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朔迷離的法國大選

法國大選兩輪投票將于今年4月末至5月初舉行，此前呼聲較高的中間派“前進運動”獨立候選人馬克龍、極右翼“國民陣線”候選人勒龐、右翼共和黨候選人菲永，將同最近異軍突起的極左翼候選人梅朗雄一起上演四強爭霸。首輪選舉初步統計結果顯示，馬克龍和勒龐在初步統計中得票領先，馬克龍獲得23.9%的有效選票，勒龐獲得21.7%的有效選票，馬克龍獲得優勢，并將在5月7日第二輪投票中一決勝負。盡管如此，經歷了去年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和英國公投脫歐等數次黑天鵝事件，沒有人能夠保證法國大選結果將會完全符合預期。在歐洲民粹主義抬頭的大背景下，法國大選的結果不僅將左右未來德國、意大利大選民粹主義政黨的命運，也會影響復蘇中的歐洲經濟以及歐洲脆弱的銀行業體系。

四強爭霸

——“中間派”呼聲最高

馬克龍：頗受歡迎的“中間派”。馬克龍是奧朗德政府的經濟部長，被媒體普遍認為是最具總統像的一位候選人，在其競爭對手先后丑聞纏身、麻煩不斷的背景下，“不左不右”、沒什么“黑點”的獨立候選人馬克龍得以脫穎而出，成為當選熱門。馬克龍的政策主張既不左也不右。在全球化問題上他表態支持，反對保護法國的一些中低端工作職位，主張應該順應經濟的發展規律。馬克龍的優勢在于他能游弋于兩派之間尋找平衡，在第二輪選舉中同勒龐相比更占據優勢，其不激進的政策思想可能會獲得左翼選民的支持。他的劣勢在于缺乏經驗，其施政舉措可能會損害普通民眾利益。“不左不右”的形象可能使得他的支持者群體不夠穩定，民眾會覺得他更像一個投機分子，具體政策執行仍存疑。

勒龐：法國的“特朗普”。勒龐出身政治世家，父親是前“國民陣線”主席，盡管生活在一個堅定的民粹主義者家庭中，勒龐始終希望讓自己和“國民陣線”擺脫種族主義和反猶太形象，以爭取更多選民的支持，甚至不惜終止其父親“國民陣線”黨員資格以達到政治目的。盡管如此，她的競選政策主張仍抹不掉民粹主義的烙印。勒龐的優勢是她順應了目前去全球化的潮流，與美國民粹主義總統特朗普如出一轍。她標榜自己是從未在政府擔任過公職的“局外人”，盡力為自己貼上“無污染”的標簽，在一定程度上博得了對現實不滿的搖擺選民的支持。除此之外，她缺少足夠的政治資源和經驗，她是民眾不冷靜時不滿情緒的集中體現，卻不是冷靜下來人們心中法國的最佳選擇。

菲永：老牌的保守派。菲永是右翼共和黨候選人，曾兩次擔任過法國總理，有著豐富的從政經驗。他希望讓權力更加透明，維護普通民眾的權力，帶領法國走出目前的經濟困境。菲永的政策主張和同屬右翼的勒龐有一些類似，但總體來看是溫和的。菲永也主張限制移民進入法國，強調“客人要尊重主人”。他打算在五年內裁減50萬個公共部門崗位，廢除35小時工作制，將退休年齡由62歲提高至65歲，醫保去國有化，削減1000億歐元公共支出。相比勒龐，菲永的政策更加貼近現實也更加具體，幾乎沒有與歐盟之間的正面沖突。菲永的優勢在于其支持者的忠誠度較高，其得票來源也相對穩定。

梅朗雄：半路殺出的“攪局者”。梅朗雄來自極左翼陣營，他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候選人搖身一變成為支持率位居第四的總統候選人，是輿論此前未能料到的。目前他有一定可能在第二輪選舉中威脅到極右翼候選人勒龐。梅朗雄主張脫離北約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重新商議法國在歐盟的權益分配，如果沒辦法做到這一點，法國亦可以脫離歐盟，在這一點上他的觀點和勒龐一致。他宣布將對超過全國收入中位數20%的富人征收100%的個人所得稅。此外他還支持將退休年齡降至60歲，擴大政府支出。

大選形勢仍舊撲朔迷離

從目前的形勢和市場的反饋來看，可能性較大的一種情景是，馬克龍和勒龐在第一輪投票中勝出，第二輪投票馬克龍將以較大優勢戰勝勒龐。截至北京時間4月24日凌晨7時，第一輪結果基本得到驗證，且馬克龍得票率超勒龐2個百分點。但目前形勢較為復雜，大選不確定性仍存。首先，第一輪馬克龍和勒龐之間的差距并不大，根據每日郵報的消息，因計算機系統問題，海外法國選民被錯誤地分配到了兩張投票卡，這意味著50萬海外法國選民，在法國首輪總統大選中有兩次投票機會。而且值得注意的是，法國選舉采取兩輪投票制度，加大了投票結果的不確定性。其次，這是法國第五共和國建立59年來，首次由兩位不是傳統左右翼政黨的候選人占據總統選舉“決賽”的舞臺，但是馬克龍和勒龐兩人的競選綱領，整體來看相當對立，加大了競選結果的不確定性。具體表現在：

在歐洲問題上存在嚴重對立，馬克龍建議在德國大選結束后，在全歐發起民主協商，最后達成一個被全體成員國接受的條約。他建議歐元區單獨建立預算，單獨設立議會，有一個共同的財政部長。勒龐主張一旦當選，與歐盟就脫離歐元區及終結申根條約談判，談判完畢，就法國人是否脫歐舉行全民公投表決；勒龐同時要求廢除歐盟加拿大自由貿易條約。

在移民問題上，馬克龍承諾把審查難民身份時限及上訴縮短至半年。他還承諾一個企業雇主招聘一個困難地區的年輕人可獲得15000歐元獎金，持續三年。勒龐主張把移民減至每年不超過萬人，嚴格難民申請條件，所有有過犯罪記錄的移民都將自動被法國驅逐出境。

在社會問題上，兩位候選人都承諾維持每周工作35小時制，恢復薩科齊超時勞動不交付社會分攤金的政策，但勒龐同時要廢除超時勞動收稅政策。勒龐將允許行業經談判延長勞動工時，馬克龍也具有類似的主張。馬克龍建議廢除12萬公務員崗位，但要增加10000個警察崗位以及5000個教師崗位。勒龐則主張強化國家服務，尤其是醫院功能，她還主張新增20000多個警察和海關人員。

在稅收問題上，馬克龍將廢除醫療分攤金和失業分攤金，但增加1.7個點的社會分攤金。馬克龍預計在3年內免除80%家庭的住房稅，把富人稅轉化為房產稅。到2025年法國將減少50%的核能，勒龐則為維持核能辯護。勒龐將廢除計劃在2018年實行的當月扣取個人所得稅的法律，馬克龍計劃先試驗1年再看。

在家庭和教育問題上，馬克龍建議學校有權自主招聘教師，禁止學生在學校攜帶手機。勒龐主張取締同性戀婚姻法，以民間聯合形式取代。允許無生育能力夫婦在醫療幫助下生育，但馬克龍將此權利擴及至所有婦女。

這次大選結果被視為50年來最難預測，在于傳統政黨失色，新興政治勢力崛起，隨著馬克龍和勒龐進入第二輪，法國左右兩翼長期輪流執政的局面將被打破。傳統大黨共和黨和社會黨被取代，將對法國以至歐盟命運造成深遠影響。

法國若脫歐將對歐洲經濟

復蘇雪上加霜

法國對歐盟貿易依賴嚴重，法國經濟也在歐盟占舉足輕重的地位，一旦脫歐將對復蘇中的歐洲經濟帶來巨大沖擊。法國是歐洲四大經濟體之一，法國的GDP在歐盟占比超過15%，位列第三。2015年全年，法國貨物貿易出口有51.3%銷往歐盟，排名第二的美國僅占出口總額的8.4%，同樣法國貨物貿易進口有49.9%來自歐盟，排名第二的美國僅占8.9%。

法國的勞動力市場也非常依賴于歐盟其他國家的供給。2016年第三季度法國制造業的勞動力平均成本約為38歐元/小時，遠高于歐盟平均水平33歐元/小時。高工資吸引歐盟其他國家的勞動力來法國打工，這其中也包括來自北非和中東的移民。法國2016年65歲以上老年人口在總人口中的占比已經達到18.84%，老齡化使得社會急需年輕勞動力。法國一旦退出歐盟，這樣的紅利可能就難以獲得了。

目前法國的經濟形勢十分脆弱，法國經濟與歐洲經濟唇亡齒寒。2016年法國GDP增長率僅為1.19%，低于前值1.27%，也低于預期值1.4%-1.5%。整體失業率為10%，青年失業率高達24%。2017年2月下旬歐盟委員會公布的法國2017年負債占GDP比重為96.7%，遠高于歐盟規定的60%的安全線。若勒龐或梅朗雄上臺考慮脫歐，在歐洲經濟復蘇的良好趨勢下，法國脫歐將有很大可能導致法國經濟一蹶不振，最終受到拖累的還是歐洲。（作者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