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駿飛
【摘要】近幾年來,廣場舞由于不受場地、舞種的限制成為時下最熱門的健身活動,然則跳舞者之跳舞權利卻與他人之安靜休息等權利相沖突,如何從“財產規則”、“責任規則”和“不可讓與性規則”視角平衡兩方之間的利益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關鍵詞】廣場舞 權利糾紛 財產規則 責任規則 不可讓與性規則
一、現象的產生
近幾年來,廣場舞由于不受場地、舞種的限制成為時下最熱門的健身活動,特別是受到一大批中老年朋友(大媽)的喜愛,本來跳舞健身既能娛樂放松、舒緩疲勞,又能建立社交圈子,增進了人們之間的交流與關系的和諧,可是當大媽們肆無忌憚享受身心愉悅的同時,卻引發了一場場“戰爭”:武漢的跳舞大媽被高空潑糞;北京的跳舞大媽遭放狗驅散;連到了紐約的跳舞大媽也沒有逃掉厄運,被警察請進警局。
廣場附近的住戶居民反對噪音,期盼換來安寧,認為大媽們的高音喇叭及舞蹈,侵犯了他們安靜休息的權利。而大媽們則認為跳舞并沒有侵犯他們(指的是上述附近的住戶居民)的權利,大媽們強調的是個人的絕對自由權。因此雙方互不相讓,引起了一系列的權利糾紛,其現象發生的本質是都從自身的權利出發,都僅僅考慮自身的利益。就算廣場附近的住戶居民將大媽們訴至法院,那么其當事人又如何確定呢?民事訴訟法的當事人除了要與案件有利害關系之外,還需要是具體確定的,然而廣場舞的大媽們是一群不確定的主體,民事訴訟所要解決的是當事人之間的糾紛,當事人不適格,那么訴訟程序便無法推動,訴至法院的結果必然是駁回訴訟請求。
既然法院也無法解決此類現象,那我們可以從哪些方面解決雙方之間的權利糾紛呢?下文試圖從卡拉布雷西和梅拉姆德提出的財產規則、責任規則和不可讓與性三種法授權利規則分析從而解決該問題。
二、現象(問題)的分析
“財產規則、責任規則”和“不可讓與性規則”(以下簡稱“三種規則”)這其實是一組考察自身的某種權利是如何受到保護的概念工具。在“廣場舞”這一權利糾紛中,其各自自身的權利是以什么規則進行保護的?下文將結合法經濟學中的科斯定理及“三大規則”等理論進行逐一闡述。
(一)從財產規則的視角
從財產規則角度分析,首先,必須對廣場舞大媽和附近居民住戶間的權利進行界定,只有把各自的權利義務界定清楚時,才會發生交易的可能。廣場舞大媽的權利是擁有跳舞健身的個人絕對的自由,但是其權利的實現必須是在不損害他人權利、利益的情況下,即不影響附近住戶居民的享有安靜休息的權利,其制造的音樂分貝必須是被法律所容許的。而附近住戶居民的權利則是享有安靜休息的權利,他們希望自己不被打擾,跳廣場舞,放音樂本身確實不會影響他們的權利,但是當大媽們的“高音喇叭”制造出了不和諧的高分貝噪音時,使他們難以忍受時,他們就據此以自身權利受到侵害抗辯。
其次,依據科斯定理I,可以對附近住戶小區的廣場產權進行界定。假設住戶小區前面的廣場其產權屬于附近住戶居民所有,小區的業主即廣場附近的住戶居民就有權禁止大媽們在廣場上跳舞,大媽們若還想在廣場上跳舞就必須向廣場產權的所有者支付一定的合理價格且在不損害對方利益的前提下(即保證其享有安靜休息等權利);反之,住戶小區前面的廣場是不屬于附近居民所有,而是政府為方便全民健身娛樂等活動提供建設的公共設施時,則大媽們就具有自由放音樂跳舞,而又不負責任的權利,那么附近住戶居民若想安享恬靜舒適、休息,進而要求大媽們停止在其小區前面的廣場上跳舞,就必須向大媽們支付一筆費用,以使大媽們愿意并停止跳舞。
有的學者認為,糾紛解決的結果如何取決于大媽們和附近住戶居民的交易成本的比較,如果小區的住戶居民只有一個,而大媽們的人數有很多個,那么大媽們之間達成協議的交易成本便會遠遠高于小區居民進行談判的交易成本,這樣糾紛就難以得到合理的解決。相反只有在大媽們的主體個數減少,使得雙方的交易成本相當時,才可能有效地解決糾紛。
最后,筆者認為,糾紛解決的結果如何取決于附近住戶居民和大媽們雙方交易結果的自愿與協商,假如大媽們被賦予絕對的個人自由放音樂跳舞的權利(無論這種被賦予的權利是否合理公正),只要這種權利明確清晰,且可以轉讓,附近住戶居民便可以通過一定的價格購買,使得大媽們放棄這種權利;相反地,假如附近住戶居民具有禁止大媽們在小區前面廣場上跳舞的權利,(無論這種被授予的權利是否合理公正)只要這種權利明確清晰,且可以轉讓,大媽們便可以通過一定的價格購買,即以一定的賠償價格繼續獲得自由地放音樂跳舞的權利。
綜合以上觀點及筆者個人的理解,權利必須界定清楚明晰,交易才有可能進行;另一方面,只有雙方自由協商且各自都有相當的權利可供交易時,才能有效的解決糾紛,克服外在的矛盾性。權利只有當可供交易,法律、法規和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或者第三方的介入到化解糾紛矛盾中來才有真正解決糾紛矛盾的可能性;只有這樣才能真正達到各自(指的是受害方與被受害方)利益(或者說權利)的最大化這一最終結果。即無論是誰對各自所造成的損失侵害的負責,都可以通過雙方自由協商在市場的支配下從而達到最有效的資源配置。
(二)從責任規則的視角
從責任規則角度分析,首先,必須明確一個問題:為什么還有引入責任規則呢?難道財產規則不夠用嗎?答案是市場確實可以通過自由協商交易的方式來實現利益的分配,但是市場也有失靈的時候,當經濟缺失不能解決問題的情況下,責任規則就在這個時候登場了。如果說財產規則是一種“事前”的防范與補償,那么責任規則則是一種“事后”的補償;財產規則要求可以以自由協商的方式進行權利的交易與轉讓,而責任規則則是在法律的禁止性規定下,可以說是強迫地進行權利的交易與轉讓。
如能證明“廣場舞”的大媽們肆無忌憚的放著高分貝的音樂健身、跳舞和娛樂所造成的噪聲污染使得附近住戶居民不能很好的享有安靜休息的權利甚至影響其健康權,即其制造的分貝違反了我國《環境噪聲污染防治法》及《城市區域環境噪聲標準》等相關法律、法規強制性的規定,附近住戶居民便可依據法律向大媽們索賠一定的金額,但是其賠償損害的價格不是像財產規則那樣以其“主觀”協商的方式獲得損害賠償金從而達到對自身權利的保護,而是僅僅依據“客觀”標準來保障其權利不受到損害。所謂客觀標準即按照法律規定的市場一般價格對其損失進行賠償,當然賠償損害的價格一般是由第三方確定的。
假如法律對大媽們肆無忌憚的制造噪聲沒有做出明顯的規定,那么附近住戶居民為了能保障自己的權利也許還要與大媽們進行無休止地扯皮;但現在法律對責任規則的賠償損害作了強制性規定,附近住戶居民就可憑此“說話”與大媽們進行“談判”,如果法律規定的更清楚,那么附近居民住戶根本無須再與大媽們進行扯皮,所以法律規定的越清楚,扯皮的必要性也就越小,交易成本也就越低,即通過建立法律結構,使私人協議(此處筆者理解為即通過財產規則自由協商的方式從而達到權利的自由轉讓)難以達成所造成的損失通過責任規則進行解決從而達到最小化。
(三)從不可讓與性的視角
從不可讓與性的角度分析,當雙方選擇一種權利配置時,就應強制執行這種選擇時,明確哪些權利是不可轉讓的,使某些權利受到不可讓與性規則的保護。就“廣場舞”雙方來說,大媽們的個人自由是否能通過交易轉讓?附近住戶居民的安靜休息權、健康權又能否通過一定的價格進行轉讓?為什么不可轉讓呢?我覺得主要基于以下兩點原因:
(1)權利轉移時有時候會造成不必要的第三方成本。在“廣場舞”糾紛中,以住戶轉讓權利為例,附近住戶居民轉讓其安靜休息權忍受其廣場大媽跳舞帶來的高分貝噪音,權利轉移時大媽們可能就其受到的損害進行補償協商;或者是在責任規則下就以其安靜休息權的“客觀”標準進行貨幣的交易補償,但是在上述權利轉移過程中,沒有考慮到對該小區住戶隔壁的“鄰居”(醫院或者學校等)或者是還可能受到該噪音影響的其他主體。關鍵是,如果其他主體雖然也受到噪音影響,但噪音尚在《環境噪聲污染防治法》及《城市區域環境噪聲標準》等所確定的范圍之內,從而難受法律保護,那么就純粹是權利轉移帶來的第三方成本。
(2)對于一些特殊行為或者人的禁止轉讓。比如,對于附近住戶小區居民家中有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或者未成年人等無民事行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人,社會判斷這些人權利的轉讓是因為權利持有人并沒有作出對自身最有利的選擇的能力,從而禁止其權利轉移。
其實,某些人格權是主體所特有的是維護其人格利益的,如健康權是人所固定享有的,屬于非財產性的利益確實是不可轉讓的。
(四)兼采“三種規則”的混合主義的視角
任何一種方法都不是萬能的,亦不可能完全取代其他方法。根據卡拉布雷西和梅拉姆德在1972年合作發表的《財產規則、責任規則和不可讓與性:一種權威性觀點》一文中認為,多數事物上的權利都是三種規則下的混合體。即“廣場舞”權利糾紛的解決,在財產規則中,大媽們和附近住戶居民可以通過自由協商的機制通過市場交易進行權利的轉讓從而使糾紛得到解決;在責任規則中,大媽們和附近住戶居民通過法律強制性的規定對于受害方進行貨幣上的補償,這一補償通常可以有第三方(通常是由執法機關)進行定性;在不可讓與性的規則中,有些住戶小區的居民是不能夠通過自己的理性判斷或者是只為了眼前的利益(以為在財產規則和責任規則的中暫時性的獲得了經濟上的賠償)而忽視了長遠的利益(大媽們跳舞帶來的長期噪音以至于不能好好地休息對身體健康的影響)。三種規則在實踐適用上可相互借鑒,相輔相成。
此外,要化解“廣場舞”的權利糾紛必須兼采三種規則的混合主義一起適用之外還要結合其他矛盾糾紛化解機制,從而使得雙方的利益均能達到最優,達到最有效的社會資源配置。
三、結語
本文以“廣場舞”中的權利糾紛以卡拉布雷西和梅拉姆德提出的三種規則為視角進行闡述,從而揭示出財產規則、責任規則、不可讓與規則在中國法實行的可能性。一個完整法條意義上的法律規則,盡管在制定之后必然只能對應于一種救濟方式,但是潛在地還有其他兩種方式或者更多方式的救濟,在于其他規則相比之下,我們總是能選出最優的規則。
就中國法經濟學這一領域,這三種規則具有廣泛的運用力,可以為我們紛繁復雜的法律現象提供一個有利于分析的框架規則。如這三種規則在環境保護、農地征用等各領域的運用從而重新審視生活中的法律現象、法律事件。
最后,從這三種規則中,一些事件權利糾紛或矛盾的有效解決實際上是一種規則的組合或者說混合,運用多元化的解決機制化解事件本身的糾紛,從而達到社會的和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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