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賁
憂患感(憂患意識)可以有兩個不同的意思,一個是對突發不利情況的擔憂,善于察覺生活中的危機,預見壞事的發生,也就是孟子說的,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另一個是對悲苦、災禍、死亡、貧困、挫折、人間不幸、世道艱難、世態炎涼等等有敏銳的感受,是一種飽經憂患、備嘗艱辛、悲天憫人的心境或氣質。
憂患的情感或心境包含著特定的認知,“憂思”既是“憂”,也是“思”。憂患主要不是指一時性的憂愁情緒,或對某事的不安或擔心,而是指一種比較固定的思維習慣和性格特征。在大多數情況下,憂患者遇到事情會從不利處著想,負面考慮多于正面考慮。憂思者大多是多慮、沉穩、謹慎、多思和內向的。
長期以來,人們一直是在樂觀(主義)和悲觀(主義)的對立概念關系中理解憂患思慮,憂思被推向悲觀那一頭。但是,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以來,心理學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可以打破這種樂觀—悲觀兩分對立的新概念,那就是“抑郁現實主義”(depressive realism)。它讓我們能夠更好地了解生存逆境中的憂患感,也讓我們對抑郁有了一個新的透視視角。我們可以由此來理解和描述憂患意識或憂思的一些重要特性,也可以避免把“憂慮”想當然或簡單地當成精神病學的“憂郁癥”或“抑郁障礙”。
抑郁現實主義是作為“樂觀幻覺”(optimism illusions)或“樂觀偏誤”(optimism bias)的對比概念而提出來的。為了避免“抑郁”一詞與精神病癥狀的聯想,我在此稱“抑郁現實主義”為“憂思現實主義”。是什么讓“抑郁”跟“現實主義”發生聯系的呢?美國心理學家勞倫·阿洛伊(Lauren Alloy)和林·阿伯拉姆森(Lyn Y. Abramson)于一九七九年提出“抑郁現實主義”這一說法,是從“抑郁”與“真實”(現實)的接近程度著眼的。他們認為,抑郁者對現實的認知比非抑郁者更接近真實,“比起非抑郁者(他們經常高估自己的能力)來,抑郁者在判斷自己處理的事情時把握更加準確。他們是那些‘吃一塹,長一智(sadder but wiser)的人,非抑郁者太容易屈從于自己的錯覺,用美好的眼光看自己和環境”。憂思的“接近真實”是與非抑郁的“樂觀偏離”比較而言的。憂思所糾正的不是樂觀主義,而是樂觀幻覺和由此而生的“樂觀偏誤”。
樂觀偏誤又稱“不現實樂觀主義”(unrealistic optimism)或“比較性樂觀主義”。它讓人錯誤以為,在碰到壞事的時候,自己不會像許多其他人那樣受害或倒霉。例如,許多人認為專制是一種不好的制度,但又同時認為,他們生活于其中的那個專制制度是個例外,從這個先入之見出發,他們會選擇性地尋找證據,證明自己信任“這個專制”是合理和正確的。樂觀偏誤在私人或公共生活中相當普遍,是一種鴕鳥式的自我欺騙。例如,吸煙的人知道吸煙與肺癌的關系,但認為,得肺癌的不會是他自己。對造成公共危害的霧霾的看法也是如此—霧霾致病,但這等壞事不會落到我的頭上。有的人明明知道股市并不是按市場規律在操作,許多人都在賠錢,但卻認為自己能在這樣的股市里撈到一筆。而拒絕樂觀幻覺的抑郁現實主義對現狀的估計雖然也會有偏誤,但會比較接近真實。歷史學家布爾斯廷(Daniel J. Boorstin)說:“我們深受其害的首先是我們自己的幻覺,而不是我們的惡習或軟弱。我們聽從的不是真實,而是我們用來代替真實的幻覺。”正因為普通人很容易把幻覺當成真實,抑郁現實主義的糾偏作用和價值才受到了重視。
弗洛伊德認為,幻覺對絕大多數人未必是一件壞事,“幻覺對我們有吸引力,因為它省卻了我們的痛苦,讓我們可以快樂。因此,就算幻覺有時候與現實有一些矛盾,會因此而被現實粉碎,我們還是應該接受幻覺”。樂觀幻覺可以有積極的心理作用,如增強自信、自尊,激勵進取心。但是,我們并不因為樂觀偏誤有某些積極作用,就不把它當作一種偏誤。同樣,我們也不能因為抑郁現實主義有接近真實的推理作用,就也不把它當作一種偏誤。
抑郁現實主義的糾偏作用來自它的現實思考,而不是抑郁本身。抑郁是因為現實思考讓人看到了太多的陰暗和丑惡,隱蔽的和暴露的,因而有了一種疲憊和無力感。承認自我的軟弱和無助本身就是一種現實主義的人生態度。抑郁現實主義的“抑郁”是輕微的,就像心理學家們所說,快樂的人也會抑郁。抑郁現實主義的“抑郁”是勤于思考的結果,是一種思考者的抑郁。這與中度到重度抑郁患者有思考障礙是完全不同的,后者的特征是極度的不自信,覺得做什么都是錯的,對未來生活中的一切充滿焦慮和喪失信心,甚至厭世。這樣的抑郁者,他們的認知也就無關乎什么現實不現實了。他們因幻覺而造成的焦慮、沮喪、絕望已經不屬于憂患意識的范圍。
心理治療醫師和作家科林·費爾什姆(Colin Feltham)在《我們不讓自己走出黑暗》(Keeping Ourselves in the Dark)一書中有專門一章討論抑郁現實主義,他認為,許多人害怕從美好的錯覺世界跌入到一個他們不想看見的現實世界,這個現實世界讓他們感到無所適從,“冷漠、懶惰、郁郁寡歡、無創意或回應、驚慌、孤立、失敗、看不到前景”。抑郁現實主義能夠幫助人們應對這樣的現實。費爾什姆在一次關于抑郁現實主義的訪談中指出,抑郁現實主義以懷疑的態度看待人的存在,關切的主要問題是“死亡、無意義、世界對于苦難的冷漠、社會的荒誕、生活中的錯覺和謊言,以及我們對這些的絕望應對方式:否認、逃避、抑郁、自殺、人口控制論(antinatalism),等等”。
抑郁現實主義雖然是一個新概念,但它關切的憂思主題卻非常古老,從古希臘悲劇家索福克勒斯到現代的卡夫卡、哈代、薩特、加繆和法國文壇的人氣作家米歇爾·韋勒貝克(Michel Houellebecq,以孤獨、虛無、荒誕、諷刺聞名),在宗教、文學、哲學中的例子數不勝數。可以說,所有的反烏托邦文學大家,H. G. 威爾士、赫胥黎、奧威爾,都是富有憂患意識的抑郁現實主義代表人物。
抑郁現實主義很容易被誤會成悲觀主義,其實二者之間有著重要的區別。憂患意識與悲觀主義的最大區別在于行動,包括行動的動機和能力。悲觀主義會使人在頹廢、失望和沮喪心情下變得冷淡麻木、渾渾噩噩,也成為行動上的失敗主義者和無為主義者(做與不做都一樣)。憂患意識則會激勵行動,它有判斷,有目標,所以才更多地考慮到實現目標的難度。悲觀主義因前景黯淡而放棄努力,但憂患意識則會因預見不利和困難而先做準備或加倍努力。例如,在就業市場不景氣的情況下,悲觀主義者也許會心灰意冷、意氣消沉、萎靡消極、自暴自棄,但是有憂思意識的人會早早做好思想準備。他不會因為工作難找而放棄尋找的努力,不會放棄每一個面試的機會。
就行動方式而言,憂思也是有別于樂觀幻想的。例如,樂觀幻想的求職者會因為過分良好的自我感覺和前景預感,對工作挑挑揀揀,但憂思者則會更珍惜每一個機會。往最壞處著眼,往最好處努力,這就是憂患意識者常抱的“但問耕耘,莫問收獲”心態。
抑郁現實主義對我們每一個人提出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快樂和真實哪個比較重要。每個人對這個問題都可以做出他自己的回答,沒有人能替別人回答這個問題。即使對重度抑郁病患者,快樂和幸福也不是一個多余的問題。重度抑郁病也是可以治療的,荷蘭有一項研究表明,大多數患有精神疾病的人至少在有的時候也是“快樂”的。
憂思者往往是一些看起來不快樂,或者不容易快樂起來的人,他們內向、多慮、多疑、孤獨,遇事顧慮重重,看待事物的方式比較黯淡、保守。正因為如此,他們一般比較誠實和正直、不愿意說假話,也不愿意欺騙自己。這樣的人大多討厭虛偽,鄙視官場或社會中的隨波逐流和附膻逐腥,不屑于做那些歌功頌德、趨炎附勢的事情。他們對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失德和墮落痛心疾首,無情鞭撻,因此經常被蕓蕓眾生的世人視為特立獨行、難以相處,甚至憤世嫉俗、自討苦吃的“怪人”。
真實與快樂就像是魚與熊掌,難以兼得。挪威—加拿大哲學家赫爾曼·湯勒森說,人必須在真實與快樂中兩選其一。樂觀主義是一種快樂的生活觀,任何樂觀主義都難免有錯覺或幻覺的不真實成分,樂觀主義的不真實使它顯得膚淺和虛幻。一味樂觀的箴言勵志空洞浮泛,經常被嘲笑為“心靈雞湯”。統治權力所制造和宣傳的“幸福感”類似于此。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里每個人可以定量享受的“舒脈”,就是這種樂觀主義的迷幻劑。在樂觀迷幻的社會里,抑郁病患者成為給幸福生活抹黑,讓幸福社會沒面子的“異類”。他們遭到權力的仇恨、社會的嫌棄和排斥。
弗洛伊德是一位有開創建樹的精神治療大師,他對精神治療有期待,也有信心。他所設想的精神治療,其現實目標不是讓患者興高采烈地快樂起來,變得豪情滿懷,飽含對什么主義的深情,而是為了幫助他們擺脫歇斯底里的悲苦,不要過度不快樂,只要恢復到常人的不快樂程度就好。許多稱職的、有同情心的心理治療師也是這么勸導病人的,抑郁來自人類進化本身,人無須因為自己的抑郁而覺得可悲、可恥、自卑或有負罪感。對自己,包括對自己的精神和心理軟弱徹底誠實,接受真實,這才是克服心理疾病的最好辦法。
其實,對于每個神志清醒的人(包括輕度抑郁者)來說,真實或快樂未必完全是他理性選擇的結果,他的心境、氣質、城府、性格往往替他做了這個選擇。當然,一個人的性格特征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具體的社會環境里,由特定的經驗或遭遇所形成的。憂思者不是不相信或不喜歡快樂,而是認為,快樂是一種偶然的,一時的感受,再多這樣的快樂,也未必就能累積為人的幸福。在他們看來,歌舞升平、鶯歌燕舞的“幸福生活”不過是海市蜃樓。統治者往往會刻意制造這種幸福生活的幻覺,引誘和鼓勵人們生活在這樣的幻覺中,因為這符合他們的利益。對這樣的盛世,抑郁現實主義者無意做什么“盛世危言”,因為那個被稱為“盛世”的,在他眼里,本就是一個騙局,或是一個樂觀幻覺。
心理學家和心理治療師一般認為,對于任何快樂或幸福來說,某種程度的幻覺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如果快樂或幸福需要幻覺,那么真實也就會被犧牲掉。對那些很在意真實的人們(其中包括抑郁現實主義的憂思者)看來,依賴于幻覺的快樂并沒有什么真正的價值。柏拉圖認為真實高于詩歌,就是因為他更在意真實。
然而,倘若一個人相信存在著某種絕對的真實(真理),相信他自己就是真理斗士,少了他別人就不知道如何尋找真實,那也是一種不真實的錯覺或幻覺。凡是人,多少有一些錯覺或幻覺,但對錯覺或幻覺的自覺程度卻甚為懸殊。抑郁現實主義比樂觀幻覺更接近真實,但它自己并不就是真實。抑郁現實主義也不可能知道什么就是真實,它只是一種把尋找真實看得比真實更為重要的現實主義。正如費爾什姆所說:“我們不能肯定抑郁現實主義就是真實,它也許是倒數第二的真實(the penultimate truth)。”憂患意識并不能自動去除它自己可能包含的錯覺或偏誤。憂思者之間也會有誰對自己更為誠實的問題。自以為是的憂思者意識不到自己也會有錯覺,這是一種自我欺騙。相比之下,有自知之明的憂思者則會對自己的偏誤有所自覺認識,是憂思者當中比較誠實的一類。
樂觀主義在任何社會里都是受歡迎的,因為樂觀能讓一般人快樂起來。樂觀主義的勵志和鼓舞也是每個社會都需要的。樂觀主義看到的是正面的人生,因此經常會忽視人性中存在的荒誕、陰暗、軟弱。樂觀主義對人的情感脆弱、認知扭曲和心靈幽暗也缺乏應有的重視。因此,樂觀主義會顯得淺薄。著名英國猶太小說家霍華德·雅各布森(Howard Jacobson)說:“我寫的每一本書都是末日幻想(apocalyptic),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有智識的樂觀主義者。”
在抑郁現實主義者看來,樂觀主義的心靈雞湯在社會里之所以如此供不應求,恰恰表明這個世界是多么不容樂觀,多么缺乏幸福。對渴求心靈雞湯的蕓蕓大眾,抑郁現實主義的影響力永遠不可能與樂觀主義相比,明智的憂思者永遠不會奢求擁有抗衡樂觀幻覺的力量。這也是他們對勵志說教的作用多有疑慮,憂心忡忡的原因。
憂思者是孤獨的,他們不可能像樂觀主義者那樣擁有眾多的粉絲、擁躉。不管他們多么一片苦心,多么為社會或世界的前景擔憂,他們的憂思都只會嚇跑那些他們想要勸誡的“快樂人群”。他們攪擾了快樂人群的樂觀幻覺和安穩,就一定會招致眾人的厭煩、憎惡和仇恨。
其實,渴求心靈雞湯的蕓蕓大眾并不可能單靠樂觀幻覺生活,他們對世態炎涼、人心叵測、世道險惡不會沒有經驗的體會。正是因為他們需要平息自己內心的不安、焦慮、害怕,他們才越加需要心靈雞湯的撫慰。古代的民間智慧中就已經有了許多包含憂思的經驗之談。在童蒙書《增廣賢文》中有這樣的例子:“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快樂人群實際上生活在一種自我欺騙的矛盾狀態中,他們在同一時間有著兩種相互矛盾的想法—世界美好,世道險惡。這兩種同時存在的矛盾觀念讓他們處于焦慮、不安、不能釋懷的緊張狀態。這就是社會心理學家費斯汀格所說的“認知失調”。費斯汀格指出,人在意識和知覺到自己有兩個彼此不能調和一致的認知時,會感覺到心理沖突和化解沖突的需要。因此,認知沖突引起的緊張不安會轉變為一種內在動機作用,促使個人放棄或改變兩個認知中的一個,而遷就另外一個,借以消除沖突,恢復調和一致的心態。樂觀幻覺就是為快樂而放棄真實的結果,而抑郁現實主義則相反。
在快樂人群看來,抑郁現實主義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消極悲觀,一片昏暗的—上帝不存在、政治制度失靈、社會道德崩塌、愛情維系于金錢、友誼變質為利用關系、教育無效、啟蒙失靈。人在這樣的世界里還怎么生存下去?但是,抑郁現實主義對現實有所憂慮(可能過于嚴重),并不會因此罹患抑郁癥,而是保持一種旁觀者的清醒,雖然悲觀,但并不至于頹廢或厭世。例如,存在主義哲學家和作家許多是對這個世界持警惕和懷疑態度的憂思者,他們看到人類生存境況的荒誕,但同時卻比任何人都更堅持自由和本真的價值。
憂思者對現實的看法比較接近真實,這是一般化的假說,不同的憂思方式接近真實的方式是不同的。憂思的價值也許并不在于它究竟有多接近真實,而是在于,它雖不能找到那個可以確定無疑的“真實”,但卻把追尋真實作為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追尋真實,這也使得抑郁現實主義與犬儒主義區別開來。在犬儒主義那里,既然人無法確定什么是真實,那么追尋真實也就沒有意義,這也就導致了徹底的虛無主義。抑郁現實主義不接受這種虛偽主義。例如,一個抑郁現實主義者由于痛感世道的黑暗,發出對政治和政客的絕望悲呼:“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個對現實的看法比起“大多數官員是好的”或者“九個指頭與一個指頭的關系”這類樂觀的看法,應該是更加接近真實和現實。“天下烏鴉一般黑。”也經常是犬儒主義的說法。抑郁現實主義這么說,是認為當官的可以不像,也不應該像烏鴉,只要他們不像烏鴉,就可以有不貪不腐的官員。犬儒主義這么說,是認為,當官的不可能不像烏鴉,期待當官的不貪不腐,那是在白日做夢。
雖然抑郁現實主義會把現實看得很糟糕,但不像犬儒主義那樣全然絕望,它還總是對轉變的可能不死心。抑郁現實主義者追求真實,但從不放棄一種智識上的懷疑主義,包括懷疑他自己。這是一種挑戰,考驗他是否真的能夠接受一種不包含(或盡量少包含)幻覺的生存意識。人總是會需要有某種提供給他安慰或幸福感幻覺的東西—宗教、信仰、政治理念、群體歸屬、民族身份等等。去除這些東西里面的幻覺就像要在沉思冥想時去除雜念一樣,雖然可以一點一點地逼近,但很難進入一個全無雜念的純凈境界。沉思冥想的境界是一種孤獨的體驗,越是純凈,越是不可能傳遞給別人,更不要說讓別人也復制他的體驗了。抑郁現實主義的憂思者或許也是一樣,就像你不能在人群里沉思冥想一樣,你無法在一個組織或群體里與眾人一起憂思。
抑郁現實主義只能是一種獨思的方式,一種個人化的生活態度。一個人趨向于抑郁現實主義,經常是因為有了某種飽受挫折和不順的經驗,身處道德不明、善惡難辨的環境,或者像猶太人或真正的佛教徒那樣,對自己的生存處境和人的命運有一種深刻的悲苦意識。但是,并不是所有擁有這類經驗或身處相似環境的人們都一定會接受抑郁現實主義。是不是接受這樣一種生活態度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取決于一個人的性格或氣質,而這種性格和氣質則又與他的智識有關。但是,并不能反過來說抑郁現實主義者就一定都有智識。智識是勤于思考、善于思考的結果,而不會自動來自人的某種性格或氣質。我們應該以勤于思考和善于思考來要求抑郁現實主義,只有這樣,它的憂患意識和憂思才能變得更加成熟,也更加現實。
(Colin Felthan, Keeping Ourselves in the Dark, Nine-Banded Books, 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