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的五二○愛國學生運動

七十年前的五二○愛國學生運動

□董奇

五二〇學生運動是1947年5月發生在國民黨統治區的一場愛國學生運動，與解放區的軍事斗爭遙相呼應，形成了反對國民黨統治的第二條戰線，是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

各地的學生運動風起云涌

十四年的艱苦抗戰終于結束，全國人民渴望和平。但是國民黨為了維護其一黨專制統治，拒絕聯合政府的主張，撕毀和平協議，在美國的支持下，悍然向解放區發起進攻，內戰全面爆發。隨著戰爭機器的運轉，大量財政被用于戰爭開支，而用于民生的經費日益減少。國民黨政府依靠濫發紙幣支持戰爭，導致物價飛漲，人民生活處于極端貧困的境地。大批的教育經費被挪用于內戰，導致國民黨統治區的教育危機日趨嚴重。廣大教員生活朝不保夕，學生受到失學、失業的嚴重威脅。大學公費生每天的伙食費只能買兩根半油條或一塊豆腐。在前線，國民黨軍隊依靠優勢兵力，展開全面進攻，被人民解放軍挫敗，僅孟良崮一役就被殲滅精銳部隊整編74師。在后方，國民黨的經濟危機和政治危機日益加深。廣大青年愛國學生紛紛起來抗議，全國各地的學生運動此起彼伏。

1947年的四五月間，上海、南京等許多城市的學生發出“搶救教育危機”“向炮口要飯吃”的呼聲，學生運動的發展極其迅猛。5月4日，上海學生走上街頭進行反內戰宣傳，遭到國民黨特務毆打和逮捕。5月10日，南京中央大學學生伙食團貼出公告：“每月兩萬四千元的副食費不能維持到月底。特召開桌長會議共商辦法。”11日桌長會議決定，按照2月份的標準開伙，能吃幾天算幾天，吃完再說，看政府怎么辦。中央大學學生系科代表大會通過決議，自13日開始罷課，并向教育部、行政院請愿，被稱為“吃光運動”。此舉得到大量學生擁護。5月13日，上海醫學院學生體格檢查，15%的學生因營養不良得了肺結核病，一個學生因貧賣血，暴病死亡。學生情緒激昂。中共上海學委決定運動在上醫突破，然后推展到國立名校及其他學校。15日，中央大學、金陵大學等學校的3000多名學生到國民黨政府教育部為增加教育經費請愿，未得到滿意答復。5月18日，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學校的學生上街進行反饑餓、反內戰宣傳。

同日，蔣介石召開臨時國務會議，發表“整飭學風，維護法紀”的談話，聲稱要對學生“采取斷然措施”；會上通過了《維持社會秩序臨時辦法》，禁止10人以上的請愿和一切罷工、罷課、游行示威，并授權各級國民黨政府鎮壓人民運動。

譜寫在南京的青春壯歌

為了挽救教育危機，京（南京）、滬、蘇、杭等地的中央大學、金陵大學、英士大學、交通大學、暨南大學、復旦大學、蘇州社會教育學院、音樂院、浙江大學、上海醫學院、國立藥專、上海音專、吳淞商船?？茖W校、上海機械學校、同濟大學、工商建訓班16所專科以上學校的6000多學生，于5月19日在南京集會，決定在5月20日舉行聯合大游行，派代表向國民黨參政會及行政院請愿。請愿的內容共五項：一是五月份伙食費應增加十萬元；二是全國教育經費須至國家總預算百分之十五；三是專科以上學校應一律公費；四是提高教職工待遇或生活津貼，并按物價指數調整；五是政府指撥外匯交各學校訂購圖書儀器及科學器材，并簡化向外國訂購手續。會議決定于當天上午9時30分在中央大學操場集合出發，經中山北路、國府路（今長江路）、碑亭巷、成賢街，向教育部、行政院及國民參政會請愿，同時在會上成立聯合大游行主席團，成員各校一名。

北平的學生上街進行反饑餓、反內戰大游行

20日上午9時，中央大學本部學生先在操場集合，等候其他各校學生到來。此時已知醫學院被軍警包圍，學生不能趕來，后又陸續傳來音樂院、金陵大學均被軍警嚴密封鎖的消息，但是英士大學、中央大學農醫學院和滬蘇杭代表趕來匯合了。主席團宣布為金陵大學解圍。上午9時45分，隊伍高呼口號，以書有“京滬蘇杭?？埔陨蠈W校挽救教育危機請愿團”大旗為先導，中央大學、英士大學校旗隨后，每系科排成一小隊，各執系科旗幟及大幅漫畫，三人一排，向鼓樓進發。

金陵大學學生上午8時30分即集合前往中央大學，但在校門口被堵，與軍警對峙一個多小時后，才得以沖出。但是剛出學校，隊伍就遭到國民黨軍警的沖襲，雙方發生沖突，外圍槍聲四起，多人被捕。至10時20分，中央大學的隊伍趕來，兩方匯合。大隊伍在鼓樓繞行一圈后，向中山路進發。此時，大批憲兵警察封鎖中山路的珠江路口，同時備有水龍和催淚瓦斯。學生三人一排，互扣手臂，緩緩前進。10時50分，隊伍抵達封鎖線，主席團先是派代表進行交涉，請求通過，遭拒。學生們高呼：“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隊伍停留一刻鐘，交涉未果，群情激憤，最后決定沖過封鎖線。主席團一馬當先，后續隊伍陸續跟上。這時候，警察特務們洶涌地撲了上來，搶奪旗幟和標語，水龍也向著隊伍狂噴，游行的學生渾身濕透，跌倒了爬起來再沖。當隊伍的前三分之一沖過封鎖線時，后面的隊伍被沖斷了。水龍噴射，警察拿著皮帶、木棍站在封鎖線上。學生隊伍的糾察奮力用頭抵住水龍頭，學生們又繼續往前沖，警察手持木棍，四處追打。有的學生被打倒在地，血流滿面，有的被逮捕。現場有兩名記者替學生解圍，竟也慘遭毆打。救護車被隔離，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學生卻無法施救。前后歷經兩小時之久。

游行隊伍被隔成了前后兩隊。前隊在12時沖破封鎖線到達國府路，這里的封鎖比珠江路更為嚴密。橫在學生們前面的有五道封鎖線，第一道是殺氣騰騰的騎憲隊，第二道是玄色軍服的防護團，第三道是全副美式裝備的青年軍，第四道是武裝憲兵，第五道機關槍隊。從12時到下午5時50分，學生們在這里與軍警對峙了近6個小時之久。

下午2時，天氣突變，雷聲四起，暴雨如注，學生們被雨水打濕，毫不氣餒。上海代表團與宣傳組的學生攜手高唱《團結就是力量》，相互鼓勵。暴風雨過后，沿街群眾送來開水。學生們也開始街頭宣傳，向市民講解示威的意義。3時許，憲兵司令部派人與主席團聯絡，主席團派出7名代表。代表們先到衛戍司令部，向當局提出釋放被拘捕學生、受傷學生由衛戍司令部負擔醫藥費、嚴懲兇手、撤退武裝憲警四項要求。后又見了邵力子秘書長，他代表政府完全接受代表們所提的要求，并表示會將請愿書、反對內戰等要求轉達全體參政員和國民政府。代表們還決定了游行隊伍撤回的線路，照原計劃經國府路、碑亭巷、成賢街返回中央大學。

主席團代表歸隊后，向大家宣布交涉的經過，發表演講：“我們對同學挨打受傷，遭遇暴力的壓制，感到萬分痛心，各位同學要記著五二〇這一天！今天的行動，僅只是一個小小的開始，我們還要用有力的行動，來達到我們的目的，誓為受傷同學復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現在我們為避免無謂犧牲，決定先回校，還有更多更重要的工作要做，全國同學和我們在一起，團結就是力量，武力是嚇不退我們的！”學生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呼。晚6時許，騎憲隊開始撤退，向國民參政會門口集中。大雨襲來，學生們經碑亭巷、成賢街回校，沿途張貼標語，高呼口號，口號聲震天動地，響徹云霄。7時30分，抵達中央大學，伙食團捐贈面包兩千余條，慰問全體學生，滬杭區學生代表捐贈十萬元，慰問受傷學生。隊伍繞禮堂廣場站齊，主席致簡短辭后，隊伍散去，天色已黑。當日，學生重傷19人，輕傷104人，500余人遭毒打，28人被捕。

同日，北平、天津等地也爆發學生運動。在北平，各高校7000余名學生從北京大學出發，由北京大學的宣傳車開道，高舉“華北學生北平區反饑餓反內戰大游行”的巨型橫幅，進行了五個小時的聲勢浩大的示威游行，游行隊伍高喊“反對內戰”“反對饑餓”等口號。在天津，南開大學的游行隊伍走出學校就被手持木棍、皮帶的便衣特務、流氓及武裝軍警包圍毆打逮捕。北洋大學的游行隊伍行至羅斯福下天橋（今和平路），被國民黨特務打散，數十人被捕。

五二〇血案發生后，學生斗爭進一步發展成“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運動，席卷武漢、重慶、廣州、杭州、長沙、昆明、福州、南昌、桂林、濟南、開封、沈陽等60多個大中城市。南京、上海、蘇州、杭州16所?？埔陨蠈W校的學生舉行無期限罷課以示抗議。學生運動的高漲，也推動了國民黨統治區工人、農民、市民斗爭的發展。社會各界紛紛以各種形式支持援助學生運動，交通大學、復旦大學、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燕京大學、南開大學等學校教授紛紛罷教或發表聲明，支持學生的正義斗爭，要求國民黨政府釋放被捕學生。郭沫若、柳亞子、馬寅初、馮玉祥等社會知名人士，紛紛發表慰問信、題詞、演說和告全國同胞書，譴責國民黨政府對學生運動的鎮壓，贊揚學生的愛國精神。中國民主同盟、民主促進會、三民主義同志聯合會等民主黨派和人民團體分別以致函、捐款等方式慰問學生。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國民黨政府不得不釋放全體被捕學生。

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

五二〇運動的展開，離不開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重慶談判后，中共中央就密切關注國民黨統治區的群眾工作，周恩來先后多次發出指示，要求在國民黨統治區的黨組織要注意團結人民，建立反賣國、反內戰、反獨裁與反特務恐怖的廣大陣線。

進入1947年4月以來，面對民不聊生、群眾訴求越發強烈的現實情況，中共中央上海局在劉曉的領導下適時做出了決策。上海局成員沙文漢以寫家書的方式通知處于地下工作的中共南京市委書記陳修良前往上海開會商議。大家認為有條件在國民黨政府的首都發動一次大規模的反饑餓、反內戰的群眾運動，并且聯合上海、北平、天津、杭州等各大城市的學生起來進行斗爭。

會后，南京市委馬上召集有關負責人秘密開會，通知學生工作委員會具體部署，并且決定首先由中央大學發動。當時，南京共有7所大學，6000多名學生，中央大學有4500名學生。而當時在各大高校的秘密黨員有三十幾名。此外，各校還有黨的外圍組織和一批進步社團，中央大學在抗日戰爭末期建立了新民主主義青年社，已經有社員100多名，遍布于自治會、系會、科學研究團體和文藝組織里，成為團結教育學生群眾的核心。五二〇慘案發生后，黨組織及時調整斗爭目標，一是在原來斗爭標語的基礎上增加“反迫害”的內容，二是在斗爭贏得普遍支持，取得預期目標的情況下，不再提不可行的斗爭目標，并取消6月2日的示威游行活動，防止流血沖突的發生，保護了學生，也保存了力量。

正是由于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對國民黨統治區民眾訴求的合理回應，在國統區形成了一條新的戰線，與解放區的軍事斗爭遙相呼應，有力地推動了中國人民的解放運動。5月23日，新華社評論《蔣介石的末路》指出，中國近代有三次群眾運動可以和今天比較，就是五四運動、五卅運動和一二·九運動。但是“這三次運動中的群眾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提出如此悲慘和如此普遍的反饑餓口號，也沒有公然看到人民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公然看到反動的統站者如此搖搖欲倒”。5月30日，《新華日報》上發表毛澤東同志撰寫的關于時局的評論（這篇評論編入《毛澤東選集》時題為《蔣介石政府已處在全民的包圍中》）。高度贊揚了此次學生運動，他說道：“中國境內已有了兩條戰線。蔣介石進犯軍和人民解放軍的戰爭，這是第一條戰線?，F在又出現了第二條戰線，這就是偉大的正義的學生運動和蔣介石反動政府之間的尖銳斗爭?！?/p>

人民解放軍的英勇作戰和國統區人民的頑強斗爭這兩條戰線上的勝利，使蔣介石政府處于全國人民的包圍之中。

偉大正義的五二〇學生運動，反映了歷史前進的要求和人民群眾的愿望，它與整個革命斗爭相配合形成了中國人民解放戰爭中的第二條戰線。五二〇學生運動的革命行動是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進行的，它培養和鍛煉了青年學生，壯大了學生中的進步力量。第二條戰線為解放戰爭在全國范圍內的勝利創造了重要的條件。

（編輯 李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