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展示、客觀敘述與人性的溫情關懷

李振禮　王永收

摘要：紀錄片《人間世》自首播后，取得了廣泛的好評。其成功之處在于，通過客觀性的敘事手法向觀眾全景式地展現了醫療過程中的方方面面，真實、客觀地展現了現代醫學的一些現狀，不僅使人們對醫患關系、現代醫學有了新的認知，并借此向觀眾傳達對生命尊重和敬畏的人文思想。

關鍵詞：全景展示 客觀敘述 人文情懷

紀錄片《人間世》以醫生和患者為主要表現對象，以紀實美學為創作原則，真實、客觀地反映了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系，從2016年6月11日首播后，幾乎取得“一邊倒”的好評。《人間世》的成功不僅在于人們對醫患矛盾關系的關注，更在于創作者通過最客觀的紀錄方式，全景式、多角度、立體化、深層次地呈現出醫生和患者（家屬）在患者生死垂危關頭作出的態度，通過換位思考表現了人性化的醫患關系對于新型醫患關系構建的重大意義，最終向人們傳達出尊重生命的主題意蘊。

全景式的敘事內容呈現醫療的多維空間

《人間世》是歷時兩年重點打造的紀錄片，旨在改變醫患關系的緊張局面，讓醫患雙方了解彼此，將心比心。該片主要以上海各個醫院為拍攝地，跟拍、采訪了多個醫生和患者，最終提煉出多個典型醫療案例，分章節的向我們展示了醫患之間的冷暖關系。除了第十集的“總結”外，《人間世》分為救命、理解、團圓、告別、選擇、信任、新生、堅持、愛九個主題，從不同的主題出發去講述患者和醫護人員之間的關系，客觀而真實地表現出醫學上的一些變數。不僅如此，該片突破了以往醫療題材紀錄片以醫院為主要活動空間的局限，如《急診室的故事》的場景空間主要集中在醫院的急診室、搶救室等地點，而《人間世》則表現出從以往醫療題材紀錄片從急診室、手術室向急診室、手術室、救護車、患者家、醫生家等多維空間延展，空間的多維展現增加了故事的全面性，全景式地表現醫生面對不同患者時的努力，患者對于醫療過程中可能出現變數的理解，以此希望醫生和患者都能換位思考對方的處境，患者冷靜對待醫生，醫生努力醫治患者，最終達到提升醫患關系和諧度的目的。

全景式的醫療事實呈現，不僅表現在對不同主題進行劇集的劃分，對于被拍攝者的內容也做到了立體化展示，不僅增加了故事的縱深表現，而且對故事進行了橫向比較。從患者家中到送往醫院，從醫生接診到全心營救，甚至到對患者醫治結束后的采訪，都不同程度地表現了患者就醫時各階段的展現，這也是該紀錄片的特征之一，它無形中增加了故事的縱深感，如第三集的《團圓》中，對于捐獻兒子焦俞的器官，父親的內心矛盾和母親的淡然從容充分表明了我國甚至世界器官捐獻者存在的掙扎心理，畢竟死后留個全尸的思想在中國根深蒂固，能夠做到對親人器官的捐獻畢竟太少。同時后期的跟蹤采訪，讓觀眾對器官捐獻這一偉大盛舉的深層原因作了探討，展示了器官捐獻對捐獻者和被捐獻者家庭所產生的影響。不僅如此，它在此基礎上也擴展了故事的橫向維度。第二集的《理解》不僅表現了急救車上的三個擔架員與患者（家屬）之間的故事，而且對擔架員的日常生活進行了記錄，通過對他們平凡生活的展現，加深了醫患之間相互理解的程度。而《選擇》《新生》等劇集則交叉表現了相似病情（主題）的不同處理方案，無形中增加了影片內容的橫向維度。因此，通過對不同主題表現，不僅能夠真實地表現患者就醫時所面臨的各階段故事，而且從多個層面對醫生、擔架員、患者、患者家屬等人群作了多維度展示，全景式、多層面、深層次剖析了醫患之間存在矛盾的原因，從而為解決醫患間的問題奠定了客觀基礎。

客觀性的敘事手法表現醫療的真實圖景

一部紀錄片的敘事手法是多種多樣的，對于真實性要求極高的紀錄片，采取什么樣的手法去表現真實圖景，是一部紀錄片成功與否的重中之重。在《人間世》的劇集里，我們看到了客觀性的敘事技巧對真實圖景展示的重要性，它的客觀性主要體現在攝制者和被攝者兩個方面。

一、冷靜旁觀的攝制者。作為客觀記錄者的攝制組，它堅持紀實美學為出發點，把客觀記錄作為紀錄片創作的理念。攝制組事先并沒有明確的拍攝目標，對于患者就醫時的成功與否并不知情，而是先選取多個被拍攝對象進行跟拍、采訪，導演及攝影師以觀察者的姿態出現在現場，這種不干擾的客觀拍攝是對內容真實的保障。同時，在故事的講述方面，采用了被采訪人語言與客觀解說結合的形式，采訪對象的語言構成故事講述的主要語言，解說詞則作為故事講述的補充，兩者相輔相成完成故事的講述。并且，對于解說詞的視角選擇，大部分采用了作為事件親歷者的攝影師口吻進行，是客觀者姿態的外在表現，對于增加內容的真實性不可或缺，也體現了《人間世》對真實性要求的“苛刻”。面對醫學上的現實困境，攝制組選擇“老老實實地記錄，真真誠誠地表達”的態度，是呈現真實醫療圖景的客觀因素。

二、故事的真實性呈現。在畫面內容的呈現方面，敢于向觀眾展示醫療上的一些失敗，是該片敘事的最大突破點。紀錄片的本質屬性是把真實放在第一位，真實是紀錄片存在的靈魂，也是紀錄片的最后底線。①為了做到被拍攝內容的客觀真實展現，《人間世》的八個攝制組扛著攝像機進駐上海的多個醫院進行“蹲點式”拍攝，并且對被攝者進行了后期跟蹤、采訪，所取得的素材真實、客觀、全面，通過對素材進行整理所表現的不同主題是醫患關系真實情況的再現。該片打破了以往醫療宣傳片的故事套路：病人命懸一線——手術驚心動魄——最后大獲成功的模式。在第一集的《救命》里，急診室里的手術并沒有取得全部成功，用三個手術的失敗來表示現代醫學不是神話，醫生的醫術并不能治愈所有患者，這些醫學上的變數引來個別家屬的醫鬧行為在所難免，而紀錄片所呈現出的失敗案例卻實實在在發生在醫院，沒有這些失敗的案例呈現，一味地宣揚醫院救人“神話”是不切實際的。在失敗案例的呈現中，患者與醫護人員的語言與行動，是最本真的呈現，具有真實的說服力。對于失敗案例的敘述，充分表明了“敢于面對失敗，會對真實本身升華”的作用。

自然彰顯醫學背后的人文情懷

最近幾年醫鬧的頻繁發生是促使醫療紀錄片《人間世》拍攝的重大原因，而紀錄片并沒有單一地聚焦于醫鬧，而是通過對真實案例的全景展示，向人們自然傳達出和諧醫患關系構建的設想，最終以客觀態度呈現出醫學上的深層人文關懷。

一、和諧醫患關系的雙重建構。信任，無疑是構建和諧醫患關系的前提，而信任的構建又需要醫患雙方的共同努力，就如醫生劉江斌所言：“一方面是患者相信醫生有這個技術，另外，要充分的體諒家屬的那份心情?！奔热贿x擇了醫院就醫就要相信醫生的技術，而患者及家屬對生命渴望的心情同樣不能忽視。從車在前醫生沒能救活24歲男孩時的無奈離去，到中秋節收到患者家屬的感謝短信，可以看出患者家屬對醫學變數的理解心態。對于王天奇腎臟衰退病癥的治療，面對醫生說的各種可能出現的手術風險、手術方案的不斷調整、各個科室的不同解釋，他們的迷茫與無所適從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對于患者家屬渴望被救治的心情，同樣需要醫生的理解。范昱澤的神經母細胞瘤切除的手術風險很高，當范洪升夫婦聽到兒子的手術將面臨血管斷裂、摘除腎臟，復發率高時，依然選擇相信醫生，這也是醫生開展手術的信心之一。從期待到不理解，從崩潰到重拾生活希望，經歷命運的考驗，他們都最終選擇和醫生一起放手一搏，是對信任詮釋的真實體現。

二、基于現實的生命思考。對生命的重視、生死的探討是紀錄片《人間世》的最高關懷。從《人間世》播出后的反響來看，該片并沒有僅僅停留在對醫患關系的和諧構建上，而是啟發觀眾正確認識“生、老、病、死”的問題。對于這個人類無法回避的命題，紀錄片一直緊緊圍繞其展開，最終引導人們對生命真諦的思考，樹立正確的生命觀。無論是醫生對患者的救治，還是患者對生命的渴望，可以看出人類在疾病面前是多么的無力。因此，為了促使人們樹立正確的生命觀，對人們進行生命教育顯得尤為重要。片中對患者送醫不及時等因素導致生命逝去案例的呈現，給人以生命的啟示和思考，把尊重生命潛移默化地植入人們的思想意識中，增加人們對生命的尊重。同時，正確生命觀的樹立必須以完善的醫療機制為支撐?；颊叩乃劳鲈从卺t學的局限是家屬坦然接受現實的正當理由，而醫療制度的不完善導致生命死亡顯然有悖常理。戶籍制度、醫保制度等因素的不完善，不僅加重了患者家屬的救治成本，而且延誤了患者救治的最佳時期，是客觀因素造成生命死亡的重要原因，也是不平等就醫的體現之一。所以，尊重生命不僅要對患者（家屬）的生命觀進行重建，而且必須從改革醫療上的一些非醫學上造成生命的死亡開始，這樣患者及家屬才能欣然接受“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②的命題。

結語

紀錄片《人間世》通過客觀性的敘事手法向觀眾全景式地展現了醫療過程中的方方面面，真實、客觀地展現了現代醫學的一些現狀。從單一空間到多維空間的真實展現、從醫患矛盾到和諧醫患關系的構建，不僅使人們對醫患關系、現代醫學有了新的認知，借此向觀眾傳達對生命尊重和敬畏的人文思想?！度碎g世》的實踐證明，基于真實的紀錄片創作不僅沒有脫離觀眾的審美，反而引起了他們的共鳴和追捧，它所傳達出的人文情懷與思考更是為以后醫療題材紀錄片的創作開拓了道路，為人們科學生命觀的建立提供了理念支持。

（作者單位：曲阜師范大學）

欄目責編：吉 慶

注釋：

①任 遠：《紀錄片的理念與方法》，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8年版，第245頁。

②語出《莊子·內篇·人間世》，原意是既然知道不可改變，那就順其自然。本文意指由于非醫學造成的死亡，患者及家屬要能夠坦然接受。