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松珩
最近有一個讓我很尷尬的事情,市場似乎一直在打臉——還記得年初的時候吧,由于軟奢(皮具時裝類)從2016年7月份已開始回暖,硬奢(珠寶腕表類)也在年底同步復蘇,豪華汽車在國內銷量增速突破天際,加上經濟數據不斷向好,按照過去的規律,我想當然地認為消費要崛起了:什么BeLLE、迅銷、吉利、KORS股票可以買起來了……
然而悲劇的是,過去的歷史規律已無法解釋現在的經濟變動:直到現在也沒等到消費的全面崛起,反倒是等來BeLLE私有化、迅銷靠低端GU打入國際市場,而KORS則在道瓊斯指數暴漲的時候,半年內股價下跌超過20%,前期的汽車白馬股吉利汽車也因3月的疲軟數據而股價下挫。雖然4月受惠于全球溫暖氣候,各類快速消費品銷量有所回升,但依然止不住市場對其的悲觀預期。
這到底怎么了,經濟好的時候只有奢侈品和豪華汽車反彈了,那經濟差的時候消費得差到什么樣子?
去年經濟好不好,從宏觀數據上看,是好的——7月經濟見底反彈,通貨膨脹率又處于低位,供給側改革初見成效,失業壓力也不大,但就個人微觀感受上,恐怕就沒有那么幸福了。
而最為顯著的就是本輪經濟反彈,并沒有反映到人們的收入上——從數據上看,一線城市的人均收入增速在2014年跌破10%后一路下滑,即使經濟經歷了近三個季度的反彈上沖之后依然沒有什么起色:雖然CPI一直保持低位,但由于收入增速與宏觀經濟表現差距過大,缺少資本的中產及底層,依然難以負擔大額的消費支出。
宏觀經濟可以,收入增速放緩,兩者一軋差,你就知道錢去了哪里。但這又不僅僅是個貧富差距擴大的問題,或者說,人們的焦慮和不安全感并不僅僅來源于貧富差距的擴大,而在于另一個催促人“上車”的東西:資產價格。
在連續兩年人均工資收入增速不足10%的日子里,全國房價幾乎以翻倍的速度在向前翻騰——上了車的彈冠相慶,沒上車的戰戰兢兢,在“買房是通往中產的唯一途徑”的浮躁氣氛里,去年購房人群的結構發生了根本的變化:與以前的土豪不同,現今的購房者通常將杠桿用盡,“除了高利貸,什么都借了”。
你看,一方面是企業主留存利潤,中產及底層收入增速不及預期,另一方面社會又把買房看作“通往中產階級”快要關上的門,你怎么期待他們能夠有所消費呢?
這也解釋了如今消費市場的嚴重割裂:合并了Dior的LV集團宣稱庫存不足1個月的消費,去年奔馳在中國的銷量激增27%,而眾多面向中產階級(這個范圍相當龐大)的品牌,從親民汽車到輕奢皮具,無一不訴說著凄涼的預期,連資本市場都已拋棄了以前消費行業的寵兒。
看起來,高價品牌的市場走勢都很不錯,但那不是消費升級,很可能是消費升天。
讓我們再回頭來看看,通貨膨脹壓力不大但資產價格激增,經濟表現尚可但居民收入增速下滑,這顯然是泡沫滋生的經濟模式。而泡沫滋生的起點,就是利率。
三年前,人民銀行為了挽救經濟、刺激需求,數次降低基準利率——如你所見的,股票、債券、大宗商品與房地產,都受益于基準利率的下降,而相繼出現牛市。不過,相較于其他三者,房地產的牛市顯然是對經濟最有影響力的。
與其他三類資產相比,房地產的杠桿屬性顯然更高,且在居民財富中的占比也最大,而近一年來投資者結構發生變化,眾多杠桿投資者進入房地產市場后,房地產對利率的敏感性顯然已經更大了。
與房地產類似,去年拉動經濟的主要力量:基建、基礎產品(鋼鐵、煤炭、有色金屬等)生產由于其重資本和投資回收期較長的特點,其對基準利率也十分敏感——加上房地產,如今經濟已經過度依賴于低利率環境了。

低利率環境造就了泡沫,造成了緊張情緒,也可能給未來造成傷害,但如果提高利率,則可能傷害經濟:這種取舍一直貫穿于近些年的政策制定中,就目前來看,今年的政策取向可能集中在提升利率上。
既然如此,短期內對經濟增速的傷害就在所難免了:企業主們肯定會慶幸還好去年沒有隨行就市地去提高員工薪水,留存過冬資金,轉眼冬天就來了;而中產和底層們,特別是以為房地產是最后一張門票,卯足了杠桿上車的人們,可能很難去適應還款壓力增大而收入卻減少的窘境。
但無論如何,經濟好的時候,消費就不怎么樣;經濟要是轉頭,下半年的消費可能并不樂觀——正如世界最大奢侈品集團LVMH掌門人阿諾德所說,雖然庫存減少銷量激增,但我們依然認為全球消費將繼續疲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