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鎂
從一棟樓到一個省的文化建設方式
2011年夏天,應雷山縣雷山苗族銀飾刺繡創意中心之邀,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黨委書記王建良教授與校領導來到雷山考察,4天時間,他們被當地豐富多彩的傳統工藝和美麗風景深深吸引。學校立即組織15名教師從蘇州奔赴貴州雷山縣,與時任雷山縣副縣長張雙紅進行了會談。15天調研活動結束后,大家形成一個明確目標:要搭建一個非遺保護、傳承創新、人才培養的平臺。
9月,學校便在這個剛剛啟動開發、擁有五彩斑斕手工藝的地方簽下了字,購買了一棟677平方米的小樓。不曾想到,這棟在苗族銀飾刺繡一條街上并不突出的樓房,讓苗族傳統工藝的光芒,從深山里的一個小點,輻射到整個貴州省,并逐步形成影響全國的傳統工藝工作站的發展模式。
這棟677平方米的樓房,被作為學校與雷山縣政府共建的雷山非遺傳承研創中心。學校選派了仲溪老師常駐雷山,負責研創中心的日常運維及兩地聯絡工作。“一待就是3年半,這更是一種奉獻精神。”手工藝術學院院長趙罡的語氣里透出無限感慨。
而這種精神,幾乎貫穿于學校領導、老師與學生中。前往雷山考察,學校領導盡量推辭當地所有的接待,甚至自己租車下鄉;6年時間里,學校有300余名教師去過雷山,包括負責后勤工作的老師,親身感受大山里真實的生活狀態;而派到雷山進行研究與研發的學生,約有1500人次,在田野調查與鄉村實踐中獲益匪淺。
中心運作當年,服裝工程系的師生就以苗族服飾為靈感設計制作現代時裝,在多彩貴州旅游商品“兩賽一會”上嶄露頭角。短短兩個月時間,20多名師生設計的具有苗族特色的銀飾、刺繡用品在中心的商店銷售火爆。而苗族特色職業裝設計,被作為黔東南州州委領導及雷山縣縣委常委禮儀服裝使用,真正讓藝術走進了生活。而學校專門為雷山地區培養的學生,大多回到自己的家鄉設立工作室或創業。“回到家鄉,就是項目最大的得益點。”
文化出山、教育出力、弘揚民族文化,趙罡說學校用這三步走的方式,努力促進文化傳承。從認識、創作家鄉的文化,到自愿回鄉建設,通過在校學習過程,潛移默化地培養學生的文化責任感。
逐漸地,學校在蘇州建立雷山苗文化博物館、出版《苗疆圣地和美雷山》、拍攝《中國雷山》《雷山非物質文化遺產工藝》《雷山非物質文化遺產民俗》三部專題片……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所做的點滴,更是將雷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進行系統梳理。
貴州傳承人群異地培訓項目,是學校結合文化部、教育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群研培計劃”,開展推動的貴州非遺傳承人群、管理干部培訓活動。在培訓中,學校因材施教,打破了“師門壁壘”和“信息壁壘”,共享資源、推陳出新,助推了苗妹、塬境、非遺生活、例外等文創品牌,實現貴州苗繡、銀飾等手工藝從業者的大幅增收,成為頗受好評的“中國非遺傳承人群研培計劃的蘇工美模式”。
其實在前些年傳統文化市場不受大眾認知時,許多學校將專業調整為環境藝術設計、動漫設計等方向,但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一直堅持設立傳統工藝專業,從未動搖。
水到渠成,多年的積累與堅持,加上文化部非遺司指導,學校新構建的傳統工藝貴州工作站設在了貴州省非遺保護中心,關聯高校、設計機構、民藝研究者進入工作站,讓其成為一個開放性的綜合平臺,全方位支撐貴州的文化建設。
從雷山研創中心這個小點,設計的輸出對當地手工藝的發展起到了不可小視的助推作用。無論是在銀飾刺繡一條街,還是在西江千戶苗寨,中心設計的作品一經推出,市場就會緊跟潮流出現類似設計的產品。“傳統工藝行業整體還處于起步階段,現階段對專利與版權進行保護,只會禁錮行業的發展。”
隨著文化部等部門聯合發布《中國傳統工藝振興計劃》,促進傳統工藝行業的積極發展。雷山研創中心的探索實踐工作對應了振興計劃的實施要點,在此模式與基礎上籌建的貴州傳統工藝工作站,將站在新的起點上有所作為。
從地域文化到創意生活
與通過外部力量促進傳統工藝發展不同,位于西南地區的云南藝術學院設計學院,則立足本地文化,以自然生長的方式推動工藝傳承。
在學院做過的一次回訪中,有位城里學生說起自己在鄉下剛去世的傳承人恩師時,聲淚俱下,仿佛讓人看到的不止是師生之間天人相隔的悲嘆,還有民族血脈里難以言表的惆悵和哀婉。
在今天,大學里的年輕人大抵是不愿意到鄉下去的。無論是生在鄉下還是去到鄉下的人,也總想方設法離開。可在城里呆久了,又開始想念曾經陪伴他們的陽光、空氣和水。因此,有一種情感奔涌而出,或許這種感受叫情懷。
正是這種情懷,把設計和文化拉得如此之近,從而開始以新的形式、新的想法去講述故事,新概念的創意也由此誕生了。
云南藝術學院設計學院的這些年,恰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的。地處西南,民族眾多,當地人用自己的生活方式,構筑了對自然完全不同的理解,這些積淀,便成了學院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貴資源。
于是,師生們對家鄉有情,對設計也有情,這就成為學院從校地合作、到校企合作的轉變。13年來,數以千計的學生在云南土地上所觀所感,在時代浪潮紛紛追求西方設計主義時,一群頑固偏執的老師們依然癡迷地把田間地頭最樸實的材料帶回來,敲好、染好、織好、雕好……用看上去與時代完全相悖的方法裝點自己的生活。
在他們看來,這是與自然的溝通,也是與人的溝通,更是與自己的溝通。
隨著國家非遺傳承人群研培活動開展,這種方式與方法,開始變得合理但奢侈了。除了山清水秀之地,要想開展這樣的地域化設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設計學院不僅注重培養大學生,還借著對傳承人群的培養,去激勵、誕生更多的傳承人。
在過去的一年多時間里,數百名學員完成學習回到大山,回到家鄉,他們用在大學里學到的方法與思路,在原有基礎上做了許多開拓式創造,產生了許多打動人的好設計。
而設計本就是服務于生活的,而傳統工藝與設計之間,雖然在名稱上不同,但根本目的是一樣的。當社會不斷涌現出新的產品、新的概念時,傳統工藝的存在就仿佛一個民族自己的識別標志,在時代浪潮中幫助我們脫穎而出。
其實振興傳統工藝,很多學院都有各自的特色與方式,對非遺傳承人群的研修研習培訓,亦各有側重,或許,這種以項目或培訓的方式,正促使一種新型的手工藝傳承形式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