在同類身上將產生什么樣的后果,從而學會下一次如何更好地通過自己的方式達到預期效果。對對手的捉弄就是告誡對方而又使對方無可奈何。達到了這一點也就達到了小猩猩們的目的。那些身居高位的大猩猩們,在對待孩子們玩笑式的攻擊時都怕失了身份而表現出一種大度與寬容。正是利用了它們的這一心理,小猩猩們才能借此機會發展一些自己的權力。這正如人類社會中一些諷刺劇的效果,在不經意之間刺激地位高于你且權力大于你的對方,并使它無可奈何,從而間接地擴大了自己的權益,提高了地位。一切都看似簡單平常,而矛頭正直指敵手過分的權力與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