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首爾

高佳

5月之后，“新村大學街”附近的游戲廳里人越來越多，小伙們換上短袖，在門口的打拳測力機前排隊，24小時營業的韓餐店坐滿了人，老板從冰箱里拿出涼水，給客人端上桌。天氣越來越暖，路邊賣鯽魚餅的奶奶摘掉她的毛線帽子，街上的女孩開始穿牛仔短褲。離夏天只剩一步之遙，總統選舉的宣傳海報貼在便利店門邊：“新的韓國，準備好出發了嗎？”

5月5日，孫澈厚一大早就去了投票所，他把投票后蓋在手背上的“認證章”的照片發在Instagram上，寫道：“要旅行，但也不能忘記投票。”隨后就趕去了機場。這次的總統選舉專門為9日不能參加投票的選民設置了“事前投票”所，選民可以選擇在4日和5日早上6點至晚上6點間參與提前投票。

大選前的周末，拉票進入到最后沖刺階段。總統候選人的競選橫幅懸掛在街道上，拉票車停在通往學校和居民區的路口，喇叭里傳出的聲音從高亢變得嘶啞，喊話的人念出自己支持的候選人名字，站在車兩旁的工作人員舉起助威充氣棒一陣歡呼。

鐘路大街上的游行隊伍里，參與者大多是中老年人，有人身上披著印有樸槿惠照片的旗子，有人衣服上寫“趙源震，6號”。趙源震作為新國家黨的代表，參加了此次總統選舉，作為保守陣營的代表人物，他明確表示反對樸槿惠彈劾案，得到了“???”（愛戴樸槿惠的人們）的支持。游行隊伍給路人遞著傳單，卻很少有人伸手接過。傳單上印著趙源震和樸槿惠握手的照片，寫著：“我們一定會再相見。”

韓享宰對上屆總統失去了所有好感和信任，他認為在上次總統選舉中，全家人投票支持樸槿惠是一個“讓人感到羞恥的決定”。“所以這次猶豫了很久，害怕犯同樣的錯誤。”他在樸槿惠執政時，選擇并且順利考入了她的母校西江大學，“現在看來，這就像是一場笑話。”

印承元在中國的學校讀書，沒能參加投票。“我是保守派，但這次自由韓國黨（韓國最大保守黨）的候選人（洪準杓）不太讓人滿意。”他認為自己算是年輕人當中的老人：“年輕人都給自由派投票去了。”他卻對自由派的文在寅沒有好感：“他說要改善朝韓關系，但是歷史經驗告訴我們親北沒什么好結果。”

大選前一天，金藝智還在兩個較冷門的候選人劉承旼和沈相汀之間猶豫。“我想投票給劉承旼，因為他是正黨（保守黨）的代表，對于保守派，我們雖然有過失望，但相信它會變好。但看過總統辯論之后，我又在考慮沈相汀，因為她表現得比其他四位都出色。”

大選那天下了雨，學校停課，吳鄭和走去家附近的投票所，排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隊，投票給了安哲秀。“我知道他當選的幾率不大，但他在的國民之黨，是兩大黨（共同民主黨和自由韓國黨）之外的政黨，對韓國來說，在兩大黨之外，擁有另外一個比較強勁的政黨，這樣的情況很少見，所以我要投票支持他。”

投票時間截止到當天晚上8點，相較以往的總統選舉，延長了兩個小時。人們小心翼翼，把幾個名字反復揣度，像是參加一場考試，卻沒人知道唯一一道問題的正確答案。離開投票所，他們回到各自的崗位，滿懷心事又腳步匆匆，“下個清晨，會是更好的清晨嗎？”

10日早上，學校的教學樓門口堆起厚厚一摞《每日經濟報》，報紙上，文在寅穿著一件領口處刺有黃絲帶標志的西服，舉起他的手臂。

“我昨晚一夜沒睡，守在電視機前等總統選舉的結果。”上課之前，韓語老師咸恩靜跟班里的外國學生聊天，她笑起來，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文在寅成為總統啦！”

選舉之前，最后一次蓋洛普韓國（Gallup Korea）民調曾顯示，文在寅的支持率達到38%，名列第二的安哲秀支持率為20%。選舉投票時間截止后，韓國三大主流電視臺的出口民調結果也曾顯示，文在寅得票率高達41.4%。

“大家都了解，文在寅有著壓倒性的優勢。我們說期盼著一個奇跡，期盼保守黨仍能執政，但也知道，奇跡怎么會這么容易出現？”印承元說，許多和他一樣的保守派支持者都做好了自由派當選的準備。

在總統大選后，印承元回到韓國，為5月22號入部隊服兵役做準備。文在寅在競選期間，曾對國防改革做出承諾，要將義務兵役期由21個月縮短到18個月。對此，承元也懷著期待。

5月12日，文在寅下達了就任總統后的第二道命令，指示教育部廢棄國定歷史教材。“大多數人都覺得歷史書國定制有問題，應該廢棄。但我沒想到，他（文在寅）能剛一上任就落實競選期間做出的承諾。”吳鄭和說，她看到這則新聞時，心里像是涌出一股感動，“好像終于可以再一次相信政府了。”

選舉過去一周之后，路口的拉票車早已不見蹤影，街上的選舉海報被撤下來，周末的乙支路上不再有游行，充斥在首爾的吶喊聲好像越來越遠，一切好像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印承元、金藝智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