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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大吉嶺 古老滋味的傳統與意外

2017-05-03 22:22:57吳琪
三聯生活周刊 2017年18期

吳琪

被英國人走私到印度大吉嶺的中國老茶樹樹種,倒是在無意中,幫我們保留住了中國傳統的茶味道。那是在一百五六十年前,我們祖先曾經癡迷過的滋味。大吉嶺的茶園以此為豪,號稱“大多數茶樹是來自中國的原種”。它們好比中國滋味的活化石,卻至今仍然鮮活地產出嫩葉。

大吉嶺所在喜馬拉雅山脈的立體氣候、豐富的地理環境,正符合法國人用來形容葡萄酒莊園的美妙詞語——terrior(風土)。不同茶園的每一季茶,都有著自己特殊的風味,頑皮地呈現出一種反工業化的氣質。它們越來越吸引真正的愛茶者,繞開西方茶葉銷售公司的大品牌,深入到大吉嶺去辨識和領略好茶的豐富內涵。

大吉嶺的87個莊園,能讓愛茶者的段位不斷提高:從認識到“大吉嶺”這個區域性品牌,進而發現自己鐘愛的具體茶園(單一茶園茶),再到學會在春茶、夏茶甚至秋茶里,對這些茶園有著不同的期待。

加爾各答:滋味匯集之地

“嚯……嘖……嘖……嘖……”當穿著印度式白色長袍、眉宇間點著紅色吉祥痣的阿肖克·庫馬·洛希亞(Ashok Kumar Lohia)吮吸茶湯時,在安靜素雅的品茶室里,這響聲有些駭人。他快速吸進茶湯,整個舌頭用力地占有液體,并且大幅度地咂摸著嘴,十足要在三兩秒之內攝入茶湯的魂魄。洛希亞是家族企業的第五代傳人,65歲的他體形較胖、一臉和氣,但一旦對茶葉發表意見,觀點棱角分明。

洛希亞向我們指指一旁的阿杰伊·克史魯(Ajay Kichlu),兩人只相差一歲,都投身茶葉行業40多年,一個是茶孟(Chamong)茶葉出口集團老板,一個是他聘用多年的集團總管。洛希亞說:“克魯史的大鼻子是我們整個集團的品質把控,干這一行該怎么說呢,你必須要對味道敏感。”

洛希亞家開創茶葉事業的祖上是一名銀行家,20世紀初向阿薩姆的茶園提供貸款,在殖民時期的印度位居社會上層。當某個阿薩姆茶園經營不善而以資產抵債時,銀行家洛希亞就在1916年順勢變成了茶園主洛希亞。茶孟集團傳到了阿肖克·庫馬·洛希亞手里,這家百年企業如今已經擁有阿薩姆的5家茶園和大吉嶺的13家茶園。

被稱為“總品控”的克史魯確實有一只顯著的大鼻子。他剃著光頭,鼻子下方的胡須全白,長相凌厲卻眼神柔和,舉手投足非常紳士。今年3月上旬開始,大吉嶺的茶園拉開了春茶采摘序幕,茶孟集團旗下的13個大吉嶺茶園,由于海拔和小氣候各不相同,開采的時間也就不同。

對于一個茶園來說,經過整個冬天休眠后,只要有足夠多的茶樹吐露新芽,就相當于大自然按下了一個開工按鈕。它活像有人把一部影片的暫停鍵改成了播放鍵,里邊原本“定”住的人物和場景,隨著春天的降臨,從采摘工人到制作車間的一整套程序就啟動了。

茶孟集團所有新制的茶,都要送到總部位于加爾各答的辦公室,接受克史魯的品鑒和定價。在加爾各答的幾天里,我們拜訪的茶葉公司、印度茶葉管理局、茶葉拍賣公司等,都在市中心方圓三四平方公里的距離內。市中心的老房子不少是維多利亞時期風格,房子內部高高的屋頂、掛著老舊的吊扇,維護得不算好,但仍舊被忙碌的公司塞滿了。“看看這些占據核心地段的大廈,就能知道茶產業對于加爾各答的重要性,至少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里,茶葉是很賺錢的行當。”

作為英屬殖民時期的首都,加爾各答在推動印度茶產業的歷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政府的鼓勵政策、行業規范在這里制定出臺,茶樹種子在加爾各答植物園試種,大吉嶺和阿薩姆成功種植的茶葉又運到這里,銷往世界各地。英國人從歐洲招募來的茶園管理者,在19世紀中期需要四五個月的時間從倫敦到達加爾各答,再花同樣的時間才能到達被視為蠻荒偏僻的阿薩姆或大吉嶺。加爾各答如今依然是印度核心的茶葉集散地,每天就有大量的茶葉被運到這個商業中心被品鑒、拍賣和交易。

在我們所拜訪的幾個茶葉公司里,品鑒室總是占用了整個辦公場所最大的房間。克史魯的品鑒室也一樣,十來米長的大理石桌面上,一排白瓷杯和白瓷碗,規規矩矩地排開著。幾個工人拆著不同茶葉的樣品,一個有些歲數的男人拿把非常小巧的銅秤,每個樣品稱上2.5克。按照印度人的品鑒規矩,他們往2.5克的茶葉里注入150毫升的熱水,然后蓋上杯蓋,靜等5分鐘。我注意到克史魯一個獨特的習慣,他會要求每個樣品做兩份準備:一份泡在茶杯里,茶湯稍后會過濾掉;一份泡在茶碗里,茶湯不過濾。

雖然只是3月底,加爾各答的溫度已經達到三十五六攝氏度,街道上色彩斑斕、擁擠而喧鬧。就在大樓外,司機們投入地為這種熱浪裹挾的喧鬧造勢,仿佛一只蚊子經過,也能引起一片喇叭聲。路上不少日本產的五十鈴小車,一些司機干脆把后視鏡折疊了,為了在擁擠的街道上更容易鉆進鉆出。但是此刻,在茶葉公司的品鑒室內,涼爽的溫度和茶葉的清雅之氣,將熱浪和噪聲隔離開。就在等候茶葉泡好的5分鐘內,人的心思不知不覺中安靜下來。這一刻,茶葉成為主角。

茶葉從來不單獨發聲,它沉默地將風味吸收到小小的葉片中,希望用它溫潤的茶湯,讓喝到的人忍不住發出驚嘆。茶園里的種植者和加工者,在茶葉中植入了獨特的滋味密碼。對于品嘗人來說,在茶湯入喉的那一刻,謎底才忽然解開。

5分鐘之后,泡茶的男人將茶杯里的茶湯濾出,杯蓋翻面,泡過的茶底放置其上。當六七十個茶杯和茶碗一順溜準備好時,克史魯的時刻到來了。

“如果你會Kiss,你就會品茶”

隨著春茶的產量逐漸上來,克格魯每天品鑒的茶越來越多,到了夏秋季之間產量最大的雨季茶,他一天品幾百個樣品的茶更是常態。但是每一次品茶時,工人們嚴格小心地稱茶、沖泡的神態,那些樣品袋、白瓷碗、白瓷杯組成的陣仗,以及助手們快速緊張記下每一句評語的謹慎,還有克史魯霸氣外露的專注,都給品鑒帶來一種威嚴的儀式感。

春茶味道清淡,克史魯為了保持口感的敏銳,他早起只簡單吃點水果和酸奶。品茶時,克史魯先是彎下身子,用銅勺微微撈起茶碗里的茶葉,把鼻子湊近聞香。再拿出一張硬挺的白紙,把樣品袋里的茶葉倒上去,輕掂幾下觀看茶葉形態。然后他會品嘗過濾后的湯汁,再看泡過的茶底。他像老板洛希亞那樣快速用力地吮吸咂嘴,再吐出茶湯,在安靜的空調室里響聲回蕩。看來再優雅的紳士,一旦是個專業的品茶者,茶湯到了嘴邊,便好似豬八戒看到了人參果,大有生吞活剝之勢。一個助手在他身后推著一個圓柱形的“桶”,接著克史魯吐出的茶湯。

每一個樣品,克史魯的全套品鑒動作,不到10秒就能完成。伴隨著每一步,他嘴里快速地說出一些評價詞匯,助手則在打滿表格的本子上,記下每一句評語,以及他對這款茶評定的等級和價格。“清淡、甜,但香味不明顯,茶葉顏色是混雜的,綠色為主,有點黑……這款有一些香味、有一些白毫、味道有一點點刺激,B++,2000盧比(人民幣213元)一公斤……”

見我們看得認真,克史魯停下來,將兩杯茶湯單獨拎出來,遞過來干凈的銅勺,“你們也嘗嘗,這兩杯的湯色看起來很接近,都是黃色偏金,但是滋味不一樣,你們感受下?”

我們也希望像他們那樣,聲勢張揚地把茶吸進嘴里,很快就發現這樣做并不容易。用力吮吸液體的竅門,不是一下子就能掌握:你不能被嗆著,但又要讓茶湯“嗖”地充盈整個口腔,用鼻腔和口腔一起感受滋味。一旁的洛希亞忍不住大笑,“如果你會Kiss,你就會品茶!用力地吮吸,感受它!”他說,舌頭上的不同部位,對酸、甜、苦的敏感度不一樣,所以茶湯不能只是在舌尖上畏畏縮縮,那個部位只是對甜味更敏感。

兩杯茶湯顏色接近,滋味確實有所不同,前一杯溫和甜潤些,后一杯稍顯苦澀。克史魯說,前一杯有著很濃郁的香味,每公斤能賣到100美元;后一杯味道平淡,沒有“body”,缺乏后味,只能賣到40美元一公斤。“body”是人們品鑒葡萄酒會用到的一個詞,指“酒體”,印度人把它用到品茶時刻,來形容一款茶是否滋味充盈、有質感。

他又讓我們嘗嘗另兩杯茶,“這一杯初嘗起來味道強烈,但是實際上內涵平淡,缺乏回味;另一杯味道不那么強烈,有花香,滋味豐富,是更勝一籌的”。在克史魯眼里,不同的樹種表現也不一樣:中國原種的老茶樹,葉子偏小,茶葉顏色黑一些,是傳統大吉嶺的味道,豐厚滋味中含有玫瑰花香;扦插出來的茶樹,產的茶白毫多,味道溫和甜美,葉片更綠更鮮嫩,茶湯有水果味。

克史魯的工作不僅是品茶,他也要確定這些茶適合什么樣的客戶。不同的茶各有適合的對待方式。“這一杯味道尖銳,有些苦,但同時花香明顯,英國人會更喜歡這種味道,適合他們加奶加糖之后喝。是的,英國人喜歡發酵程度稍強、滋味厚重的紅茶。德國人喜歡的紅茶要有力量感,最好能像‘紅牛能量飲料一樣,讓人振奮。日本人喜歡清淡偏甜的春茶。當然,沖泡方法也重要,比如這一種茶清淡微甜,香味不明顯,它應該用比較硬的水來沖泡,以此來激發它的味道。”

大吉嶺茶:紅茶中的少數派

克史魯和所有大吉嶺的茶葉人一樣,對海外市場的口味高度敏感。從19世紀中期栽種茶樹開始,大吉嶺的茶就指向海外市場。或者說,印度的茶產業本來就是英國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消費需求而建立,隨著印度產茶量不斷提高,紅茶在歐洲更加流行,英國人利用這種貿易掙了不少錢。一直到“一戰”之后,茶葉產量快速增長,英國人在斯里蘭卡、肯尼亞等地的茶產業也發展迅猛,他們終于發現茶葉太多了,轉而開始鼓勵印度人消費茶。

印度人日常喝的茶,就是CTC紅茶。粉末狀的紅茶幾乎沒有什么香氣,也體現不了茶葉微妙變化的滋味,但它帶來了巨大的消費市場。人們用它來生產茶包、混合型商品、冰紅茶、速溶紅茶,西方茶葉公司以CTC紅茶為茶胚,加入玫瑰花香、肉桂香、香草味、巧克力等味道,變成琳瑯滿目的加味茶。“二戰”之后,由于勞動力不足和茶包的便利性,茶包流行起來。如今,茶包在紅茶的消費中超過了95%的比重,真正喝散葉紅茶的人,大約只有5%。

中國人像喝綠茶那樣對待紅茶,觀察整片茶葉被熱水沖泡后的形態變化、體味茶葉純粹的味道,不加糖也不加奶。這種喝法在全世界范圍內來看,已屬稀罕。

洛希亞說,印度人每天消耗上百萬公斤的紅茶,但基本是Chai。Chai是非常具有印度特色的飲料,加爾各答街頭有很多這種小茶攤。它們或許不能稱為“茶”攤,碎茶葉只扮演了一部分角色。光著腳丫盤腿而坐的小販,將碎茶與牛奶、香料放在不銹鋼的鍋里一起煮,再倒入大量的白砂糖,攪拌,或者像表演雜耍一樣拉茶。

煮好的Chai盛在一個一個小小的土陶杯里,強烈的豆蔻桂皮味兒,感覺有些像加了奶的鹵肉湯,甜味突出。大家拿出5盧比或10盧比(相當于人民幣幾分錢),站在街頭熱氣騰騰地喝著。喝Chai的全過程,連碎茶葉也看不見。小攤上還有好些個透明的塑料盒,裝著制作簡單的各式餅干。土陶杯是一次性的,可以喝完隨手扔掉。這正是大多數印度人對于茶的理解。大吉嶺的茶商向我們感慨地說:“在印度,一杯可樂的價格是一杯Chai的5倍!人們根本不認為茶可以是高端的、昂貴的,也不知道還可以整葉喝茶。”

占印度絕大部分比例的CTC茶,每公斤的批發價在幾美元,而大吉嶺春茶和夏茶的批發均價在每公斤75至100美元之間,好茶批發價更是能賣到每公斤兩三百美元。所以即使在印度人開始大量消費茶葉之后,大吉嶺仍然高度依賴海外市場。大吉嶺的紅茶,是印度絕對的少數派,它過去每年產量在1萬噸左右,只占印度全部產茶量的1%。近年來大吉嶺越來越多的茶園轉向有機,產量下降,連1%的占比也不到。

我們在印度茶葉局采訪一位官員時,剛好遇到他們的下午茶時間。工作人員端進來過濾好的茶湯,同時遞過來一杯白砂糖,讓個人根據口味來加。大吉嶺茶和阿薩姆茶,茶湯顏色就差異明顯,大吉嶺純粹是清淺的琥珀色,阿薩姆茶是顯得沉悶的紅褐色。

可是在印度顯得如此珍貴的大吉嶺茶,為什么要加糖呢。我實在忍不住表示了好奇,問道:“難道好的茶葉,不該只喝它們純粹的味道嗎?”

這位官員搖頭晃腦了一陣,笑著說:“印度人喜歡糖,我想或許是我們這里產甘蔗的緣故,蔗糖多;也或許是印度太熱,我們需要糖來補充能量。加爾各答所在的西孟加拉省,人們已經算口味清淡的了,你如果去到印度其他地方,那要添加的味道可重多了。”印度人在表達認同時,不是點頭,而是晃腦,左右輪流各點一下腦袋,實在有趣。“你們有悠久的茶文化,認為茶葉應該單獨來喝。可是我們印度人,從一開始接觸紅茶,就是加糖加奶加香料的啊!”

印度首個地理標志保護產品

印度政府很早就意識到大吉嶺品牌的珍貴性。2004年大吉嶺茶成為印度第一個通過地理標志保護的產品。大吉嶺茶的商標是綠色的,一個女性頭像,手里拿著兩葉一芽的大吉嶺紅茶。這位官員說,印度70%的采茶工都是女性,所以商標用了女性頭像,而兩葉一芽是大吉嶺代表性的采摘標準。在前些年里,市場上打著“大吉嶺”名字售賣的茶葉,是大吉嶺地區實際產量的4倍多。這些年茶葉局對“大吉嶺”商標的管理越來越嚴,如今只有87家被認證的茶園,可以用大吉嶺商標。而所有賣大吉嶺茶的經銷商,只要會對茶葉重新包裝,就必須在印度茶葉局登記,獲得認證后才可以使用大吉嶺茶的商標,并一直接受茶葉局的監督和管理。“現在你們只要看到茶葉上有大吉嶺商標,就說明它是純粹的正宗的大吉嶺茶,拼配茶不能使用大吉嶺商標。”

這對西方拼配茶公司是個有力的回擊,它們為了滿足工業化供貨大量、穩定的要求,也為了使自己對原產地有控制權,往往將茶葉原料大量拼配。茶孟老板洛希亞的抱怨,代表了很多原料供應商的心聲:“過去西方茶葉公司做的茶包,人們看不見里邊裝的是什么。他們用的原料越來越差,里邊可能只有30%的大吉嶺茶,卻也打著‘大吉嶺茶的名頭來賣。這對我們是個很大的損害,因為消費者根本就沒有機會去認識到,真正純粹的高質量的大吉嶺茶,是什么樣的。”

隸屬于印度商務部的印度茶葉局,這些年在保護大吉嶺茶的知識產權上,戰績卓著。但是細談起來,其中的艱辛和壓力不少。打假和申請歐盟的地理標志保護,首先需要大筆資金。茶葉局接受資金捐贈,他們也向大吉嶺被認證的87家茶園,以及大吉嶺茶的經銷商收取稅費,用來支付維權和管理費用。但并不是行業內所有人都認同茶葉局的做法,反對的人擔憂市場會因為茶葉局的嚴格管理而變差,“那些西方拼配公司是大客戶,如果管得太嚴,他們很可能撇開我們,去斯里蘭卡、尼泊爾尋找更廉價的茶”。

持反對意見的人認為,在知識產權保護這件事情上,話分兩頭說。大吉嶺茶太依賴海外市場,而海外市場又隨著經濟能力和口味的變化而變動。如果要減少對中間商的依賴,茶園直接地面對消費者,就意味著大吉嶺的茶園自身要承擔更大的風險。

這也使我隱隱意識到,那具體的87家茶園,肯定希望在“大吉嶺茶”這個地域性商標背后,突顯出自己的茶園品牌和個性化特征。如果要更加直接地讓消費者認同自己,而不是依賴于英國、法國某些著名茶葉公司,那大吉嶺接下來需要講述的,是單個茶園的故事。就像法國香檳產區一樣,酒莊是被劃分為不同等級的,每個酒莊都在經營自己在消費者中的形象。

但是當我把這些問題問向茶葉局官員時,這位官員原本搖頭晃腦的輕松勁沒有了。“從政府角度來說,我們保護的是‘大吉嶺這個品牌,我們不去說哪家茶園更好。被認證的這87家茶園,都是非常規范的大吉嶺茶園。”

這位官員的回答可以理解,當政府還在為“大吉嶺”這個區域品牌而奮斗時,現在并不是他們去評論具體茶園的時候。但是對于行業中的人來說,大吉嶺的87家茶園,不可能都處在同一水平上。即使是水準非常接近的好茶園,它們也一定在努力使自己脫穎而出。這就好比高級別的武林大會,而我好奇的是茶園高手之間的過招,比的又是什么呢?

茶孟老板洛希亞曾有3年時間,任大吉嶺茶葉協會的主席。“我當時特別想推動一項計劃,就是像酒店的評星體系一樣,給大吉嶺的87家茶園評星。這些茶園的質量確實不一樣,如果有一個公認的評價體系,它們會更明晰地去對應市場需求。”但是顯然,這樣的想法遇到的阻力大,而且很多人不認可他的說法。另外的一些茶園主人或是拍賣評鑒師告訴我們說:“很難說哪家茶園是最好的,每家特色不一樣,客人的口味不一樣,所以各有所好。而且每一季的茶,會因為天氣變化而口味質量出現差別,它們需要你自己去用心地尋找、鑒別。”

這也正是我接下來的計劃,去大吉嶺走一趟。要想弄清楚這些茶園的內涵,是一件“絕知此事要躬行”的事情。

神從高處吹來涼風的地方

大吉嶺地處喜馬拉雅山脈,在很長歷史時段內,它都被認為是封閉隔絕之地。對于多數印度人來說,這也是一個有著異質特色的地方:它處在印度與中國交界處、站在高處的茶園就能看到巴基斯坦、不丹、尼泊爾的國土,是多個民族的混居地。大吉嶺的豐富性,會讓尋茶而來的人遇到許多其他的驚喜。你能在鎮子上非常小的范圍內看到印度教神廟、藏傳佛教寺院、清真寺、基督教堂的共存。19世紀30年代,前來調查的英國人發現,僅僅是在大吉嶺的森林里就有著4000多種開花植物和300多種蕨類植物。所以這里也是動植物愛好者和登山愛好者的鐘愛之地。建于1958年的動物園是印度最好的動物園之一,能看到喜馬拉雅熊、小熊貓、云豹等珍稀物種。

大吉嶺的茶園主要分布在七個山谷中,產茶片區的名字基本就是這些山谷的名字,比如“提斯塔河谷”“欒邦山脈”“米瑞科”。另外四個片區在可頌與大吉嶺鎮周圍,被分為南可頌和北可頌、東大吉嶺、西大吉嶺。

我們首先從加爾各答飛往西里古里,飛機1小時10分鐘就能到達。西里古里是一處狹長地帶,被稱為連接印度東西兩地的咽喉要道,也是距離大吉嶺地區較近的交通樞紐。在加爾各答無休止的喧鬧之后,我以為西里古里會是邊塞的一個安靜古城。可惜事與愿違,它狹長的地形使得交通極為擁擠,溫度和人聲都很鼎沸,印度教奉為圣物的牛群最為悠閑,一只只安心地躺在馬路中間的隔離帶上,晃悠著尾巴。

大吉嶺一定是安靜的吧?我想那些茶葉如果天天為高溫而耗費能量、為喧鬧而分神,哪里能專注而緩慢地聚集獨特風味?要想比其他茶葉的滋味更出色,忍受孤獨應該是代價之一。對茶樹和那些做茶的人來說,都應當如此。

當我們乘坐的吉普車快速駛離西里古里時,已經能看到大片平地上的茶樹。它們并不能叫作大吉嶺茶,因為還不屬于政府認定的大吉嶺片區。西里古里的海拔只有120多米,但是隨著道路往山里延伸,溫度從熱帶地區變成溫帶的涼爽甚至寒冷。當地人說,這是保護他們的神從大吉嶺的高處吹來涼風,使山上的植物生活在涼爽多霧的自然環境中。從西里古里到大吉嶺鎮的直線距離只有不到90公里,可是因為山高谷深,道路像絲帶一樣小心翼翼地纏在山坡上,汽車要開3到4個小時才能到達。

到了當地才明白,“大吉嶺”實際有兩層含義:它既是整個片區的名字,也特指這個片區的行政中心大吉嶺鎮。大吉嶺鎮的海拔較高,有2100多米。而離開西里古里進山之后,從海拔600多米的山坡開始,我們就進入整個大吉嶺茶葉產區了。所以這趟尋茶之旅,我們從海拔相對低些茶園到可頌鎮(Kurseong)附近的茶園,再逐漸走向海拔更高的大吉嶺鎮。

一進山,大片高聳的樹林散發著濃厚的植物氣息,沁人心脾。很快就能看到喜馬拉雅小火車的軌道,1881年開通的鐵路完全與公路并行,并且多處與窄窄的公路交叉。看到巨大的山體,自然能想象當年喜馬拉雅鐵軌修建的艱難。鐵軌寬度只有0.6米,這種“玩具火車”往來于海拔100多米到2000多米的山區里,落差極大。喜馬拉雅小火車作為世界上首條山區鐵路,完全是因大吉嶺茶葉外運的需求而建。在此之前,從大吉嶺鎮到西里古里運貨,牛車3天才能到達,而火車把時間縮短到8個小時。

如今小火車早已失去了貨運價值,印度政府只在大吉嶺鎮附近,保留了很短的一段供游客體驗。但這沿途一直相隨的鐵軌,仿佛一個無聲的歷史講解員,也是一段穿越時空的歷史引線,時刻提醒著我們去感受100多年前的時光。

與鐵軌并行的,還有人們建在懸崖邊的房子。當地人的木屋基座斜插在懸崖側面,鐵軌就貼著房門而過。火車開得慢,據說當年沿途居民要傳遞點東西,打開窗就遞給火車上的工作人員。從兩者緊挨的距離來看,確實可以如此。木屋雖然簡陋,并不掩飾主人們的愛美之心,他們用鮮艷的顏色粉刷外觀,再在窗臺上、門前空地上擺放著五顏六色的盆栽鮮花。

這片曾經與印度平原隔絕的山脈,原本并不在英國有計劃的占領中。在當地部落以及錫金人與英國人的一次次小沖突中,大吉嶺最終成為英國人的領土。蘇格蘭醫生坎貝爾,是推動茶樹在大吉嶺落地生根的關鍵人物。坎貝爾早年在加德滿都的傳教團做外科醫生,他的上司——英國駐尼泊爾大使何吉桑是著名的喜馬拉雅山脈研究者,他對從宗教、語言一直到這里的動植物,都很有研究。坎貝爾受到何吉桑的影響,發表了數量不少的學術文章,研究題目從錫金土著的雷布查人,一直到阿薩姆人如何馴服野象。

1839年,坎貝爾到達大吉嶺。在大吉嶺他掌管著政府的一些市政管理功能,包括籌集資金建立英國人的療養場所,他既是郵政局長,也負責婚姻登記。他還持續地往大吉嶺引進新的物種,包括能夠治療瘧疾的金雞納樹。如今,這種嫩葉像紅色花朵一樣覆蓋在深綠色老葉上的高大喬木,已經成為大吉嶺僅次于茶葉的最重要作物。

坎貝爾從1841年開始,在大吉嶺試種茶樹。大約5年之后,茶樹的生長一直穩定。1853年,東印度公司的巡查員報告說,坎貝爾園子里的中國茶樹和阿薩姆茶樹,都長得很好。坎貝爾希望羅伯特·福瓊趕緊回到中國,去了解更多茶樹的相關知識,再到大吉嶺指導他們,該如何在山區的氣候和土壤條件下,持續地種植茶樹。

在政府的支持下,坎貝爾在大吉嶺和可頌都開辟了茶樹苗圃,既有來自中國的茶樹,也有來自阿薩姆的。中國的茶樹在阿薩姆的野生叢林試種過,但基本都是失敗了,可是它們卻意外地在大吉嶺獲得了成功。歐洲人在阿薩姆的開荒非常艱難,那里密集的叢林和臭名昭著的瘟疫,吞噬了大量的苦力。人們不得不借助野象來開荒,馴化野象甚至成為一門生意。而大吉嶺的開荒雖然也不容易,但是這里有大量從尼泊爾過來的苦力。1839年,大吉嶺的人口不過100多人。到了1881年前后,人口數量已經達到9.5萬人,大吉嶺完全成為一個因茶葉而興的地區。

1852年,大吉嶺的第一個商業茶園在圖克瓦(Tukvar)由兩個德國傳教士建立,很快名為Makaibari、Pandam、Ging、Ambootia等的茶園建立。馬卡巴利(Makaibari)在1859年開辦了第一個工廠。1866年是大吉嶺具有轉折點意義的一年,根據當時統計的數字,大吉嶺的39個茶園生產出了195噸的茶葉,1874年茶園達到了113個,產量增加了幾乎10倍,達到1810噸。這些數字的準確性雖然難以核實,但茶園不可置疑地像雨后春筍一樣,替代了大吉嶺的大部分森林。

不過大吉嶺的故事,從來不是關于茶葉產量的故事,而是質量。

今年春茶減產多

當吉普車載著我們往高山里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溫度明顯降了下來。本來西里古里熱得只能穿短袖,山里卻涼,我們趕緊從行李中拿出外套。到達海拔1000米左右,吉普突然離開主干道,往旁邊陡峭的山坡拐了上去。司機告訴我們,洭緹(Goomtee)茶園到了。等到后來拜訪了好幾個茶園,我們才明白像洭緹這樣緊挨主路的茶園,真是交通便捷。山脈與之相鄰的薔帕娜(Junpana)茶園,就得爬將近半小時的山路才能到達。

“今年這春茶的勢頭可不太好,之前非常干旱,最近好不容易盼來了雨水,卻同時帶來了降溫。”65歲的總經理穆德格爾(B.N.Mudgal)戴著深色的框架眼鏡,他剛結束上午的品鑒,L形的長木桌上擺著兩排白瓷杯。

我們到達的這天是3月31日,第二天剛好趕上洭緹茶園對3月的產量總結。茶園的工作簿上記錄著洭緹茶園今年的生產情況。他們將每一天的生產指標,都與去年同期做了對比。記錄簿上寫著,2016年的3月31日采摘鮮葉1788公斤,而今年同一天只有594公斤。從整個3月份來看,去年3月洭緹茶園鮮葉采了1.8186萬公斤,今年同期只有5494公斤。按照大吉嶺2公斤鮮葉制作0.5公斤茶葉的量,今年3月洭緹只生產了1300多公斤的春茶。穆德格爾撇撇嘴,“產量只有去年三分之一還不到,價格卻只上漲了10%”。2011年是洭緹茶園豐收的一年,產量達到90噸,后來幾年每年大約80噸的產量。

大吉嶺的茶從頭一年11月進入休眠期,第二年2月底到3月開始發芽。理想的天氣是春天到來時,雨水和升溫同時降臨。在大吉嶺做了37年茶的穆德格爾說:“春茶需要雨水,但不能多,最好是晴天和雨水交替來臨,升溫一點點喚醒茶樹。往年這里3月份的氣溫是25℃~26℃,現在才8℃~16℃。目前的產量,是過去20年的最低紀錄。”

春茶對大吉嶺茶園的盈利非常重要。一般來說,在每年四季的采摘中,春茶的產量占到全年的15%~25%,夏茶占比相當,雨季茶最多,能占到全年產量的50%~60%,剩下的5%是秋茶。雨季茶產量雖多,但是因為質量不好而賣不上價格,賺錢少。所以對大吉嶺的茶園來說,春茶和夏茶的品質和價格,決定了這一年的利潤。

海拔較高的茶園,還存在著與低海拔茶園競爭春茶的壓力。愛茶人以能早點喝到大吉嶺的春茶為傲,都想爭得這積蓄了整個冬天營養和滋味的新鮮茶品。氣溫較低時,熱鬧昂貴的春茶市場,高海拔茶園就只有看著嘆氣的分兒了。

我們4月6日到達大吉嶺鎮附近的幸福谷(Happy Valley)茶園,這座海拔1950米的茶園還沒有開始春茶采摘。經理說起來也無可奈何,“現在發芽的樹太少了,去年我們3月15就開始產春茶了,可是今年仿佛冬天還沒走開”。海拔較高的茶園,更需要培養客戶對自己品牌的忠誠度,“希望他們愿意付出時間,等待我們晚到的那口好滋味”。

從整體來說,大吉嶺對茶葉生產的有利條件,資料上是這樣描述:一年大約有180個晴天,每天的日照不會超過五六個小時。山區里長年縈繞的云霧,避免茶葉受到太多的陽光直射。大吉嶺的年降雨量有3000多毫米,這樣的雨量對于茶樹來說太多了,而山區里的陡坡,有效地起到了自然排水的作用。

但是當我深入幾個茶園之后,發現很多自然條件帶給產茶的影響,是有兩面性的。比如山里的陡坡有利于自然排水,可它們也使得雨季很容易發生滑坡,摧毀茶樹。茶樹如何在松軟的斜坡上根系牢固,是讓種植者比較頭疼的事情。

大吉嶺的幾乎每個茶園都有不小的海拔落差。同一茶園內,沿著高山斜坡,有可能既能看到低海拔熱帶樹林的植物,又有半山腰的溫帶物種,同時還能在山頂看到高山地區的植物。有些茶園里,高處的茶樹才開始春摘時,低處的茶樹已經進入夏摘了。

我們到達洭緹茶園的這天下午,穆德格爾建議我們先去茶園逛逛,看女工們采茶。喜馬拉雅宏偉的山勢,在茶園里一覽無余。一百六七十年前,這里還是茫茫原始森林,如今目力所及之處,基本是約80厘米高的茶樹,像綠毯一樣往遠處延伸。其實說“茶樹”并不準確,英文詞“bush”(灌木)的表述更恰當。大吉嶺的茶樹偶爾間雜著高大粗壯的一小撮竹林,也有其他喬木,孤單傲立在低矮茶樹叢中。

女工們喜愛鮮艷的服飾,圍著亮色頭巾,將背后竹筐的帶子掛在頭頂上。雙手極為快速地左右開弓,掐下樹尖上嫩綠的兩葉一芽,扔進竹筐里。大吉嶺茶的采摘是兩葉一芽,英國人最初定下的規矩,100多年來一直延續著。近年來有少數莊園,趕在早春生產少量的白茶,有的只取一芽一葉,但屬于占比非常少的嘗試。

這里的工人們每天早上7點開始采茶,下午4點或5點收工,中午有一個小時吃飯和休息的時間。讓人驚訝的是,印度茶園的工人們完全依附于茶園,他們和家人一起住在茶園免費提供的房子里,全年拿著固定薪水。如果政府要在茶園內建學校,茶園必須免費提供土地,政府出資修建學校,讓孩子們免費上學。如果工人干到退休而子女希望接班,茶園需要無條件接納。

好幾個茶園經理非常嚴肅地向我說道:“茶園工人的權益,在印度是受法律保護的。我們如果不這么做,就違反了印度1951年通過的《種植園工人權利法案》。”

3月最后一天,女工們在下午交完采摘的鮮葉后,聚集到辦公室門口的一個小房間門口領茶。這是她們每月一次的福利,每人領取一小布袋的碎茶葉回家喝。大家臉上掛著笑容,與墻上慈眉善目的佛像相映成趣。大吉嶺女工的長相,與平原地區的印度人不太一樣。她們有相當一部分祖籍是尼泊爾人,也有長著蒙古人相貌的原住民,還有一些藏人。多數女工們臉部輪廓比較平,倒是和我們的長相比較接近。所以雖然我們語言不通,彼此看了也覺得親切。

穆德格爾讓我們第二天早上6點多起床,觀看茶葉生產的全過程。為了讓我更多感受葉片在萎凋過程中的變化,這天傍晚,他帶我先看一遍萎凋槽里的葉子。洭緹茶園的車間,是個兩層樓的木屋,這座屋子有著60多年的歷史。密封的屋頂下燈光昏暗,茶葉平鋪巨大的木頭萎凋槽里,這些萎凋槽寬1.5米、長24米,下方透氣性好。鮮葉一般經過16~18個小時,喪失掉60%~65%的水分。萎凋槽下方與鼓風機相連,依據溫度、濕度和茶葉的差異,經理將決定是否需要使用鼓風機、怎樣改變鼓風方向來使茶葉均勻萎凋。但以現在的氣溫和產量,洭緹的春茶只是自然萎凋。

穆德格爾也給我看了阿薩姆種和中國種茶樹葉子的不同。中國茶樹的葉子小巧、柔和、溫潤;阿薩姆種的茶葉粗大、厚實、干燥,它們全程被分開加工。大吉嶺的茶園在講述自己的特色時,引以為豪的一點,是自己茶園里有多少來自中國的老茶樹。穆德格爾說,洭緹茶園里有85%的中國老茶樹、12%的阿薩姆茶樹、3%的無性系繁殖的茶樹。這樣的比例,算是大吉嶺傳統茶園的經典代表了。

風味的一致性

在洭緹茶園的兩天,我們住在茶園酒店里。所謂酒店,其實是有著上百年歷史的歐式老房子,是早期歐洲茶園主人或是經理的住房,現在用來接待客人。老房子寬闊又不失家庭氛圍,4個大臥室,被餐廳、客廳、圖書室這樣的公共空間連接起來,處處是大落地玻璃窗,能看到屋外四面的喜馬拉雅高大的樹林,以及艷麗繁盛的鮮花。洭緹酒店對住宿客人的優待之一,是能夠品嘗到這兩天剛剛做出來的春茶,花香和果香味明顯。與傳統紅茶濃郁的口味相比,大吉嶺春茶與綠茶比較神似,鮮味突出。

洭緹茶園如今的所有者,是70歲的阿肖克·庫瑪(Ashok Kumar)。他所在的凱杰里瓦爾家族,于1956年買下茶園。由于殖民歷史,印度的茶園都會經歷一個由歐洲人逐漸轉手到印度本地家族的過程。如今大吉嶺的87家茶園主人們,基本生活在加爾各答。茶葉在很多家族里是50歲以上人的生意。年輕人拿到學位后,更愿意去海外或新德里、班加羅爾這樣具有活力的地方,以離開加爾各答來代表著投身新興產業。

阿肖克·庫瑪身形瘦削,舉止講究。在加爾各答時,他約我們在建于1907年的加爾各答俱樂部喝下午茶。見面前,庫瑪先生特意提醒我們“dress code”(穿著正裝)。加爾各答俱樂部是典型的歐式建筑,曾經只接受歐洲白人作為會員,后來才逐漸向印度的上層社會開放。英國人在加爾各答留下各個俱樂部,形成了加爾各答獨特的俱樂部文化。直到今天,印度人要想成為這些俱樂部的會員,仍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庫瑪說,申請者在俱樂部的候選人名單上可能要等上數年,他們必須由老會員舉薦,被正式接納前,夫婦倆還要著正裝、接受好幾輪面試。

庫瑪年輕時在美國留學7年,成為電氣工程師,后來因為家族生意的需要,回到茶園接下生意。他從完全不懂茶開始,一點點進入這個行當。現在他身體變弱,一年只去茶園幾次。而茶園的日常運作離不開自己的靈魂人物,總經理穆德格爾就是茶園里的靈魂人物。

他就像一個高級餐廳的主廚一樣,既要嚴格要求原料,又對加工工藝有一套自己的講究。穆德格爾從1981到1991年為洭緹茶園工作,1991到2015年在同屬于凱杰里瓦爾家族的薔帕娜茶園工作,2015年又回到洭緹。據說他重回洭緹茶園的原因,是薔帕娜茶園必須爬山才能到達,而他年紀漸大,爬不動了。

洭緹與薔帕娜現在是表親關系的家族企業,兩個都是大吉嶺茶園中“小而美”的代表。穆德格爾作為多年的茶園總經理,培養了好幾個40多歲的新生代茶園經理,在大吉嶺的不同茶園工作。“這些徒弟們現在比我還差一點點,哈哈。”穆德格爾有些開心地說,但又很快更正自己,“這樣說對他們也不公平,茶葉是個與經驗相關的行業,他們尚需時日來磨煉。我現在每天也在學習,向親愛的茶葉們學習。我每天對加工工藝的判斷是否得當,等喝到茶湯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這是最好的自我修煉。”

我們與他約好,第二天6點半起來看茶葉的制作過程。不巧半夜又下起了雨,到早上也沒停。顯然茶葉的制作得推遲了,空氣濕度大,鮮葉的萎凋時間變長了。穆德格爾將近7點才到,他沿著長長的萎凋槽行走,右手手掌張開,走幾步就輕輕埋進茶葉里,摸一摸。“這批葉子,目前只損失了55%的水分,還需要半個小時,再損失掉5%的水分。那批只損失了45%的水分,再萎凋一小時才行。”

他的感覺是把握整個制茶過程的關鍵,“這是我的工作呀,我幾十年的經驗,一般人代替不了”。師傅走在前邊,兩個40多歲的經理跟在后邊,一邊像師傅一樣觸摸葉片,一邊聽師傅的評語。穆德格爾個人總結的經驗是:“24℃左右對于萎凋最合適,溫度再高的話,茶葉在這個環節容易被輕微灼傷。這種被灼傷的滋味會暗藏在茶湯里,非常輕微,但是我會感覺出來。”

萎凋槽設在二樓,萎凋完成后,葉子被運到旁邊的地面上,地面上有一個大圓洞,白布兜著四周,直接“倒入”一樓的揉捻機。英國人1871年第一次將揉捻機引進阿薩姆,性能不斷改進。在1913年的時候,據稱大約8000臺揉捻機代替了阿薩姆的160萬名勞動力。大吉嶺如今的揉捻機,基本上是英國人留下的“大不列顛”牌,機器的個頭大概兩三個人才能環抱。洭緹茶園的春茶只用機器揉13~14分鐘,為了盡量不傷害葉片,最后的茶湯滋味清新。在揉捻的過程中,工人偶爾會停下機器,觀看葉子的形態變化,確保卷曲的葉子沒被揉破。紅茶在揉捻時,從破裂的細胞膜中流出的液體,能夠促進氧化過程的進行。

洭緹茶園的5臺揉捻機,其中兩臺揉捻有機茶葉,3臺揉捻普通茶葉。有機和傳統的茶葉每個步驟都是分開加工。揉捻過后,葉子會在一旁的發酵床進行輕微發酵,然后再被運送到干燥機內。穆德格爾把26分鐘當作一個春茶的標準烘干時間,“但實際上是10~26分鐘”。他要確保春茶的葉底是綠色的,氧化程度只到10%。而夏茶的加工時間則要長得多,它們需要烘干3~4個小時,超過50%的氧化程度,泡過之后茶底是巧克力色的。

由于大吉嶺茶樹樹種不同、年齡不同,當用輕微發酵的方法對它們進行加工時,茶葉外表的一致性不強。它們是不同顏色的混合——淺綠色、深綠色、微棕色以及白毫的銀色,這種混合色,成了大吉嶺春茶茶葉有趣的特點。

不到8點,早上的第一批茶已經做好了。由于現在春茶產量少,而茶園的每一次發貨以100公斤為一個單位,所以需要把兩三天的茶配在一起,湊成100公斤。穆德格爾強調說:“這是mix(混合),不是blend(拼配)。我們將同樣樹種、同樣等級的茶配在一起,都是純粹的大吉嶺茶,中國種與中國種的葉子在一起,有機的與有機的在一起,不會混淆。這與西方拼配公司混合不同種類、不同產區的茶葉是兩回事。”

作為把關人,穆德格爾說,搭配茶葉最關鍵的宗旨是“確保一致性”。他需要在滋味的獨特性和一致性之間尋找平衡,然后將這種味道量產,形成一種相對穩定的明晰的茶園代表性味道,“比如這批生產的茶有充盈感,旁邊那批茶有力量,它們搭在一起會是很好的平衡”。在嘗了十來杯茶后,穆德格爾推出其中的兩杯,吩咐助手說:“這種茶要再烘干10分鐘,溫度180℉;這種茶也需烘干10分鐘,溫度170℃。”

基于量產的傳統工藝

中國頂級茶葉的制作,基本是與傳統手作相連的。但是對于印度茶園來說,英國人始終貫穿著讓機器代替人力的努力。所以印度人基本沒有全手工制茶的概念,對茶葉制作的精細要求,與中國人比不了。

英國人在發展茶產業之初,就被各種商業力量推動著。印度19世紀中期的茶園開荒時,政府大力推廣種茶,對土地租約實行優惠政策。人們如果只租用四分之一英畝土地,政府可以永久免費出租;若租用四分之三英畝的土地,免15年租約,15年后也只需交很少的費用。但是拿到土地的人,必須滿足政府的開荒要求——頭5年開荒八分之一的土地,10年內開荒四分之一的土地,20年內開荒一半的土地,30年開荒四分之三的土地。這樣的政策,可以使得投資者進入門檻較低,更容易決心投身這個行當。

從一開始,茶園的主人就要對投資茶園的股東們負責,而且土地是向政府租來的,如果茶園沒有按照租地時許諾的那樣完成開發進度,他們與政府的租賃合同隨時可能被終止。這種短期壓力,會使得種植者非常在乎眼前的盈利狀況。早期茶園管理者為了獲取更高利潤而虐待茶工的事情,極為常見。

與CTC紅茶比較起來,像大吉嶺這樣只采摘兩葉一芽,在整個制茶過程中盡量保證茶葉形態的完整,而不是像CTC機器那樣直接將茶葉壓碎成粉末、邊揉捻邊完成發酵,就被稱為紅茶的傳統工藝了。根據印度茶葉局的統計2015~2016年印度產茶123萬噸,其中CTC茶112萬噸,占到91%,傳統紅茶做法只有9.26萬噸,占比7.5%。這其中又以大吉嶺的傳統做法最為經典。從這個角度來講,印度基于量產的傳統紅茶制作工藝,與中國人追求頂級手工茶的精細和講究,是相當不一樣的。后來我們又參觀了幾個茶葉的工廠,他們加工紅茶的步驟非常一致,只是各個加工環節的時長不盡相同。

而且我發現對于茶葉形態完整與優美的追求,看起來更像我們作為中國人的執念。印度人沖泡大吉嶺的方式,是在2.5克茶葉里投放150毫升的水,水溫90℃左右,然后蓋上蓋子燜3~5分鐘。時間到了,濾出茶湯來喝,茶葉只喝這一泡。除了專業人士,沒人會去觀看茶底,他們也不會想著要觀賞葉子在茶湯中的形態。對于中國人綠茶要沖泡好幾泡的做法,覺得不太理解。

從印度產茶之初,英國人就按照茶葉形態,給茶葉劃分了四個等級:整葉茶(whole leaf)、碎茶(broken leaf)、片茶(fannings)和茶末(dust)。人們還用一些簡寫,對茶葉等級和特征進行介紹,比如FOP(花橙白毫Flowery Orange Pekoe),SFTGFOP(頂級細致花橙白毫Super Fine Tippy Golden Flowery Orange Pekoe)。英國人對茶葉等級的劃分,相當于給規模化生產的茶葉建立了一套語言體系,所有交易的人能夠明確知道,一款茶葉的主要特征。

但是對于大吉嶺茶來說,這樣的等級劃分顯得很基礎,它更多是對茶葉尺寸的劃分,并不能代表茶葉的真正品質。在西里古里做茶葉商的拉吉夫·羅禪(Rajiv Lochan)說,生產商不滿足于這些等級,拼命往前面再加字母,“Fine”(精細)、“super Fine”(頂級精細),用這些詞來形容自己的茶葉。所以真正懂大吉嶺茶的人,并不迷信于英國人的等級系統,“你必須得自己嘗,好的滋味是嘗出來的”。

“天際中的島嶼”

“直到今天,薔帕娜茶園也沒能開辟出一條車可以到達的路。”薔帕娜茶園的網站上,這句話看上去有些向探訪者抱歉的意味。我們在洭緹茶園時,能非常明顯地看到薔帕娜的工廠。它坐落在對面山坡的半山腰上,屋頂上十分粗大的字體寫著“JUNGPANA”的名字。

當我向穆德格爾提出第二天要去拜訪薔帕娜,他輕描淡寫地說:“你們單程45分鐘能夠到吧。”“可是工廠不就在對面嗎?”我伸手就能指到。穆德格爾笑了:“你去了就知道。明早我派個車送你們過去,不過車只能開15分鐘,剩下的路你們要自己爬。”

第二天我們確實領略了“看山跑死馬”這話的意味,從洭緹茶園往山里走,4公里的路路況越來越差,越野車好像隨時會把人顛出去,有些陡峭的急轉彎,車只能倒退著往下開。車盤旋著下到山谷底部,薔帕娜的茶園經理阿姆蘭斯(Amlanth JHA)已經在等著我們了,他往上指著半山腰,“你們得下車了,一起開始爬吧。”

我們所在的山谷,曾經有一座簡易的水泥橋,英國人多年前經營茶園時,這橋與往外開辟的供騾子走的路相連。但是1993年的山體滑坡摧毀了橋梁,在山谷里建橋也是危險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雨季來臨會不會被沖垮。到達薔帕娜工廠,需要爬落差150米的380步臺階,而工廠生產的每一箱茶葉,都需要工人們沿著這65度的陡坡,一件件扛下來。茶葉生產背后付出的汗水,由此可見。

薔帕娜茶園的海拔在900多米至1400多米之間,北部高海拔處是一片片松林,東、南、西方向都被河流包圍。薔帕娜茶園的老板尚塔努·凱杰里瓦爾(Shantanu Kejriwal)向我們形容說,他的茶園很像“天際中的島嶼”。當云霧來臨的時候,霧氣和高山上傾斜的溪流,像海洋一樣彌漫山間,而高山茶園露出一個個山頭,仿佛漂浮在天空中的島嶼。

比薔帕娜茶園還要高的,是海拔1800多米的馬哈德拉(Mahalderam)茶園,他們是凱杰里瓦爾家族1969年買來的,和薔帕娜是一家,產品對外都用薔帕娜茶園的品牌。以前馬哈德拉茶園的鮮葉,每天要送到薔帕娜的工廠加工,可這3公里的路程充滿密集的叢林,還要經過兩個林業站,工人單程得走上3個小時。直到凱杰里瓦爾在高山上建了鋼制纜繩,這樣馬哈德拉茶園采摘的鮮葉,裝在粗麻布袋里,用纜車從海拔1800多米運送到900米的工廠,只需6分鐘。

薔帕娜莊園的茶,有著很好的美譽度。它們為英國皇室提供特供的Fortnum&Mason,法國百年茶葉公司Mariage Freres、法國頂級奢侈美食品牌Fauchon提供茶葉。老板凱杰里瓦爾說,他很少與代理商合作,只選擇少數幾個非常尊重茶園的公司合作。凱杰里瓦爾曾經在一些年里,每年在茶園住上8個月,他自己就是個茶葉專家。“從鮮葉的生長采摘,到加工環節的每個過程,稍有不同,茶葉的滋味就會出現變化。全是細節造就的味道。這很像主廚做飯,但茶葉與制作菜肴不同之處在于,你不能人為地添加佐料,加鹽加糖。風味需要自己融到那些小小的葉子當中。”

經理阿姆蘭斯說,茶園里有些茶有檸檬味,有些含有玫瑰味,這與茶樹周圍環境有關。并不是茶樹周圍真的栽有檸檬或玫瑰,“是土壤和周圍溪水、動植物造就了這一切吧”。1996年阿姆蘭斯剛入行的時候,人們認為最理想的茶樹,是生長在海拔450~900米的。“但是這20年來氣候在慢慢變暖,現在大家認為海拔1200~1800米的茶樹滋味最好。”

在大吉嶺茶園轉向有機茶園的潮流中,薔帕娜將70%~80%的面積轉為了有機,凱杰里瓦爾保留了一部分傳統茶園,“雖然有機的價格可以賣高一倍,但我想給那些真正在乎好茶滋味,又不想買很貴茶葉的人,留一些選擇”。他在薔帕娜保留了180畝的傳統茶園,“實際上傳統茶園的茶葉,出口到歐盟也是通過他們質檢的,是非常安全的。對愛茶的人來說,滋味還是最重要的”。

他對中國的老茶樹非常偏愛,薔帕娜茶園如今有70%中國原種,25%阿薩姆種、5%的無性繁殖茶樹。雖然中國茶樹面臨著老化、產量降低的問題,但在凱杰里瓦爾看來,“不管是春茶還是夏茶,中國原種的古樹,都能表現最好。中國種扦插出來的茶樹,味道相對單調,不復雜、不豐富。而老樹種產出的茶,非常豐富立體。這就像頂級的點心,有那么一點甜、一點酸、一點點咸,是非常微妙的平衡”。而扦插出來的樹,“就缺乏甜點里的那一點似有若無的咸味”。

凱杰里瓦爾對味道講究和挑剔,使得薔帕娜的出品受到稱贊。不過51歲的凱杰里瓦爾也叫苦:“這幾年在大吉嶺經營茶園,是賺不到錢的。我現在必須做其他生意來掙錢,歐洲人是我們最大的客戶,可是這幾年歐元貶值厲害,我們的利潤都損失了。”在有其他生意支撐的情況下,凱杰里瓦爾把做茶當愛好,他說:“今年春茶本來產量就不高,但我們目前為止有250公斤做出來的茶沒有拿出去賣。我一旦覺得味道差那么一點點,我在口腔里尋找的東西沒有出現,就不拿去賣了。”

他認為紅茶的制作工藝,最能表現茶葉復雜的滋味。紅茶經過發酵,滋味更加持久,熱水激發出茶葉中的芬芳精油。“春茶像白葡萄酒,夏茶像紅葡萄酒。夏茶濃厚豐富,所以我在喝了五六杯夏茶后必須喝點清水,口腔重新變得清新后,再接著品茶。”而薔帕娜的夏茶,葉子只有指甲蓋那么小,總是讓到訪的客人驚詫,“真是小的葉子聚集了最精華的味道”。

在對滋味的講究上,凱杰里瓦爾很欣賞日本人的態度。“日本客人一旦碰到喜歡的茶,不在乎價格,他們發自內心尊重這批茶,一定要買到。我們80%的客戶是歐洲人,他們大量買中等質量的茶。德國公司買得最多,再銷往歐洲其他國家。他們買東西是心里先有價格,再來對應茶。”

薔帕娜有大片的茶園在南向山坡上,日照多,茶葉的滋味比較甜。但南向山坡面臨著比較嚴重的干旱問題,可在大吉嶺,建立灌溉系統是一件非常費力的事情。整個大吉嶺是缺水地區,到了旱季,“干得人能把整張臉皮拉下來”。高處的山坡很難引水上去,而如果坡度太陡,即使灌溉了也很難留住水分。3年前,凱杰里瓦爾下決心建了灌溉系統。“今春的雨水對我們茶園還算不錯的,比去年嚴重的干旱要好,今年估計產量能達到70多噸。”他說。

馬卡巴利茶園易手:單一家族經營在終結

馬卡巴利(Makaibari)的主人拉杰·班納吉(Rajah Banerjee),應該是整個大吉嶺最擅長“講故事”的人。用今天時髦的話來說,這位總是戴著牛仔帽、騎著高頭大馬、從英國留學回來的68歲老先生,是典型的“網紅體質”,自帶舞臺效果。在他寬大的二樓會客廳里,擺著豹子、老虎的標本,墻上掛滿了媒體報道。馬卡巴利茶園以生態環境極為原始、自然著稱,茶園里三分之二的面積都是森林,還有豹子、罕見的巨型鳥、長得像茶葉的“茶蟲”等動物在里邊生活。

班納吉出現的場合,他總會當仁不讓地成為眾人的中心。與一般茶園主人不同,班納吉是完完全全住在茶園里,他在幾十年內既是茶園老板,也獨自承擔了茶園經理、對外接洽的所有管理工作。黑瘦倔強的他將茶園看作領地,工人們是他需要愛護和教育的臣民。

馬卡巴利茶園也具備了大吉嶺“明星茶園”的一些要素:它是大吉嶺唯一一個由印度茶園主開辟的茶園,從1859年一直到2014年,全部由班納吉家族經營。馬卡巴利也是大吉嶺最早開始嘗試有機種植、活力有機農業的茶園。由于馬卡巴利在1859年就建立了工廠,班納吉將之稱為“世界上第一個茶葉工廠”。

“為什么我的祖先會獲得茶園,而其他茶園都是歐洲人在經營?”班納吉提到,除了他的祖先獲得當時英軍的認可之外,也與馬卡巴利這片山坡并不適合種植有關,“它可不是一塊人人都垂涎的寶地”。馬卡巴利位于喜馬拉雅半山腰地帶很陡的山坡上,每年從6月到9月的雨季,茶園里大量的耕作土會被大雨沖刷走,而且區域內巖石很多。印度茶葉管理局的一個代表在參觀過馬卡巴利茶園后,感慨道:“天哪,你們這些人在石頭上種茶!”

班納吉對生態環境的維護,在某種程度上也是迫于現實。他發現如果不通過維護森林的生態系統來幫助茶樹穩固水土,茶園的產量很難提高。于是班納吉以自己的茶園當一個試驗田,除了自己摸索生態保護的方法,他也與歐洲領先的環保人士接觸,吸收先進的管理方法。他在茶園內建立了六道自然防護系統——讓茶樹與青草、雜草、豆類植物、驅蟲植物、果樹和野生樹林長在一起,防止水土流失。

他發展村民養牛、賣牛奶,把牛糞作為茶園和廚房菜園的肥料,“我們每年使用的牛糞超過1000噸”。他還要去茶園內每個家庭栽種25種本地樹木,指派給社區里的男性看護,班納吉再出錢來回購。“這25種樹木中,必須有竹子和一種果樹。”班納吉將茶園形容為漂浮在森林海洋里的島嶼,沒有整個大環境的維護,茶樹是隨時可能在雨季里被沖刷走的一片片孤島。

在帶著我們參觀茶園時,班納吉獨特的派頭,與其他茶園的管理者很不一樣。他戴上牛仔帽、綁好腰帶、穿上馬靴和風衣,養馬人帶著兩匹馬安靜地跟在后面。班納吉還特意斜挎上一個小包,手里拿著一根木棍。在接下來的路程中,他只要見到茶園里的家庭,不管是3 歲小孩,還是50歲的人,他都要從包里摸出一顆糖,像對待孩子一樣塞到對方手里,又愛惜又威嚴。每當他放糖果到孩子手里,會讓孩子背誦出“塑料制品,丟進垃圾桶”這樣的句子。在馬卡巴利的工廠門口,掛著一個小牌子,“孩子們撿到的塑料制品,可以送到這里來換錢”。班納吉在他的領地上,既像一個君王,又是一個不懈的環保理念布道者。

馬卡巴利的茶園確實坡度較陡,我們感覺一路上都在走下坡路。“你們看,這是什么?”班納吉見到蜘蛛網,總是指給我們看,“看到蜘蛛網,就知道我們沒用殺蟲藥”。他也讓我們拉下茶樹旁邊的雜草聞,“多么濃的味道,驅蟲最好”。有些茶樹根部堆著牛糞。我們在茶園里隨他走了一個多小時,道路又陡又滑,眼見雨下得越來越大,班納吉和養馬人各自騎著馬飛奔而去,他讓我們留在路邊棚子里,派了一輛吉普車把我們拉回去。

馬卡巴利茶園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實行的環保理念,使它在西方消費市場的名氣比較大。最近幾年班納吉推出的“帝國銀針”,號稱在滿月的夜晚采摘春茶,做法精細,在2014年創了拍賣市場紀錄。從我們在馬卡巴利的走訪來看,班納吉是這里絕對的主人。但是實際上,班納吉在2014年,以人民幣2000多萬元的價格,將馬卡巴利90%的股份出售給了拉斯穆(Luxim)集團。印度媒體評論說:“偶像般的馬卡巴利易手。”

茶園易手,除了班納吉的兩個兒子無意經營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在于馬卡巴利的經濟狀況不樂觀。而拉斯穆集團是印度在多個領域有產業的大集團,他們旗下擁有十幾個茶園,都不在大吉嶺產區。買下馬卡巴利,是拉斯穆集團增加自己品牌美譽度的一個做法。

班納吉賣掉馬卡巴利,對于整個大吉嶺茶產業來說,也算得上一件有標志性意義的事情,人們談起來有點傷感。杰·托馬斯拍賣公司的主席說,雖然班納吉不是一個容易做朋友的人,但他確實是大吉嶺茶園轉向有機環保的先驅。行業里不止一個告訴我們,如今在大吉嶺經營單獨的茶園太困難,單一家族經營茶園的歷史在走向終結,“只剩下五六家了”。

雖然大吉嶺茶樹一年有四個季節的采摘,可是全年畝產只有65~70公斤。大吉嶺的一株茶樹,平均每年產出100克的茶,也就足夠泡40杯而已。

近年來轉向有機的茶園已經占到大吉嶺的65%,“轉有機就意味著產量下降30%左右,可不是每家都能賣出價格”。格萊本(Glenburn)茶園的老板安舒曼·布拉克什(Anshuman Prakash)說,他眼看著自家旁邊的一個茶園,在這幾年轉向有機之后,幾乎生存不下去。“對于大集團來說,他們騰挪試驗的空間很大,也有規模效應。特別是有其他產業的集團,可以不指望從大吉嶺的茶園掙錢。但是如果只在大吉嶺擁有一個茶園,這種選擇需要非常小心。我們特別依賴歐洲市場,歐洲人把我們帶進來‘有機的風尚里,但有時候有機意味著經濟上的貧困。”

尊重一杯好茶

我們探訪的頭幾家茶園,剛好都離海拔1482米的可頌鎮不遠。山里小氣候多,以至于我們去到離可頌僅僅4公里的吉達帕哈(Giddapaha),茶園經理都要問:“可頌天氣如何啊?剛才是晴天嗎?”從可頌開始,進山的道路呈很陡的斜坡,“之”字形地向上攀爬,充滿著栗樹、胡桃樹、橡樹、月桂樹的森林大量顯現。有些粗大的木材挺直地伸向空中,樹皮干干凈凈,呈現灰白色或深棕色,雄壯而利索;有些樹木的樹干上密集地覆蓋著各種真菌,或者是開滿了搖曳的鮮艷花朵。這里還有一種特別的白蘭花,盛開的時候白色花朵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氣,像雪一樣覆蓋著整個樹干。

車繼續往山里走,我們距離大吉嶺峽谷更近了。當車好似墜入深夜迷霧中時,我們突然明白,為什么湯頌(Tumsong)茶園的經理建議我們傍晚前到,晚上行車確實危險。湯頌茶園位于東大吉嶺,這里的峽谷被稱為“金色峽谷”,夏天時仿佛總是沐浴在金色陽光中。但這里山高谷深,我們達到的夜里霧氣深重,能見度只有兩三米,感覺司機一旦不慎,就會墜入懸崖。湯頌茶園是茶孟集團在大吉嶺的13家茶園之一,生產的春茶以滋味傳統而聞名。茶孟這樣的大集團,經營優勢就明顯大于單一家族茶園,他們有多家茶園可以保證茶葉穩定的質量和產量,因此與歐洲大買家有著穩固的關系。茶孟將旗下的大吉嶺茶園全部有機化,比較早地占有了歐洲有機茶葉市場。

茶園經理派瑞科(Pareek)40歲,是我們此行見到的最年輕的經理。這也是大公司與單一家族企業的不同,之前我們拜訪的小家族茶園,基本是六七十歲的老經理,幾十年服務于這一家茶園。而公司化的茶園經理,流動性要大得多。今年是派瑞科管理湯頌茶園的第四年,在規模明顯大于前幾家的工廠里,他們處處表明了操作流程,以確保生產的穩定性。從制茶的每個步驟來看,湯頌茶園加工的春茶,發酵程度明顯比前幾家大。在揉捻階段,這里標準的揉捻時間是25分鐘,揉捻的力度相對大,葉片不算完整。派瑞科說,葉片被揉捻機的孔切割成大小相對一致的尺寸,這樣更有利于后邊的發酵。湯頌茶園的春茶滋味比較濃郁,明顯區別于綠茶的味道,派瑞科說:“這正是我們茶園的特點。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些年流行的清淡春茶,我們有自己的傳統。”

拍賣公司杰·托馬斯的主席也提到大吉嶺的春茶傳統。“過去的春茶滋味比較濃郁,更抓人舌頭。大吉嶺一向依賴海外市場,所以口味在隨著外界的要求而發生變化。但是現在有些茶人也意識到,我們首先應該認清楚我們自己是誰,我們最適合生產什么滋味的茶葉,而不是完全因外在需求搖擺不定。”

大吉嶺的紅茶,本來是因“傳統”而區別于印度其他紅茶。但是它的傳統,又使得這項在印度一百五六十年的產業,顯得缺乏創新。從小在西里古里長大的凱肖·道格爾(Kaushal Dugar),家里的生意是給大吉嶺和阿薩姆的茶園賣機械。道格爾從新加坡大學畢業后,在畢馬威工作,當他意識到大吉嶺的茶產業可以做些創新時,創辦了網上銷售大吉嶺茶的TEABOX。

TEABOX許諾把大吉嶺茶園里做好的茶,48小時就能往客戶那兒寄,而不是像傳統節奏那樣,茶葉要等待拍賣市場、中間商的層層環節,消費者兩個月之后才能喝到。我們在西里古里看到的TEABOX工廠,像一個干凈衛生的食品加工廠。他們請來在瑪格麗特的希望茶園(Margaret's hope)做經理多年的高姆登(A.K.Gomden)做品質把關人,為評價茶葉設立了70多條標準,試圖用西方科學精神,將原本高度依賴個人經驗、口授言傳的品茶體驗,建立成易于操作的標準體系。TEABOX成立不久就獲得了印度塔塔集團和一些美國基金的投資,它也讓洭緹、薔帕娜這樣小而美的茶園感到驚喜。他們希望用自己對滋味的追求,直接打動喝到茶湯的人。

薔帕娜的老板凱杰里瓦爾感慨地說:“如果年輕人愿意為一杯茶,付出一瓶可樂的錢,茶葉行業就有希望了。我們應該去教育人們如何品嘗好茶,讓年輕人習慣去買一杯純粹的茶喝,讓他們知道在茶葉背后我們付出的艱辛和汗水。我們應該為一杯健康的農產品買單,而不只是為工業流水線上的飲料而激動,應該懂得尊重一杯好茶的價值。”

大吉嶺

Darjeeling

大吉嶺坐落于印度西孟加拉邦,從最近的機場巴格多格拉機場(Bagdogra Airport)驅車出發,約3個多小時可到達這座因紅茶而聞名世界的地區。大吉嶺地區的茶葉種植以莊園形式進行管理,現在一共有87家通過印度政府認證的茶園,它們的海拔高度在600米至2000米不等。大吉嶺以“茶中香檳”的紅茶著稱,近年來也開始生產白茶、烏龍茶、綠茶等其他茶類,但紅茶仍然是大吉嶺最重要的產品。

大吉嶺茶葉按照采摘及生產時節,一般可分為春茶(First Flush)、夏茶(Second Flush)、雨季茶(Monsoon)、秋茶(Autumn)。其中最受人追捧的便是春茶和夏茶。春茶相對口味清甜,帶有花香;夏茶的滋味則要更為濃郁和成熟,帶有特有的麝香葡萄味(Muscatel);雨季茶的風味相對來說沒有那么豐富,然而通常到了這個時節,茶的產量較之春茶、夏茶要多得多,價格也顯得更為平易近人;秋茶則帶有一絲甜香,滋味平順。

如何讀懂大吉嶺茶葉等級

大吉嶺茶葉等級談論更多的是關于茶葉的外形,并不能完全代表品質。

根據加工方法,紅茶可分為兩種:傳統紅茶(Orthodox)和CTC紅茶。大吉嶺多為傳統紅茶,根據茶葉形態可分為整葉茶(Whole Leaf)、碎茶(Broken Leaf)、片茶(Fannings)、茶末(Dust)。等級的字母由特定單詞的首字母組成,如BOP(Broken Orange Pekoe),意味著這是一款橙白豪碎茶。茶等級越高,等級的字母數就會越多,在整葉茶級別里,SFTGFOP1(Super Finest Tippy Golden Flowery Orange Pekoe 1)意味著是這個茶園里當下最高級別的茶——極致精制黃金芽花橙白豪第一等級,而隨等級遞降,字母數也就隨之減少。

茶葉評審術語

印度J.Thomas公司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老的茶葉拍賣公司,每年經手他們拍賣的茶葉約有20億公斤。在茶葉進入拍賣市場之前,J.Thomas公司往往會有自己的專業評茶師來對茶樣進行一一評審,因此逐漸也發展出特有的茶葉評審術語。部分如下——

干葉術語

可接受:除卻一些很細微的小問題,可被市場接受

具有吸引力的:良好的加工制作,顏色和條形非常齊整

粗實:對于這個等級的茶葉來說,葉片偏大

干凈:沒有茶梗或其他異物

薄碎:平展攤開的葉片,往往是因萎凋或揉捻不當造成的

雜亂:在CTC等級制度里屬于有碎茶梗,采摘不夠規范的情況

勻整:葉片的大小大致上整齊一致

金豪:傳統做法的茶應有的特征,意味著有嫩芽

濕葉術語

明亮:鮮艷明亮

暗沉:與明亮相反

混雜:濕葉色澤斑駁

銅色:濕葉的顏色,通常意味著茶葉不錯

茶湯滋味

高火: 火氣過高

老火: 火氣太高以至于有股焦味,不理想

暗沉: 茶湯既不澄凈也不明亮,可能是茶葉受到細菌污染或含水率過高

平淡: 鮮爽不足,可能是存放時間過久或是存放不當造成的

異味: 茶湯中不該出現的滋味,接觸過或者有著香料、化學物質的味道

濃郁: 滋味豐富,受人喜愛的

大吉嶺的茶園

Margaret's Hope

起初茶園被茶園主英國人Bagdon命名為Bara-Rington。后到了20世紀30年代,Bagdon帶著兩個女兒由英國游覽至大吉嶺,小女兒Margaret被茶園美麗的景色所深深吸引,不由得希望日后還能有機會再次回到這里,但可惜的是在返回英國途中,小女兒不幸病逝,因而Bagdon將茶園的名字改作Margaret's Hope,以此來紀念他的小女兒。

Margaret's Hope位于大吉嶺的Kurseong地區,有兩條河流穿園而過,除此之外茶園內還分布著豐富的蕨類植物、苔蘚及各種野花,景觀十分獨特。茶園海拔最高可達1830米左右,優異的自然環境加上生長在高海拔中國樹種的茶樹保證了茶園出品,使得其春摘、夏摘及秋摘都頗有名氣。

Phoobsering

Phoobsering是西大吉嶺區域歷史最悠久的茶園之一,海拔在915米至1900米之間。茶園遵循有機管理,茶樹種植面積達240.52公頃。得益于獨特的氣候環境、高海拔生長條件,Phoobsering茶園出產的茶葉具有獨特的大吉嶺麝香葡萄味,其春摘茶曾獲得過最佳風味獎金牌,一個被稱作“食品界奧斯卡”的獎項。

Castleton

Castleton茶園,位于大吉嶺Kurseong地區,建立于1885年,是大吉嶺第一家獲得ISO9002認證的茶園。茶園大部分種植的都是中國種茶樹,海拔約在915米至1830米之間,茶園整體面積達471.2公頃,種植面積為319公頃,其中170公頃種植面積出產的夏摘紅茶被認為具有“世界上最棒的麝香葡萄味”,其年產量在3萬公斤左右。

Lingia

Lingia茶園距離大吉嶺鎮約有30公里,位于被稱為“黃金山谷”(Golden Valley)的東大吉嶺區域,朝向世界第三大高峰——干城章嘉,其名字“Ling-ge”在雷布查語中的意思是八個山峰組成的三角形,茶園的地理環境由此可見一斑。

Lingia是通過生物有機認證的有機茶園,整個茶園的茶樹分布在海拔850米至1800米,面積共有220公頃,其中141公頃為純中國種茶樹,旁邊挨著的是一大片玫瑰花叢,因著這樣獨特的自然環境和小產區氣候,使得Lingia這一片區域的茶葉有著區別于其他茶園的獨特玫瑰花香。

Marybong

在雷布茶語中,“Marybong”意為瑪麗的地盤,毗連Lingia茶園,同樣位于“黃金山谷”之稱的東大吉嶺區域。茶園總共有400公頃,其中285公頃為茶葉種植面積,基本分布在海拔880米至1800米之間,每年約能產20萬公斤上好級別的茶葉,主要以傳統紅茶加工方法的中國樹種為主,該茶園最受歡迎的要數春摘紅茶,具有豐富花香及獨一無二的風味。

Glenburn

在大吉嶺的80余家茶園中,僅剩不到10家依舊維持著家族運營的模式,Glenburn茶園便是其中之一,創立于1859年,其早先是由一家蘇格蘭茶葉公司經營,隨后傳到了印度Prakashes家族,現已是第五代。Glenburn茶莊園的平均海拔在1000米左右,整體面積758公頃,茶葉種植面積為285公頃,年產量可達12.5萬公斤。Glenburn茶園最為獨特的是其名為“月光”(Moonshine)的春摘頭采,具有獨特的清甜和花香氣息。除紅茶以外,也產白茶和綠茶。

Makaibari

Makaibari創立于1859年,是大吉嶺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家茶葉生產加工工廠;1988年,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獲得有機認證的茶園;1993年,成為大吉嶺第一家獲得德米特生物動力認證的茶園。

Makaibari一直由印度Banerjee家族掌管,直到2014年,以2億盧比的價格出售90%的股份予給印度Luxim集團;同年,其專利產品——銀針帝國創拍賣歷史上最高價,1850美元/公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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