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沁園 何賀敏
摘 要:本文利用實地調研得出武漢市新洲區77個失地農戶消費細項數據,以恩格爾系數為消費結構的主要衡量指標,建立失地農民消費結構影響因素模型,驗證了持久收入假說的普適性,發現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呈“倒U形”關系。計量結果暗含了失地農民消費結構升級的困難,也預示出解決問題的方向,即農地制度、收入分配制度、社會保障制度等是關鍵。
關鍵詞:失地農民 恩格爾系數 持久收入理論
中圖分類號:F3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17)07(a)-150-03
近20年來,我國城鎮化進程不斷加快,城市用地面積需求不斷增高,土地被征用趨勢逐漸蔓延。隨之,產生出一類介于市民與農民之間的新型群體——失地農民。根據社科院(2012)《中國城市發展報告2011》,我國失地農民人數已超4000萬,并且以每年300萬人的速度遞增。
規模龐大的失地農民面臨來自經濟和社會的雙重壓力:一方面,崔紅志(2003)認為,失地農民因為人力資本不高等原因在勞動力市場上缺乏競爭力;另一方面,林樂芬(2009)認為,失地農民市民化問題是影響深遠的群體風險問題,失地農民適應城市生活的能力較差,生活水平較之前不但沒有提高反而有所下降。
消費結構是描述人們消費變動趨勢的有力工具。此類研究最先始于國外,Luch(1973)提出ELES擴展線性支出系統模型,Deanton和Muellbauer(1980)提出AIDS模型,受到了絕大多數學者的認可。之后,國內越來越多的學者關注到農村居民消費問題,林毅夫(2003)、萬廣華等(2003)、譚濤等(2014)、盧方元(2009)等分別進行了理論研究和實證分析。
然而,對于介于市民與農民之間的失地農民,仍缺乏數據支撐及相關研究。因此,在現有研究方法的基礎上,探究失地農民消費結構的演變趨勢是必要且有意義的。
1 樣本分布及數據初步分析
1.1 基本信息
我們深入武漢市新洲區多個失地農民聚居地區進行調查,共收集有效問卷77份。被調查人平均年齡57.21,在30~65歲的人數占84.41%,較符合調查需要。從失地年份、補償金額、家庭人口數、家庭勞動力人數及年總支出五個方面,對被調查人基本信息進行匯總,同時對每戶收入來源進行分析,詳見表1和圖1。
1.2 消費結構總體分布
通過對所有被調查者家庭各項消費支出計算算術平均數,得到大致的消費結構總體分布,詳見表2。
經過調查數據的描述性統計不難發現,失去土地對農民的消費行為確實產生一定影響。衣著方面,失地補償款使生活在短時間內有了一定改善,同時農戶心理發生變化,開始模仿甚至攀比城鎮居民,追求服飾品牌等;食品方面,失地前屬于自給自足的消費模式,失地后基本飲食需求市場化,副食消費上漲明顯;住房方面,受到當前房價普遍偏高的影響,大部分選擇較便宜的還建房居住,但購買商品房消費需求強烈;與此同時,仍保留農村地區的鄉土特征——人情消費,考慮到其內在跨期儲蓄能力,即擁有未來可回收性,此項消費的存在具有合理性。
2 模型研究
失地農民是城鎮化過程中的產物,在他們身上,不僅有土地賦予的“土氣”,也有融入城市的“洋氣”,這種改變在消費方式上體現尤為明顯。我們將通過計量模型來解釋影響他們做出判斷的原因,以及樣本時間內消費結構隨失地時間的演變趨勢。
2.1 待檢驗假設
根據弗里德曼(1956)的持久收入理論,“消費支出由相當長時期內的收入決定,不僅取決于消費者當前的收入,更取決于持久的或者平均的收入?!睂φ{查樣本而言,征地補償款是一次性行為,不具有持久性。在缺乏合適的理財產品的情況下,失地農民會因失去土地的“不安全感”而選擇儲蓄,不會改變當前消費結構;但是不排除有固定收入的群體(如村干部、退休教師),具有可預期的收入,故失地補償款可能會提高財富水平,改善當期消費。因此提出以下假設:
H1:沒有固定收入的失地農民消費結構不會因失地補償款而得到優化;有固定收入的失地農民消費結構會因補償款而得到優化,表現為“是否有固定工資”與恩格爾系數負相關。
不同階段,失地農民的消費結構有所差異。失地初期,農民還未適應完全商品化的新生活,從原先的自給自足到必須購買商品,因此,食品支出增長明顯且增速高于其他類型支出。隨著失地年份的增加,失地農民會自發調整自己的消費結構,在食品需求被滿足的前提下,會增加其他類型的支出(如衣、行、教育、醫療、教育),提高生活水平。
H2:失地農民的消費結構與失地時間呈非線性關系;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呈“倒U型”關系。
2.2 模型構建
問卷數據為橫截面數據,記錄2016年失地農民的家庭特征及消費情況。我們選用恩格爾系數作為消費結構的指標,作為因變量引入模型。
針對假設1,根據二值變量“是否有固定收入”將調查群體分為兩組??紤]到樣本數過少,分組回歸結果有偏,我們引入“是否有固定收入”與“失地補貼”交互項,通過交互項系數符號判斷二值變量與因變量的相關性方向。實證模型如下:
式中,EGR表示恩格爾系數,landsub表示失地農民獲得的失地補償金額,wage為二值變量(家庭有固定收入取值為1)。
針對假設2,我們引入失地時間和失地時間的平方項來描述恩格爾系數隨時間的趨勢變化。實證模型如下:

式中,t表示失地年數,wage為二值變量,family為家庭人口數,landsub表示失地農民獲得的失地補償金額,housesub表示失地農民獲得的住房補償金額。
2.3 實證結果
2.3.1 持久收入假說驗證
經檢驗,參與構造交互項的主要項(解釋變量wage、landsub)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顯著,可以引入交互項?;貧w結果如表3所示,交互項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有固定收入的失地農民更可能使用失地補貼來改善生活,優化消費結構。
然而,擁有固定收入的家庭可能因本身具有更高收入,所以有更高的消費水平,與是否得到失地補貼無關。我們通過控制家庭的特征變量來緩解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在模型中引入“家庭人口數”作為代理變量,緩解家庭異質性。模型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可以看出,交互項系數變為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有固定收入的家庭會將失地補貼納入當期消費,在一定程度上支持持久收入假說;無固定收入的家庭會將補償款儲存起來(經訪談得知),因此失地補償款不影響該群體當期消費。值得注意的是,加入家庭人口數后,模型的擬合優度由0.111提高到0.147,可見家庭人口數對失地農民消費結構的差異有解釋作用。
2.3.2 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相關性驗證
經檢驗,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不存在顯著的線性相關,引入失地時間的平方項,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由表5可得,失地農民的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呈顯著非線性關系。失地初期,恩格爾系數上升,隨著失地年數的增加,恩格爾系數逐漸降低。恩格爾系數與失地時間存在“倒U”型關系。擬合曲線如圖2所示。
根據二次擬合曲線方程,恩格爾系數隨失地時間變化的轉折點出現在5.87年,即失地約6年后,失地農民的食品支出占總支出的比例會下降,消費結構逐漸優化。
此外,經過穩健性分析我們得到,衣著支出與失地補貼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正相關,失地農民衣著支出顯著增加;住房支出與失地補貼、房屋補貼等在統計上不顯著,說明補償款并沒有完全彌補購買新住房的損失;教育支出與家庭人口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越來越多的年輕一代與適齡兒童接受教育,并對高等教育的需求不斷增加。
3 結論與政策建議
通過建立基于時間序列的失地農民消費結構影響因素模型,對武漢市新洲區失地農民消費結構變化情況進行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幾點結論。
第一,近年來農民失地后恩格爾系數水平較高,食品支出仍占總支出的較大部分,失地農民仍處于市民化的過渡時期。雖然政府的征收土地政策起到了一定良好的效果,緩解了失地農民的部分生活壓力,但由于缺少再就業機會,在短時期內失地農民的生活水平很難得到根本性改善。
第二,失地農民的恩格爾系數,在達到閾值后,隨著失地時間的延長而不斷下降。說明農民在失去土地后,伴隨時間流逝,生活水平將得到改善,家庭在食品上的支出占總支出的比重不斷下降。由此可以看出,失地農民在逐步融入城市生活,消費結構也有著向城市居民消費結構靠攏的趨勢。失地時間越長,一方面農民的收入上升、生活水平改善,另一方面農民受到城市消費結構的影響也就越深,從而導致農民的消費結構變化,主要表現為食品支出下降。
第三,失地農民的消費結構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受到收入水平的限制。收入水平限制了農民的消費水平,也限制了其消費結構的轉變和升級。當然,收入的上升對優化失地農民消費結構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但消費需求受收入變動的影響較為敏感。加上失地農民的消費觀念較為保守,其消費結構的演化也較為緩慢。
第四,失地農民消費還存在較大的發展潛力,隨著失地時間延長,消費結構還有優化的空間。要進一步優化失地農民未來的消費結構,可以通過提供基礎設施服務,鼓勵失地農民家庭在文教娛樂、網絡通訊等服務行業的消費。
上述研究結論表明,失地農民的消費結構轉變較為緩慢,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國內內需的擴大和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因此,必須采取科學合理的政策措施,擴大失地農民的消費需求,促進失地農民的消費結構升級,提升失地農民的生活水平。為此,提出以下建議。
(1)適時深入推進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對征地等政策的不完善之處予以修正。失地農民的問題歸根到底是農地制度的問題,只有解決好農民與土地的關系,才能徹底打破城鄉二元結構。
(2)推進失地農民再就業培訓等相關政策落地。穩定的就業是失地農民獲得長期穩定收入的前提,擴大失地農民的就業是促進其收入增長、消費增加的重要舉措。
(3)完善收入分配制度,優化收入分配格局。采取多層次收入分配策略,通過增加失地農民的財產性收入來提高其消費能力。
(4)加速農村社會保障體系的建設,完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養老保險等制度,提高失地農民的社會保障水平,形成失地農民良好的消費預期,從而擴大失地農民的消費與促進其消費結構的轉型與升級。
(5)提升城市邊緣地帶與農村地區金融服務的水平,拓寬金融服務渠道,增加金融服務項目,促進此類地區普惠金融發展,以此向失地農民提供消費支持,引導失地農民向更高的消費結構轉變。
(6)加快探索戶籍制度改革的步伐,可以分區域布局、分群體實施、分階段推行適合本地區的戶籍改革方案。若能讓失地農民因失去生存和發展的土地而在戶籍制度上獲得市民這一身份,無疑能完成失地農民身份認同的轉化,提升失地農民的生活水平和福利保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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