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林外傳》對白中看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

摘 要：“可取消性”是格萊斯會話含義的特性之一，在語用學界獲得了廣泛關注。本文以經典情景喜劇《武林外傳》為語料，對人物對白中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進行分析，探討該語言策略對表現人物性格，推動情節發展，營造幽默效果的作用。本文通過運用語用學理論解釋影視作品，豐富了西方語言學理論在東方文學中的解釋力，也為大眾通俗影視作品的賞析提供了嶄新的語言學視角。

關鍵詞：合作原則 違反方式 “避免歧義”準則 敘述者與讀者 《武林外傳》

一、引言

“可取消性”是“會話含義理論”中的一個重要概念，由西方語言學家格萊斯提出，在語言學理論中舉足輕重。近年來隨著中西文化的廣泛融合，及廣大語語言學學者對通俗文藝作品的研究轉向，通過“會話含義”理論解讀中國文學作品語言的研究層見疊出（沙飛，2011；李莉，2012；汪宏霞，2013；王琪，2016）。然而前人的研究大多著墨于“會話含義”概念本身，對其四個特性的探討分析鮮有所見。《武林外傳》作品中的人物間臺詞對白呈現出大量的會話含義取消現象，對此進行分析歸類對于解讀劇情發展，品味言語幽默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將從“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出發，分析歸納《武林外傳》臺詞中的典型案例，為深刻理解作品，體驗語言藝術提供獨到視角。

二、“會話含義”與“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

“會話含義”是由美國著名語言學家格萊斯于1967年在哈佛大學的演講中提出的。在《邏輯與會話》的演講中，格萊斯指出：人們的語言交流不是由一連串不連貫的話語組成的。這是因為人們交談時總抱有一定目的，正是由于這種目的，所以談話雙方才能很清楚地理解和明白對方的言語，使交流能夠繼續。在這一過程中，雙方都遵循了一個原則，即“合作原則”。而后格萊斯又提出了合作原則的四大準則，即量準則、質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如果違反其中任何一條準則，就會產生特殊含義，即會話含義（Grice，1975：45-48）。

隨后Grice看來提出了會話含義的五個特性。盡管對于語境的依賴程度不盡相同，所有會話含義都具有五個特點，即可取消性、不可分離性、非規約性、可推導性和不確定性。會話含義的存在往往依賴某些因素，如所用詞的規約意義、合作原則及其各項準則、語言或非語言語境等等。如果其中一個因素發生了改變，會話含義也相應地隨之變化，這種特性稱為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可取消性一般由兩個因素引起：第一，說話人在原先的話語上附加一個分句來表明或暗示自己要取消或廢除原來說話的語用含義；第二，話語在特定的語境中表明或暗示說話人意欲取消或廢除該話語中的語用含義（何自然，2001）。例如：

1.通過附加分句取消原有含義

（a）小明養了三只鳥。

（b）小明只養了三只鳥。

（c）小明養了三只鳥，可惜去年飛走了一只。

（d）小明養了兩只鳥。

在上面四句話中，如果說話人遵守數量準則，句（a）和句（b）都可表達同樣的含義，即“小明養且僅養了三只鳥，不多也不少”。但通過在句（a）上附加分句“可惜去年飛走了一只”，句（c）取消了句（a）和句（b）原有的含義，表達出了和句（d）同樣的意思，即“小明養且僅養了兩只鳥，不多也不少”。

2.通過特定語境取消原有含義

教師：我們學校學生畢業的最低標準是要修滿15門課程嗎？

校長：當然。對了，小紅修滿了15門課程嗎？

教師：是，她修滿了15門課程。

在上面這段對話中，教師的話語原本表達出“小紅只修了15門課程，不多也不少”的含義，但在這段對話中該話語原有的含義被取消了，因為校長主要關心的是小紅是否達到畢業標準，能夠順利畢業，而不是小紅所修課程的實際數目。而教師的話語也不是要告訴校長小紅所修課程的實際數目，他只是想表達小紅已經達到畢業的標準罷了，很可能小紅實際所修的課程是16門或者17門，甚至更多些，但在這個特定環境下，小紅所修課程的實際數目是沒有多大意義的（王雪梅，2014）。

本文著重探討上述第一種情況，即說話人在原先的話語上附加一個分句來表明或暗示自己要取消原話語的語用含義。

三、《武林外傳》對白中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

《武林外傳》（寧財神李亞平，2006）是2008年以來最受中國大陸歡迎的情景喜劇。該劇語言風格獨樹一幟、幽默詼諧，而引發觀眾捧腹大笑的言語策略成了廣大語言學家永恒的話題。在應接不暇的語言幽默中，“會話含義”的取消現象屢見不鮮。

莫小貝：“白大哥你放心吧我嫂子已經走了，說吧！”

黃豆豆：“你嫂子？你嫂子是哪一位啊？”

郭芙蓉：“差不多得了！我們都忙著呢沒工夫陪你瞎玩！”

黃豆豆：“玩？你說的是什么意思啊？這位姑娘真奇怪，你說的話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啊？”

莫小貝：“小郭姐姐，白大哥是不是失憶了？”

郭芙蓉：“放心，他不是失憶，他是大腦皮層進水了！”

郭芙蓉與莫小貝都認為這位自稱是“黃豆豆”的先生就是她們的老朋友白展堂，可黃豆豆本人堅持說自己絕不認識二位。于是郭芙蓉出言詆毀黃豆豆：“他不是失憶，他是大腦皮層進水了！”在這句話中，附加分句“他是大腦皮層進水了”將原句“他不是失憶”的會話含義取消掉了。前一句是對“黃豆豆頭腦有問題”的否定，而后一句不僅對這一命題徹底肯定，還把語氣程度加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

祝無雙：“如果我師兄可能回來你打算怎么辦？”

佟掌柜：“現在說這種話還有什么意義啊？”

祝無雙：“你先別管有沒有意義嘛，你就告訴我們你會不會原諒他。”

佟掌柜：“不會。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他。”

白展堂（祝無雙師兄，佟掌柜戀人）曾因與佟掌柜吵架而離店出走。幾日后傳來消息白展堂犯罪入獄，佟掌柜傷心欲絕，可事實上這只是有人在假傳消息惡作劇。在祝無雙試探佟掌柜心意時，佟掌柜的回答“不會”，含義為“我不會原諒白展堂。”可附加分句“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他”取消了原句的含義，改變為完全相反的“我完全會原諒他，我其實從一開始吵架時就不曾怪過他”。

錢夫人：“二百兩？（看了看佟掌柜臉色）那就等于搶！你看我再不寬裕我也不能趁火打劫不是！三百兩？（再看佟掌柜表情）也不太現實是吧！畢竟是這么大地界呢哈，那就四百兩？（又看佟掌柜）我知道了，這肯定也不是你們的心理價位！啥也不說了，五百兩！”

佟掌柜：“成交！”

佟掌柜因著急解救獲罪入獄的白展堂，打算把店盤給錢夫人，請錢夫人開價。錢夫人狡猾地利用佟掌柜賣店救急的心理，故意給出比正常的市場街低得離譜的價位。不過為避免佟掌柜聽了價格以后怒不可遏責備自己，也為了給自己低得離譜的價錢尋一個臺階下，錢夫人用附加分句的方式取消了先前的會話含義。“二百兩？”的命題意義是“我出二百兩買下整個店你成交嗎”，如附加“那就等于搶”，整個語句便由一個疑問句轉變為陳述句“你這個店的價值絕對遠遠高于二百兩”，原句的會話含義被徹底顛覆。

四、結語

中西文化的交匯融合將廣大語語言學學者的研究視角從外國文學逐漸轉向國內通俗文藝作品，本文作為這一潮流中的先驅者之一，力求以經典語言學理論詮釋大眾文藝作品，以全新的視角深層次挖掘中國文學之美。以會話含義的“可取消性”為切入點，從影視作品中人物對白出發，本文以經典情景喜劇《武林外傳》為語料，重點分析了該特性對表現人物性格，推動情節發展，營造幽默效果的作用。文章通過運用語用學理論解釋影視作品，豐富了西方語言學理論在東方文學中的解釋力，剖析了大眾通俗影視作品的語言藝術策略，對深刻理解作品，解讀劇情發展，體驗語言藝術，品味言語幽默等具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1] 沙飛.從合作原則角度分析《武林外傳》的經典對白[J]. 電影文學，2011（4）.

[2] 李莉.從合作原則分析《武林外傳》經典對白的幽默[J]. 青春歲月，2012（6）.

[3] 汪宏霞.從喜劇《武林外傳》看違反會話合作原則的言語幽默[J].西江月，2013（19）.

[4] 王琪.從合作原則分析《武林外傳》對白的幽默[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6（3）.

[5] Grice H. P. Logic and Conversation[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5.

[6] 何自然.語用學概論[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

[7] 王雪梅.會話含義特征簡述[J].懷化學院學報，2010（8）.

[8] 寧財神，李亞平.武林外傳[M].北京：東方出版社，2006.

作 者：李 媛，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語用文體學。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