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之間畫世界——晉派內畫藝術研究

郭欣

摘 要：內畫，是我國一種特有的傳統工藝，它的產生起源于畫鼻煙壺。內畫的畫法是以特制的變形細筆，在玻璃、水晶、琥珀等材質的壺坯內，手繪出細致入微的畫面，格調典雅、筆觸精妙。但如今，曾經以超凡的制作工藝、奇巧瑰麗的藝術聞名中外的內畫鼻煙壺卻成為了一門冷門藝術。通過對山西晉派內畫藝術傳承人龐晉斌的訪問，詳細了解、領略內畫鼻煙壺的藝術魅力，使這門藝術重新能為人知，并且繼續發揚光大。

關鍵詞：內畫鼻煙壺；龐晉斌；晉派藝術

[項目名稱：本文系中央高校優秀學生培養工程項目項目編號：2017ZYXS169]

一、內畫鼻煙壺的起源

關于內畫鼻煙壺起源的版本很多，有一個小故事是龐晉斌聽其師多山嶺講述的。早年間有個南方的秀才上京趕考，那時正是清中末期，民間百姓都喜歡吸鼻煙，于是秀才就裝了好幾瓶在身上，路上一走幾個月，去了以后還沒到考試期間，就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住了一段時間后，身上的錢也花完了，晚上實在沒辦法只能住在破廟里，發現身上的鼻煙也快吸完了，可是考試時間還沒到，他還需要每天夜讀，于是就拿著空瓶，拿一個小樹枝在里面劃拉劃拉，把里面剩下的鼻煙倒出來，無意中在壺里劃了點劃痕，他順手就扔了。因為他在破廟里住，就有掃地的小和尚撿起了這個壺，因為以前不允許佛家人玩俗家的東西，小和尚就收了起來，等他長大以后重新又看到這個東西覺得挺好玩，里面一些劃痕看起來很抽象，就開始琢磨是不是里面可以嘗試畫畫，于是就有了第一個內畫鼻煙壺。

最早的鼻煙壺是玻璃制的，純粹只為了裝鼻煙，后來有人開始嘗試在里面作畫，首先要把鼻煙壺里面弄干凈，之后用針勾筆沾上其他顏色作畫，但最早以前的顏料也不是實質顏料。最早內畫圖案都非常簡單，比如什么小石頭、小人物，就像拼圖一樣簡單。后來，通過長久地嘗試，發現內畫鼻煙壺可以成型，不但能畫畫，還能寫一些簡單的字。但是有一個要求，最早在鼻煙壺內作畫時，鼻煙壺內壁里面沒有磨砂過，是光滑的玻璃內膽，這就要求顏料必須得粘稠，不能水分大了，否則顏料就要順著內壁往下流。后來通過不斷地發展，順勢產生了磨砂類的鼻煙壺，最早是用金剛砂、鋼珠還有一定比例的水，如果拿手掌大的一個壺舉例，就是金剛砂的四分之一，鋼珠加水占壺的一半，這三種材料混合在瓶中，將瓶口密封好拿在手中用力搖晃，直到鼻煙壺內壁的磨砂均勻分布，用時非常久，有時候要一個星期才能搖出一個可以使用的磨砂壺，后來有了離心機，在機器上排一百個壺，一秒鐘就產出，生產效率大大提高。龐晉斌還告訴筆者，現在做磨砂鼻煙壺已經不用金剛砂了，就用吃的白面還要細的一種砂，拿一個類似吸管的小管子，插到瓶口里頭，機器有氣泵，一沖里面的砂子，就打成了毛玻璃，不僅生產效率提高了，而且制作壺的成本也有所下降，這種壺是現在內畫鼻煙壺制作中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壺。

二、晉派內畫鼻煙壺的起源與發展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龐晉斌的老師多山嶺開創了晉派內畫。多山嶺師從冀派內畫大師王習三，當時在河北阜城，兩人是鄰居，而且多山嶺比王習三只小一歲，是同齡的朋友，王習三在家制作內畫鼻煙壺時多山嶺就去看，時間一長就學會了內畫。當時的多山嶺已經是個小學老師，他姐姐在山西工作，下鄉結束后的多山嶺就跟著他姐姐來到了山西。來晉以后一開始沒有工作，就靠賣壺去謀生。山西以前有個金漆廠，來太原或者北京路過的外國人非常多，多山嶺聽從他人建議到了金漆廠附近賣壺，受到了很多顧客的歡迎。于是90年代，多山嶺的壺非常暢銷，還多次受政府委派出國交流展示，內畫事業達到了自己事業的頂峰時期。

而說起自己的拜師經過，龐晉斌也是滔滔不絕。今年 39歲的龐晉斌早年求學于內蒙古美術學院，學的是雕刻。學成歸來后，由于相關專業工作難尋，便在省城南宮做起了賣小工藝品的小本生意。“當時每隔幾天就會有一位老先生到我這里買玻璃器具，特別是鼻煙壺，只要有，他就全要。后來接觸的時間長了，才知道老人是一名老藝術家。”龐晉斌告訴筆者，隨著彼此的熟悉，他和多山嶺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而在相處的過程中，老先生也發現龐晉斌不僅有美術的底子，也是一位能沉下去坐得住的年輕人，便有了將其收至門下的想法。“當我師傅提出要收我做弟子的時候，我高興得差點跳起來。說實在的，我當時早就想跟老人家學了，但一直抹不開面子也張不開嘴。這次老人家主動提出來，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從此以后，龐晉斌成了多山嶺的唯一弟子，專心研修內畫藝術，一干就是16年。

三、晉派內畫鼻煙壺的制作

創作內畫鼻煙壺，顧名思義，內畫就是在透明或半透明的鼻煙壺內壁書畫。據龐晉斌介紹，內畫過程和畫外畫基本上是一樣的，講究氣韻、筆法、色彩、透視等，但在技法上卻與外畫大相徑庭。“因為內畫的器物大都口徑很小，以傳統的鼻煙壺為例，口徑只有五毫米左右，作畫時要靠手指輕摯勾筆，屏氣凝神，精確運筆，稍有不慎，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所以，做內畫，憑的就是一種感覺。“另外，內畫是正面觀看、反面操作。壺內筆尖向上勾畫，有些程序與外面相反，比如畫一個工筆牡丹，先大面積畫花朵，最后點這個花心，但是內畫是要先點花心。因為它是從外看的。如果花心最后點在里面，從外面看的話是看不到的。而且它是倒的、反的，是逆向思維。因為是一個小口，倒進去畫，它不像外畫一樣正著從上往下，它是倒著的，反畫正看。

鼻煙壺主要分三種：第一種是常規的玻璃壺；第二種是人造水晶，簡稱造晶，就是好一點兒的二氧化硅，化學名稱是K9，玻璃是k7；還有就是天然水晶。天然水晶貴在材質，但是它畫出來的壺未必貴。因為內畫的真正價值還是在于畫功。但是天然水晶有一個特色就是它的獨一性，比如一個壺里有一點綠色的雜質，那就可以把它做成“飛流直下三千尺”，或者綠色的看起來像水草，不用畫多，就點幾尾小魚，他們把這叫“壺配景”，就是壺本身有一定的景色，然后他們把它做出來，這就是獨一無二的，它的價值無形之中也提上來了。畫簡單并不是說這個東西就賣不出價值，它們搭配在一起，就能創造出獨一無二的價值。

四、晉派內畫藝術面臨的困境與未來計劃

2015年10月，王習三在河北舉行了一個拜師儀式，龐晉斌代表晉派第二代弟子前去參加，但是第一代也就是龐晉斌的老師多山嶺卻沒能去成，因為2016年10月的時候，多山嶺老師去世了，山西晉派內畫從此又少了一位大師。內畫在河北算是熱門，在2010年的上海世博會中，河北館的建設就是以內畫為主題而設計的，河北現在可以說是中國內畫之鄉，發展得非常優秀，相比之下，內畫在山西完全屬于冷門藝術。

在采訪中我問龐晉斌，如果光靠內畫事業，生活能達到一個什么樣的水平呢？他回答道：“我現在也在上其他的班，周一到周五我都在外面工作，一個月掙個四五千塊錢。光靠內畫的話是肯定不行的。周五上午我下了班之后就會到這個山西省藝術博物館（純陽宮）內作畫，這個地方也是政府免費提供給我的，算下來已經十幾年了。”

在談到現在晉派內畫藝術目前發展勢頭較弱的主要原因時，龐晉斌說，“第一方面的原因是資金短缺，第二個是山西本土對文化的不重視，我已經在太原呆了八九年，后來有老師勸我回榆次。我評了兩次工藝美術大師沒評上，第一次是因為我戶口在內蒙古，第二次是因為候選人是老藝術家，我還太年輕，資格不夠。于是我就回了榆次，三年時間，市級非遺和工藝美術大師就全部拿下，所以也是一個當地不夠重視的結果吧。而晉中市文化局就非常喜歡我這個東西，但是前年，我自身的能力也沒能達到一個很好的水平，加之沒有充足的資金，項目產業基地建立不起來，一投資就要十幾二十萬，我個人連房子都還沒買，全干了這也肯定不行。今年的話，我打算回榆次去辦廠子。”辦廠子主要開展的工作是從生產、制作到銷售一條龍，因為在此之前山西是沒有生產鼻煙壺這一塊的，必須要到河北去買，生產成本相當高，而且假如想自己定制一種壺以期有別于其他派，假如成功，馬上就會有盜版這樣的情況發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所以研究東西必須有自己的創作空間才可以。磨壺、制壺、拋光一條線，根據龐晉斌的描述，制壺過程是這樣的，比如一塊造晶，首先要切割成壺那么大一塊，然后拋成鼻煙壺的形狀， 然后再打磨、拋光，然后還要掏膛，把里面掏成空心的，而且兩面還得一樣了，最后還得磨砂，這里面的工藝相當難。要開發一個新的東西，首先要有生產能力，一次不成功可以扔掉再來，可是如果去其他任何地方找別人開發東西，不管怎樣都有樣品費，無形中其實加大了成本費用，如果自己辦個廠，看起來是花了很多錢，但其實是省下錢了。如果今年龐晉斌能順利把廠子辦起來的話，這也是山西第一個實現生產銷售一體化的廠子，填補了山西在這方面一貫的空白。龐晉斌說自己做這一行也十來年了，也是時候做出一些成績來了。今年李克強總理也強調，要有“工匠精神”，新浪還專門給龐晉斌做了一個報道，主題就是“守藝人”，第一期就是龐晉斌和他的內畫鼻煙壺，新浪網舉辦網絡春晚的時候也專門邀請了龐晉斌去現場表演內畫。

作為山西晉派內畫唯一的傳承人，龐晉斌現在收徒弟卻成了老大難，前段時間在太原市金剛堰附近辦了一所學校，和朋友合作的，專門招收學習內畫的學生，有七八歲的，也有十五六歲的。龐晉斌說：“其實我收學生不需要他們有多深厚的美術功底，零基礎也可以學，畫內畫雖然也需要一些美術理論，但是真正實踐起來的時候，在壺里作畫和在紙上畫畫是兩碼事，所以只要來找我，我們一步一步教你，都能學會。我個人想，以后在榆次組織一幫人進行就業培訓，也不用給我太多培訓費，有點就行，我給他們培訓，只要能把這個東西做起來，我免費給他們培訓都可以。我們做好壺，拿到河北去賣，慢慢地產業鏈就能建立起來了。河北其實也有很多是拿到浙江義烏去賣的，因為義烏那邊市場比較大，它面對的是國際旅游市場，薄利多銷。”

在談到將來晉派內畫打算走的路線是打算發展山西獨有的特色還是集眾家之長時，龐晉斌說，“現在情況是這樣，有人為我為什么不往外走，我并不是想閉門造車，而是想先真正把自己東西研發出來以后，再拿出去。”對于所謂的“自己的東西”是指一種什么樣的風格，龐晉斌解釋說，現在計劃就是與山西另一種非遺藝術——平遙漆器做一種結合，為此龐晉斌專門去平遙，看過他們的推光漆的具體制作。找了個廠子，把玻璃壺外面用推光漆做了，正好是中間留一片鏤空，其他邊框上全做成漆的，再進行拋光，內畫在里面畫，但是有一個缺點就是，因為它包住以后不像現在透光，也能看，但是會發暗，所以目前這種結合也還在改進當中。還有一個計劃就是掐絲工藝，類似于景泰藍工藝，細銅絲弄好形狀以后用顏料填充，填進去以后再放進爐子里燒，最后再上釉。這種工藝再應用到內畫鼻煙壺時也有一定的障礙，因為掐絲弄好以后也需要去煅燒，但是玻璃瓶是已經燒過的，再回爐去燒的話火力與溫度一定要進行精準地把握才不會把鼻煙壺燒壞，所以龐晉斌也一直在考慮如何融合二者的優點。等廠子起來以后，有了生產能力，這些研發才能夠順利進行。龐晉斌說現在的情況就是非遺申請到了，工藝美術大師稱號有了，下一步在榆次辦好廠子，一切就可以按照計劃進行了。如今，龐晉斌對未來的晉派內畫充滿信心。

作者單位：

西南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