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大選最大的意外

趙靈敏

法國傳統政治精英的那一套把戲，已經玩不轉了

4月23日的法國大選第一輪投票，極右翼國民陣線領導人瑪麗娜·勒龐名列第二，排名第一的是政壇新秀伊曼紐爾·馬克龍，這讓全世界大大松了口氣。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馬克龍只有39歲，從政經驗滿打滿算只有七年，一年前他才創立新黨“前進”，而勒龐、菲永、梅朗雄等對手都是政壇宿將，從這個意義上講，馬克龍的勝利才是此次法國大選最大的意外。

不過，馬克龍并非寒門逆襲，他是貨真價實的精英出身。1977年12月，馬克龍出生于法國北部城市亞眠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大學老師，母親是社會保障局的醫學顧問，因此，馬克龍接受了一水的精英教育：頂級高中巴黎亨利四世中學，巴黎政治學院，法國國立行政學院。

2004 年，馬克龍首次步入政壇，在法國經濟部負責金融審查相關業務。四年后棄政從商，成為一名銀行家。2012 年，馬克龍重返政壇，在奧朗德政府出任高級顧問，并于 2014 年 8 月被任命為經濟部長。2015年辭職并退黨。

這樣單薄的政治經歷，馬克龍原本應該至少再熬15年才有機會被某個政黨委以總統候選人的重任。而他此次之所以能彎道超車，是因為時移世易，法國傳統政治精英的那一套把戲，已經玩不轉了，時代呼喚一個全新的領導人，于是馬克龍出現了。

馬克龍勝選，最應該感謝的人是競選對手、前總理弗朗索瓦·菲永，菲永的“空餉門”，暴露了法國傳統精英的顢頇和虛偽，也襯托出馬克龍的清新和反傳統。

自從1958年戴高樂創立法蘭西第五共和國以來，法國政權一直為保衛共和聯盟和社會黨所交替掌握，現總統奧朗德屬于社會黨。由于奧朗德執政不力，目前的支持率只有5%，已放棄尋求連任。

這樣一來，政權本來應該轉到保衛共和聯盟手中，而菲永正是保衛共和聯盟的候選人。

大選剛開始的時候，菲永的支持率也確實一路領先，但到了今年2月，菲永被法國媒體揭發安排妻子佩內洛普自1988年以來長期以議員助理身份領薪至少68萬歐元，他的兒子和女兒也曾從議會領取薪酬，但實際上三人均為“吃空餉”。

此外，佩內洛普2012年5月至2013年12月曾在菲永的富豪朋友開設的一家雜志社掛名“文學顧問”，坐領10萬歐元，而菲永作為議員，涉嫌瞞報其中的利益沖突。這一系列丑聞嚴重打擊了菲永的聲譽，盡管他堅持不退選，但明顯大勢已去。

法國可以說是西方社會里對政客的操行要求最不嚴格的國家，第五共和國成立以來的所有總統，除了戴高樂之外都有情婦，有些總統的情婦甚至處于半公開的狀態；此前多年，法國一直沒有官員財產公開的明確要求，一直到2013年4月，受預算部長卡于扎克瑞士銀行秘密賬戶曝光事件的影響，總統奧朗德才要求所有部長公開了財產。就這樣，還有官員以隱私受到侵犯為由加以抵制。

在一個對政治家如此“友好”的環境里，多年來法國政壇的大案層出不窮，而對涉事官員的處理永遠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然而，法國已經不是過去的法國了。金融危機以來，法國失業率一直在10%左右，15-24歲年輕人的失業率更高達25%。政府支出接近GDP的57%，每1000個法國人中有90人是公務員，而德國只有50人。公共債務超過GDP的90%，社會福利支出占GDP的32%，是工業化國家中最高的。近年來恐怖襲擊接連發生。

在這樣內外交困的環境下，民眾對政客的寬容度一點點被侵蝕掉了，菲永的“空餉門”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馬克龍的另一個優勢是完美又浪漫的愛情故事，他克服困難，和比自己大 24 歲的中學老師結婚，至今依然恩愛如昔。

通過馬克龍的勝利，法國人傳遞出了強烈的改變信號。然而，法國人的矛盾之處在于，他們既希望改變，又害怕改變；既希望改變福利過高的痼疾，又不愿意改在自己頭上。馬克龍到底能為法國帶來什么真正的改變，顯然需要時間的檢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