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曉雨
攝影記者,自認是一個在生活中不那么努力的天秤座少女。喜歡收藏煙盒、攢積糖紙,喜歡出走、顏色艷麗的裙子和下雪天,喜歡《小王子》的澄澈,亦愛《詩經》戲劇里的人世情長。出版作品有《你可以活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上班以后,我經常思考一個問題:拿什么證明自己年輕過或正在年輕?
唯一能為“年輕”所證明并辯白的,恐怕不是自己,而是青春期里的好朋友。她們大多是從學生時期起便蘇生延續,大家在對外界并無太多主觀判斷之前,就被命運搶先安排在一起。她們的出現,毫無企圖和儀式感,莽撞而熾烈,不懂掩飾真實情緒,也不太會計較得失利益。她們是我在這世界上,除卻親人之外最無根源無條件的取暖體。
和她們在一起,你永遠不用掂量著說話,永遠不必擔心出糗,打嗝喝酒失態,矯情抱怨撒潑罵街,她們通通幫你包圓兒或是縱容般扎堆到一塊兒。她們了解你、愛護你的方式與密度,甚至超過你自己。
每年過生日,我收到最多的禮物幾乎都是來自這個圈子的朋友。她們雷打不動的凌晨信息,她們千里迢迢的浪漫驚喜,她們用盡心力為我鋪織一天的少女夢——即便身處兩地,也從來不會忘記彼此最重要的日子。每次收到禮物,我都忍不住喃喃自語:“真是太了解我了,這些喜歡的東西我自己也未必記得全、尋得到!”可她們能準確無誤地戳中淚點。偶爾想想,這些朋友還真是我年少詩意的存在。
在青春期朋友的身上,有無數個“你”的分身。
朋友不是一類關系,而是一種狀態。恰逢于正面愿念和善意行動中,不支配,不深究,彼此之間正如玻璃杯與白開水般,溫吞而持久。
你慢慢會發現,從青春期延續過來的那些朋友或許不能處處懂你、不能日日陪你,卻能始終完全放心地傾付給你一腔義氣。成年人常因各種因素聚到一起,卻始終無暇顧及或來不及深觸心意。有多少同事各奔前程后就不再聯系?有多少俱樂部成員一旦退出就無法被記起?有多少聊了大半年,自以為很親密,卻因為一句玩笑惹惱后就拉黑朋友圈的曖昧對象,從此蕭郎成路人?
時間最終會帶來不上鎖的答案。
人這一生能有幾個十年?歲月徜徉,到頭來歷經人世,磨平了心腸,蒼老出慌張,最依賴最想念的恐怕還是青春期里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為什么青春期里的朋友更長久呢?
因為,她們不是你青春里的一部分,而是你的整個青春。人會遺忘掉課本大綱,卻永遠不會放棄追逐畢業那晚溫柔的月光。縫合在時光背面密密麻麻的記憶針腳,憑借著熟悉氣息,即可勾勒出那些鮮活而明艷的少年面孔——她們,就那樣站在原地,依舊輕易拆穿你的逞強,讀懂你的欣喜若狂,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借你半個肩膀。
所有青春期里的朋友,都和你對這世界微弱的小野心長在一起,歷久彌新,從未有片刻膨脹。
生命如逆旅,有人催你一同前進,有人為你祈禱滯留。能在后者面前永遠做個少年,也挺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