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語文教材編寫的話題和爭議不斷,其中對于名家名篇在小學教材中被頻頻改動的情況,教師應明晰“教材中的經典文本”和“教學中的經典文本”的區別,跳出圍繞“改編”的無益紛爭,匡正語文教學實踐中“只見課文”或“原文至上”的教學偏頗。對于經典文本的教學設計應講究平衡、聯系和比較的原則,閱讀教學實施策略可以包括:目標定位時的“三維考量”,內容研制中的“二次取舍”,方法運用中的“四重對話”。
【關鍵詞】改編經典;閱讀教學;教學指向;價值重塑
【中圖分類號】G62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5-6009(2017)25-0023-03
【作者簡介】錢發華,江蘇省蘇州工業園區星澄學校(江蘇蘇州,215122)教科室主任,一級教師,蘇州市青年教師“雙十佳”,蘇州工業園區語文學科帶頭人。
我國文選型語文教材里的選文,歷來有很多古今中外的經典文本。經典文本的教育教學意義非比尋常。然而對教材中選入的部分經典文本的改編,引發了諸多爭議。改編后的經典文本現實存在,原文藏于課文之后,一線教師在教學中如何處理此類文本,具有探索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改編的爭議:課文好,還是原文好
(一)被改編的經典類型
當下各版本的語文教材中,改編經典作品的情況不在少數。所涉文本類型眾多,有中外名著、古代名作、現當代名家名篇、古代作品的白話翻譯,外國譯作等。體裁以小說、散文為主。改編的方式有刪改、節選、翻譯等。在變動程度上,有些文本只涉及個別字詞句的修改,相對原文改動較少,而從長篇著作中節選刪改的,變動略多。還有不少名家經典特別是篇幅較長的散文,或刪或改,變動程度最大,引發爭議也最多。
(二)被誤會的編輯意圖
理想的選文應是專門為教學創作的,然而現實不盡如此,因此,語文教材只能從現成的文章中選。如果說始于《昭明文選》的古代選本只選不改,體現了對經典的敬重,那么新時期語文教材改編的現象越來越多見,原因何在?第一,從語言的發展和規范化即語言教學的角度出發對個別文字進行修改。第二,為更加適應教材編輯和教學實施的需要而修改。教材編寫必須依據國家課程標準,有課文長短難易循序漸進的考慮,有學生年齡特點閱讀能力的考慮,也有教學目標和階段、字詞學習、人文熏陶等方面的考慮。第三,為了全面把好教材政治關、理念關和科學關,將原文進行改編在所難免。如果單從語言學、文章學、文學的角度對經典文本的改編進行批評,而不從課程論和教學論的角度去考察編者改動的原因,極有可能誤會教材的編輯意圖。因為原文一旦作為選文,變成課文,必然融合了作者本意、編輯意圖和課標精神。
(三)被蒙蔽的教學價值
改編經典文本自然帶出了“課文好,還是原文好”的爭論。有人認為,改編經典文本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原文的原汁原味,不利于學生感受文字、文學魅力。也有人認為,經典原著一旦進入教材,就有了獨特的課程和教學功能、價值,對其進行一定的改編無可厚非,否則,教材編寫意義何在?至于改什么、怎么改,改成什么樣才適合于教學,要因文而異,就文而論。
教材中的經典文本,是一種“課文背后有原文”的特殊文本,其特定的教學價值值得開掘,不能也不應被蒙蔽。與其爭論改編的“得失”,不如多論教學的“優劣”,因為原文也罷,改編也好,不過是個“例子”。如何針對經典原著改編的教材文本特點進行有效的語文教學,才是迫切需要回答的問題。
二、教學的指向:向課文,還是向原文
(一)“只見課文”的教學
1.主旨改換與文學教育缺失。
經典文本的主旨如因編者的斷章取義或解讀偏頗發生改變,是對原作的不公,也會造成作品語文教學價值的貶損。如蘇教版四上課文《珍珠鳥》立足“信賴”主旨,而作家馮驥才的原文《珍珠鳥》主旨則是作者在“文革”后經痛苦思索開出的一劑拯救這個“已經怕人”的世界的良方。主旨改換,導致文學教育的缺失。再如蘇教版六上《草原》,刪除了原文中作為時代寫照的“人的生活改變了,草原上的一切都也隨著變”一段,便給學生理解文本為歌頌新時代新氣象,鼓舞人民昂揚斗志的主旨造成了障礙。
2.特征改變與文體教學遮蔽。
不少改編自經典作品的課文的文體特征被改變被弱化,這會給教學制造障礙甚至誤導學生。如蘇教版四上《桂花雨》改編自作家琦君原作《故鄉的桂花雨》,僅從題中刪除的“故鄉的”即可看出,散文個性化情感表達的文體特征被弱化。教學中,教師若“只見課文”,不知或不看原文,就極易造成對作者的思鄉情觀照的忽視,或是需花費更大氣力才能完成“鄉愁”情感的體味與熏陶。再如蘇教版五下課文《水》,其原題《餓水》,刪除僅一字,卻削弱了這篇散文化小說的文體特征,給主旨的把握及其教學徒設了障礙。
3.文字改動與語言品悟忽視。
經典之所以成為經典,一個重要方面就是作為作品外在表現的語言文字。蘇教版四下《黃河的主人》第一自然段非常像演講詞,原因是刪改破壞了作家袁鷹原文《筏子》中散文化語言跌宕起伏的節奏。而整體刪除原文第二自然段“宕開的一筆”,更是破壞了跌宕起伏的內容。再以蘇教版四下《燕子》首段“一身烏黑光亮的羽毛……”與《海燕》原文“烏黑的一身羽毛,光滑漂亮,積伶積俐,加上一雙剪刀似的尾巴,一對勁俊輕快的翅膀,湊成了那樣可愛的活潑的一只小燕子”相比較,課文失卻的豈止是散文語言的節奏與變化,更有作者“那樣可愛的”里所蘊含的深情。
(二)“原文至上”的教學
1.對選文類型鑒別不夠。
上海師范大學王榮生教授將選文類型鑒別為定篇、例文、樣本、用件四類,認為不同類型的選文,承載著不同的課程功能,發揮著不同的教學價值。改編及教學問題討論的前提,同樣是將選文類型鑒別清楚。如蘇教版四下《燕子》,改編自作家鄭振鐸的散文名篇《海燕》。有人詬病改編:原文是充滿鄉愁的散文,課文卻成了“生物掛圖”般的小動物說明文。是非對錯,鑒別方知。如果是作為“定篇”教學,改編是失敗的,因為不再是原汁原味的經典,學生便很難“徹底、清晰、明確地領會作品”,教者更無法用“文化、文學學者對該作品的權威解說”來使學生了解經典的豐厚內涵。而如果是作為“樣本”教學,只著眼于文章本身是寫什么、怎么寫等方面,這種改編則未嘗不可。
2.對改編意圖認識不足。
課文是編者借助原文的意圖表達。教師在教學中,要對改編意圖加以辨析。如蘇教版五下《月光啟蒙》改編自詩人孫友田的原作《月光母親》,其最大改動是突出母親對“我”的文學啟蒙,因而刪除了開頭有關母親患老年癡呆癥的一段,刪減與課題是一致的。基于兒童立場和基礎定位,編者的意圖不言自明:“文學啟蒙”更適合當下兒童,“生命沉重”不一定非得兒時體味。再則,原文一經選入教材成為課文,其在單元、年段中的課程功能都應予考量。
3.對兒童素養把握不準。
對于改編經典的教學有兩種傾向:或因遷就學生,一味降低標準,教師囿于教材,不作創新;或因誤把名師的“概念教學”當作家常便飯,無限拔高要求。
其實,通過審核的教材已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課標的要求,而“原文至上”的教學,對經典價值的開掘或許充分,但難逃越俎代庖,“干了中學活兒”的嫌疑。小學生的理解、感受與審美水平,適合純粹從原文文本出發的教學嗎?教師的解讀適合全盤教給小學生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三、價值的重塑:用課文,還是用原文
(一)改編經典文本教學的設計原則
1.平衡的智慧。
改編經典文本教學是用課文教妥當,還是用原文教更佳呢?如《燕子》教學,考慮到四年級學生的年齡和認知特點,應以課文為重點,但考慮《海燕》更豐厚的人文內涵,又要傾向于用原文。挑戰的適當,難易的控制,方法的拿捏,考驗的是教師關聯彼此,有效平衡的智慧。
2.聯系的視野。
改編經典文本教學時自然會聯系到對原文甚至是更多相關文本的閱讀,節選的課文還能牽扯出整本書的閱讀。如教學蘇教版五上《林沖棒打洪教頭》,林沖這個人物性格的復雜性不是簡單圍繞課文文本展開閱讀、討論和學習可以領悟的,如能適當聯系《水滸傳》中林沖的其他典型事件情節,如“誤入白虎堂”“風雪山神廟”等,或許可以對林沖“忍讓”的性格有更深感悟,再回觀課文,也能更深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聯系帶來的融會貫通和深入淺出,延伸了學習觸角,讓教學擁有了寬度和深度。
3.比較的方法。
改編經典文本因為有了課文和原文的區別,自然“比較”就成了基本的閱讀視角和教學方法。是非對錯,精彩缺憾,往往一比皆知。如教學蘇教版六下《三打白骨精》,可將課文語言與原著相應原文進行比較式閱讀,課文的“山勢險峻,峰巖重疊”是多么概括,而原文中的詩句描寫又是多么形象并為下文妖精出沒埋下伏筆。課文中只說村姑美貌,而原文中對其美貌的描寫不但更加詳細而且還以唐僧和豬八戒兩人不同的視角進行,值得玩味。
(二)改編經典教學的實施策略
1.目標定位時的“三維考量”。
文本解讀有普通讀者、學習者、批評家、教育者等多重視角。不同視角,所見固異,加之學術界對許多經典的解讀本就多元而暫無定論。因此,要發揮改編經典的教學價值,首先要跳出“用課文,還是用原文”的二元對立思維,而應站在更高層面上去解讀教材和定位目標,至少要從文章學、課程論和兒童立場三個維度來進行綜合考量。文章學維度主要是考量關于經典的相對權威的解說,課程論維度主要是開掘作為教材的文章所擔負的教學意義和價值,而兒童立場維度是站在年齡特點和素養提升的視角來確立“現在何處”“欲往何方”的問題。
2.內容研制中的“二次取舍”。
編者改編原文是第一次取舍,教師研制教學內容,重新考慮課文中未能體現的文字句段、寫作背景等,可謂“二次取舍”。如蘇教版五下《我和祖父的園子》,節選自作家蕭紅自傳體小說《呼蘭河傳》第三章第一篇,其中的凄婉部分被編者刪減了,園子的自由、童年的快樂構成了課文的主色調。原文中“呼蘭河小城里住著我的祖父,埋著我的祖父”的悲情文字是否需要重新補回?舍,或許是基于編輯意圖和學生學情的考慮,因此教學止于“自由與快樂”;取,許是基于“一篇帶一本”的名著導讀的需要,意在激發學生閱讀《呼蘭河傳》的興趣。
3.方法運用中的“四重對話”。
2011版課標在作者、教師、學生三者對話的基礎上,加上了編者,構成“四重對話”理念。尤其在改編經典教學中,與編者對話,能給學生不一樣的深刻體驗和閱讀收獲。如蘇教版六上《草原》的教學,可基于課文和老舍先生的原文,兼顧作者的寫作動機和編者的編寫意圖,圍繞文本的景美、人美、情美引導學生和作者、編者、教師之間展開有效的對話。既體會到改動的好處,如“表示我的愉快”改成了“表示我滿心的愉快”,情感更強。也體味到原文的妙處,如“就像沒骨畫那樣”和“柔”字的呼應,甚至“迂回的,明如玻璃的一條帶子”中的“逗號”,都能體會散文的節奏和作者內心的情感。
改編經典文本或許有無奈,但也因此留有了空間,給了教學更多的可能。基于教材,超越教材,基于課文,關聯原文,行走在課文與原文之間,才是對改編經典文本教學價值的更大發現和發揮。
注:本文獲2016年江蘇省“教海探航”征文競賽一等獎,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