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廢星球

疏星

第四章 星球療養院（上）

房間的四面都是白色的，一塵不染，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

一條狹窄的通道橫亙在小蔡和老蔡面前，通道的兩旁擺著整齊的病床，每張床上都覆蓋著更潔白的床單。小蔡感覺在這房間里待久了，與站在雪地中沒什么不同。

這地方極度整齊劃一，充滿規則與秩序，讓小蔡感到窒息。

走道的盡頭，擺著一張透明的桌子，椅子自然也是白色的，上面坐著一位身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男人正在搗鼓一臺巨大的白色橢球體，這機器有這房間的房頂高，機器的顯示屏上浮動著一些看不懂的波形。老蔡和小蔡在門外聽到的轟隆聲，就是來自這個大家伙。

“老蔡，我們碰到了同類！”雖然對這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仍然保持觀望態度，但至少他是個人類。小蔡生怕打開第一扇門后，就會碰到長著幾十只眼睛的外星人。

“歡迎來到星球療養院！門口的病人，里面請，請按秩序排隊，小孩在前面，大人在后面。別著急，我會盡力治療你們每一個人。”男人扶了扶眼鏡。天，就連他眼鏡的邊框，都是銀色的！

“我們沒有病啊……你怎么上來就罵人呢？”小蔡擰了擰眉頭。

“有病，就要治。小孩，你快過來！我是醫生，我說你有病，你就有病！”對面的男人言語里有種不怒自威的味道。

“我們要在一個月內找到星球博物館的出口，否則就回不了家了，沒有時間可以和你浪費……”小蔡抵抗。

“回家？呵，你們的命運就和旅行者1號一樣，從遠航的那一天起，就注定無止盡的漂流。”男人輕蔑道。

◆旅行者1號是由美國宇航局研制的一艘無人外太陽系空間探測器。

◆旅行者1號1977年9月5日發射，曾探訪過木星、土星，截止到2015年7月仍然正常運作。

◆旅行者1號現已經進入太陽系最外層邊界，目前處于太陽影響范圍與星際介質之間。

◆旅行者1號將會永遠逃離太陽系，做一個太空中的游子，再也不會回來，直到它被另一顆恒星所吸走。

老蔡推搡了下小蔡，貼著她耳邊悄悄說：“如果我們不假裝是病人，可能連這個房間都出不去，更別提找到博物館的出口了。”

小蔡撇撇嘴，走上前，不情愿地說：“我有病，請為我治病。”這感覺很不好，就像和老師承認本來不屬于她的錯誤。

男人忽然眼神發亮，拍了拍旁邊那臺巨大的機器，嘴角上揚：“先讓我檢測下你的大腦波形，我們就會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大腦這東西可比超新星還要難以觀測。”

◆超新星爆發是某些恒星在演化接近末期時經歷的一種劇烈爆炸。這種爆炸度極其明亮，過程中所突發的電磁輻射經常能夠照亮其所在的整個星系，并可持續幾周至幾個月才會逐漸衰減，變為不可見。

老蔡趕緊擋到小蔡前面，故作可憐地說：“醫生，我的病情比這個小丫頭要嚴重多了，請你無論如何，都先治療我吧！頭痛日夜折磨著我，讓我病入膏肓……”

“好吧，”醫生有點不情愿，“把你的腦袋放到機器里。”

老蔡望著眼前這個巨大的白色橢球體，球體在他面前打開，等著他走進去。他深吸一口氣，走進球體。門在他走進去的一瞬間立刻關上。

橢球體表面的顯示屏上的電腦波形開始不斷變化，并伴隨著機器轟隆的響聲。醫生扶了扶銀絲邊的眼鏡，同情地說：“真是個悲傷的人啊！”

小蔡不解：“老蔡是我見過最樂觀的人。”

“要么就是你認識的人太少了，要么就是你不了解他。他處于亞健康狀態，患有嚴重的社交恐懼癥、網絡依賴癥、輕度憂郁、重度焦慮，還有些幽閉恐懼癥，需要長期治療，至少要在這里療養兩個月。”醫生嚴肅。

“兩個月？你在開玩笑吧？”小蔡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倒計時鐘表。

醫生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表格，嚴肅道：“錯了，兩個月的的治療期，一個月的恢復期，一共三個月。”

機器的大門打開，老蔡走出來，兩眼空洞，像個走失的孩子。他環顧四周，看到醫生后，疾步上前，抓住他的雙手，懇切地說：“請您一定、一定要治療我！無論花多長時間。”

小蔡拽著老蔡，呼喊：“老蔡！你怎么了？老蔡！”

老蔡眼里已經沒有了小蔡。他迫切地想要被治療，醫生成為了他眼中的拯救者。

小蔡看見頭頂的醫生朝她露出一個高高在上的笑容，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早說了，你是個病人。”男人拍拍老蔡的肩膀，轉身又走向小蔡，挑了挑眉毛，俯視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小丫頭，傲慢地對小蔡說，“當然，你也是個病人，你也得留在我這里，好好療養。”

四周的燈昏暗下來，那個巨大的機器又再次打開。小蔡望著眼前的黑洞，異常害怕，一旁的老蔡卻沒有給予她任何回應……

她必須只身一人走進這無底的深淵！

當小蔡走進這個巨大的白色橢球體，球體里空空蕩蕩，只有一張白色的椅子。

她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忽然，四周的一切黯淡下來，那些黑暗的烏云涌動起來，在她頭頂形成無比巨大的身影。

一個身形巨大的烏云轉身，小蔡看清了眉目，那分明是她的班主任！

每當她的成績相比較上次考試后退十名，班主任總會把她叫進辦公室……就像現在這樣，小蔡的腳下，也有烏云平地而起，在她周圍圍城一堵高墻。身形如高樓一樣的班主任站在高聳的烏云墻中，他那粗壯的烏云手臂前，忽然浮現出一個烏云做的茶杯。

小蔡吞了吞口水，那茶杯大得簡直能把她當茶包塞進去！

烏云班主任拿起茶杯，像模像樣地喝了一口。當他放下茶杯，空氣里的烏云立刻形成一張巨大的桌子。當他試圖坐下，頭頂的氣流又趕緊為他凝了一把舒適的辦公椅……他如同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權威，嚇得小蔡半口氣都不敢出。

“你知道，你最大的錯誤在哪里嗎？”烏云班主任開口說話了。小蔡趕緊抱著板凳，不讓自己被他張嘴說話形成的狂風給吹跑了。

“沒上次考得好也不一定是大錯吧……考試也講天時地利人和的。”小蔡嘟囔著。她感覺自己在烏云班主任面前，就跟個螞蟻一樣。

“比起錯誤本身，給錯誤找借口，才是大錯！”烏云班主任的身軀抖了一抖，小蔡的小身板差點被掀飛。

為了不讓自己被吹走，她趕緊學著老高方才和醫生說話的口氣，支支吾吾地說：“老師，您說得都對。”

這回，烏云班主任的憤怒才略有平息，房間也不再那么昏暗，微亮了些，但背景仍是陰霾的灰色。

“咳咳，你簡單總結下自己的錯誤。”烏云班主任又端起茶杯，一副隨時都要大發雷霆的架勢。

小蔡低著頭，不情愿地、背書一樣說道：“我最大的錯誤，不是犯錯本身，而是用借口去掩蓋錯誤。”

這難道就是老蔡走出來后神志模糊的原因？

這個烏云大家伙到底是什么來頭？

她正思索著，頭頂又“轟隆隆”地一陣巨響，有什么如雨點一樣急急地落下來。小蔡后退一步，定睛一看，心中萬念俱灰……

眼前堆積如山、望不到盡頭的東西，正要折磨她的每一寸神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