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佳文
乍一看,阿布·阿卜杜拉的白色福特嘉年華汽車沒有什么不尋常。雖然它的車身有點殘舊、輪胎磨損得厲害,但對于一個在建筑工地打工的巴勒斯坦青年來說,它算是不錯的代步工具了。
不過,仔細看你會發現:這輛1993年產的四門兩廂車車牌屬于以色列,出現在一個位于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村莊里顯得格格不入。車背面的保險桿上貼滿了希伯來語海報,有些印著以色列政治口號,有些印著猶太精神領袖的標志。更不尋常的是,它的擋風玻璃上沒有道路行駛證,最新的證件貼紙都已經是2015年的了。
阿布·阿卜杜拉說,他買下這輛車只花了250美元。很明顯,這是一輛廢棄汽車(mashtub)。何謂“廢棄汽車”?其阿拉伯語的字面意思是廢料,但在約旦河西岸的語言環境中,它指的是曾為以色列公民所擁有的汽車。這輛車可能是從以色列偷來的,也可能是廢棄后被委托拆除或出售的。它們沒有進入廢料場或破碎機,而是被運到西岸,卷入了巴勒斯坦的非法二手車行業。
“我知道每個人都開著這樣的車,”阿布·阿卜杜拉說,“我們住在山腰上,必須買一輛車,而這些車是我們唯一能買得起的汽車?!?/p>
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當局稱,約旦河西岸地區目前有數千輛廢棄汽車在路上行駛。這個問題已經存在多年,近來巴以雙方終于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一致,決心從源頭上清理廢棄汽車。
以色列當局認為,廢棄汽車對以色列警察以及在西岸巡邏的以色列士兵來說是個威脅,因為它們越來越多地被用來對以色列目標發動恐怖襲擊。耶路撒冷南部西岸地區的以色列陸軍指揮官羅曼·戈夫曼說,過去18個月里發生了多次襲擊事件,其中90%都涉及廢棄汽車。對巴勒斯坦而言,廢棄汽車也是警察的大麻煩,因為它們經常被用于實施犯罪行為。早在幾個月前,巴勒斯坦總理拉米·哈姆達拉就發起了一項旨在打擊廢棄汽車的行動。在這兩種情況下,廢棄汽車都是完美的逃亡工具。因為它們在法律上已經不存在、未向任何個人登記,所以無法追蹤。
此外,廢棄汽車在交通事故中的作用也不容小覷。不管是在以色列還是巴勒斯坦,每年因道路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數比巴以沖突中死亡的還要多。“這些車輛不應該出現在路上,”在西岸南部希布倫山區執勤的以色列警察局長巴拉克·阿烏西表示。他說,以色列警方正在與巴勒斯坦同行密切合作,追查和拆除廢棄汽車?!斑@非常耗時,”阿烏西說,“我們要截住并檢查所有看起來可疑的汽車。”
阿烏西告訴記者,警察會注意一些明顯的標志,比如使用以色列車牌或保險杠上貼著紙的巴勒斯坦汽車。他說,有時候警察能一眼就認出一輛廢棄汽車,比如某輛汽車前面是豐田商標后面卻是本田商標。
巴勒斯坦汽車發證局局長法魯克·拉赫明表示,廢棄汽車的廣泛使用是“一個不良社會現象”。他說:“這些汽車可能造成很多事故,更不用說犯罪和安全問題了?!崩彰髡J為,以色列有責任阻止汽車到達西岸,因為這些車輛要通過以色列的軍事檢查站才能到達巴勒斯坦,而巴勒斯坦官員正在和他們展開合作。他說,截住廢棄汽車不容易,但一經發現就會即刻進行銷毀。

巴勒斯坦的一個廢舊汽車停車場內,堆積如山的廢舊汽車
這就是兩個多月來卡坦內村的居民需要面對的現實。村民阿布·穆罕默德回憶說,某個早晨他被金屬粉碎的聲音吵醒,當時巴勒斯坦警察正開著推土機到處巡邏,摧毀他們認定的廢棄汽車?!八麄兩踔翛]有好好地檢查汽車,就摧毀了路上所有的車?!卑⒉肌つ潞蹦抡f,他的車和其他約50輛車當天被摧毀,只有那些早早上路的車得以幸免。
阿布·穆罕默德說,對于卡坦內大多數居民,來自以色列的二手汽車是他們唯一可用的交通工具。這個小鎮深藏在山谷中,房子都建在陡峭的山坡上,大部分道路坑坑洼洼。公共交通幾乎不存在,而購買一輛合法的汽車(新的或二手的)幾乎都是不可能的?!鞍屠账固梗ê戏ǎ┑亩周嚪浅0嘿F,成本是以色列二手車的至少五倍,”阿布·穆罕默德說,“如今,無論如何,我們不再被允許購買以色列的汽車了?!?/p>
至于購買一輛新車,阿布·穆罕默德說:“我們大多數人無法在薪水較高的以色列合法工作,而在西岸我們每天只能賺到很少的工錢?!彼推渌麖U棄汽車車主都指責巴勒斯坦權力機構,說針對汽車的高昂稅收讓他們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開這種車上路不危險么?“從以色列運過來的汽車大多數可以正常行駛,我們會先修理再上路?!卑⒉肌つ潞蹦抡f,“即使警方找到并摧毀他們,我們也能支付這筆費用。這是我們愿意承擔的機會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