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丁建國把摩托車停在籃球場的外面,然后進了籃球場。他把籃球場仔細打量了一遍,很滿意地對自己說:“不錯,很不錯!”
丁建國還象征性地跑了跑。
在上班途中,丁建國來到小區附近的籃球場是為了考察。這和陳春香即將給他買的球鞋有關。
球鞋是為跑馬拉松準備的,而距離跑馬拉松還有一段時間。丁建國想利用這段時間,在籃球場先“熱熱身”,也算提前鍛煉,要不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得面無血色,或者跑得累倒在地,或者跑得虛脫過去,那將很煞風景,估計以后要成為同事茶余飯后的笑談了。
再說,陳春香的那句“就你還要跑馬拉松”,也有些傷害丁建國的自尊。因而,哪怕只是為了自己日益凸出的肚子,也該鍛煉鍛煉。
就這樣,丁建國將摩托車騎到了籃球場這邊,算是對他即將開始鍛煉的地方進行實地考察。
丁建國決定從今天起,每天下班來這里,在籃球場里,貼著墻根跑上二三十圈。在這里跑的最大好處是外面的人不容易看見他。
丁建國再一次騎上摩托車。
剛騎不一會兒,丁建國聽到身后“咚”的一聲響,像是什么東西掉了下來。丁建國以為是自己的東西,急忙剎住車子。
近視眼的丁建國一看,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丁建國能感覺到那是一只小動物,圓形的,長著尾巴。小動物一跳一滾地朝他跑來,那尾巴也一動一動的。
雖說丁建國是一個大男人,但他還是有點兒害怕,因為印象里好像沒有見過這種形狀的動物。
丁建國跨上摩托車,只要情況不對頭,他就可以猛踩油門。
只見那小動物滾跳了一會兒,不動了,尾巴也不動了。丁建國由此做出判斷:它應該不是一只具有攻擊性的動物,要不,它不會停下來。于是,丁建國下了車,小心翼翼地朝小動物走過去。
丁建國一下子笑了。哪里是小動物呀?分明是一只足球,一只用網兜裝著的足球,被他誤以為的小動物尾巴,也只是網兜的一部分。
丁建國看看四周,想看出足球是從哪兒來的。
路上空無一人,只有默然的樹。
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丁建國看看天,天很藍,藍得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如果天上能掉足球,是不是外星人踢的足球?能把外星球上的足球踢到地球上來,那得要多少光年的時間呀?丁建國為自己的想象笑了。
天上不可能掉下足球,足球只能是地球人的。
“喂,誰的足球?”丁建國喊道。
沒有人回應。
丁建國拎起網兜,發現足球好好的,氣很足,有七八成新,應該不是別人不要了的足球。
“喂,你如果不要,我可要了!”丁建國朝前后看著,他以為扔足球的人可能躲在暗處,說不定他就是一個學生,而且還是一個中學生,學習成績可能不錯,可是他忽然迷上了足球。一個中學生怎么能迷上足球呢?又怎么能把足球放在家里呢?要是被他的老爸老媽發現了,還得了?于是,這個中學生找了一個時機,把足球扔了。該中學生一點兒也不想足球成為垃圾,他希望足球能被一個喜歡足球的人撿去,能在球場繼續發揮一個足球應有的使命。
丁建國就是一個喜歡足球的人,躲在暗處的中學生無疑看出了這一點。
“那我就謝謝你了!”丁建國覺得躲在暗處的人不吭聲,就算是默認了,“以后我每天下班會到籃球場來踢球,你要是方便的話,就來和我們一塊兒踢。年輕人,別只想著讀書,偶爾踢踢足球,最起碼能調劑你的生活,最起碼能鍛煉身體,對不對?誰敢說,那些偉大的球星沒有對社會做出貢獻?至少他們給我們帶來了許多的激情,至少他們激發了許多人鍛煉身體的熱情。你放心,我會好好收著足球,只要你想要了,就跟我說一聲。那我就上班去了,可能的話,我們傍晚見!”
丁建國把足球放到摩托車的后備箱里,然后去上班。
丁建國很開心,他不花一分錢,得了一只足球。他更開心的是,從這天起,他不只是通過看電視轉播來感受足球的魅力了,可以跟足球有零距離的親密接觸了。
嘿,足球呀!丁建國在心里吶喊著。要不是去上班,他真想把足球拿到籃球場上,好好地過一把癮。
這只足球肯定不能被丁冬知道。要是被他知道了,那麻煩就大了,影響學習不說,還要浪費鞋子,浪費洗衣粉。要是把哪兒摔傷了、摔壞了,那可絕不是小事。
在丁冬他們忘乎所以地把礦泉水瓶子當足球踢的時候,這只足球在丁建國摩托車的后備箱里睡覺。
還沒到籃球場,丁冬和小辮子已經聽到了籃球場里發出的喊叫聲,以及“咚咚”的聲音。
顯然是有人在踢球。
丁冬和小辮子相互看了一眼,跑了進去,兩個人都把嘴巴張圓了,發出了一聲“啊”。
丁建國在和那幾個中學生踢球,而踢的足球正是昨天莫名其妙不見了的足球,裝足球的網兜還在地上。網兜的旁邊是幾瓶礦泉水。
丁建國也好,中學生也好,都脫去了外套,都穿著短褲和背心。
“真不要臉!”丁冬忍不住罵了一句。
小辮子跟著罵道:“真不要臉!”
“你罵誰?”丁冬不高興地問小辮子。他可以罵,但是小辮子不能罵他爸爸,這是大是大非的問題。
小辮子說:“我罵那些中學生,他們把足球拿走了,也不告訴你一聲。他們踢球,也不喊你一聲。”
丁冬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他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件事:足球不是被中學生拿去的,而是被他爸爸拿去了,確切地說是他爸爸爬到樹上把足球拿去了,要不他穿上新球鞋為什么那樣高興?要不他今天出門帶了兩瓶礦泉水干什么?他還換了衣服。所有的一切,都是為踢球做的準備。
丁冬把他的分析驕傲地告訴了小辮子。
小辮子驚嘆地說:“難怪你會爬樹,原來你爸爸就會爬樹,遺傳真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接著小辮子又非常遺憾地說,他爸爸不會爬樹,所以他也不會爬樹。
當然,丁建國沒有拿丁冬怎么樣,丁冬也找到了理由:“他自己都爬樹了,自己都踢球了,他還怎么好意思批評我呀?”
丁冬大大方方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踢球,他唯恐丁建國和那些中學生不知道他來了,便大聲喊叫著:“好球!好球……”
小辮子也跟著喊。
丁建國和那些中學生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丁冬很替自己的爸爸難為情。盡管他是一個大人,但是論跑,論搶,論身體的靈活性,他都不如中學生,大概跟身體發福有關,也跟平日缺少鍛煉有關。偏偏他的嗓門最大,好像場地上只有他是最出色的“球星”。
有一次丁建國摔倒在地,摔得齜牙咧嘴,慌得丁冬連忙趕過去,攙扶丁建國。丁建國沒有拒絕丁冬的攙扶,不過也沒有向丁冬表示感謝,好在丁建國問題不大,爬起來揉了揉屁股,然后繼續踢球去了。
丁冬和小辮子不可能一直喊下去,很快丁冬和小辮子做了他們的球童——到底是中學生和一個大人在踢球,他們不時地把足球踢出圍墻外,這樣一來,丁冬和小辮子就幫他們撿球。
再后來,丁冬和小辮子還幫他們買了水,買水的錢是丁建國出的,多余下來的錢,丁冬給自己和小辮子各買了一瓶。
郭東東跑來時,丁冬和小辮子在籃球場的另一頭踢礦泉水瓶子,就在丁建國和那些中學生的眼皮底下。
郭東東是為癩蛤蟆來的,他說:“丁冬,我看見了一只癩蛤蟆,還趴在那里,你要去抓的話,肯定能抓著!”
丁冬說:“你沒見我忙著嗎?”
很快,郭東東把癩蛤蟆拋到腦后,和丁冬、小辮子一起踢起了礦泉水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